第88章 燭龍矚目 溝通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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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之沙漏在蘇彌懷中散發出恒定而舒緩的脈動,七彩的時之砂流淌不息,在其周圍營造出半徑不足半米的、脆弱卻無比珍貴的絕對安寧區。這片小小的穩定氣泡內,空氣流動正常,光線不再扭曲閃爍,連那無處不在、擾人心智的時間錯亂低語也減弱至幾不可聞。小悟蜷縮在她腳邊,半邊冰封半邊焦枯的身體在這短暫的平靜中似乎微微放鬆了一絲,細弱的呼吸聲清晰可辨,不再被外界的癲狂所扭曲。
然而,氣泡之外,危機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長生客們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在高瘦首領的厲聲指揮下,呈扇形散開,武器閃爍著不祥的幽光,帶著狂暴的殺意和一種被奪走至寶的瘋狂,正一寸寸地搜索著這片因規則風暴而更加破碎的山穀。他們的腳步聲、武器刮擦岩石的聲響,混合著因時間流速不一而產生的扭曲回音,越來越近。更遠處,靜世派那如同鬼魅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若隱若現,冰冷的麵具無聲地轉動,那彌漫的、令人思維遲滯的永眠力場雖因剛才的衝擊而略顯紊亂,卻依舊如芒在背,持續施加著無形的壓力。
“他們發現我們是遲早的事!”雷燼壓低聲音,獨眼因憤怒和焦躁而布滿血絲。他完好的左手死死握著熱能戰斧,斧刃因能量充盈而發出低沉的嗡鳴,那條暗金機械臂則沉重地垂著,臂甲上殘留的暗紅色紋路依舊散發著不祥的餘溫,內部結構不時傳來細微的、令人不安的“哢噠”聲,仿佛內裏禁錮的凶獸在蠢蠢欲動。“這破沙漏撐起的烏龜殼能頂多久?老子去引開他們!”他作勢欲起,卻被陸離冷靜的聲音打斷。
“不建議采取高風險誘敵策略。當前環境下,個體脫離沙漏力場保護,生存概率低於百分之七。長生客首領能量等級評估為高,且情緒處於極度不穩定狀態。”陸離眼中幽藍色的數據流平穩奔湧,但速度比巔峰時期慢了些許,顯然係統尚未從規則風暴的衝擊中完全恢複。他周身那層能量微光穩定地籠罩著沙漏氣泡的邊緣,協助維持著這方寸之地的穩定。“根據現有環境數據及沙漏力場特性計算,最佳溝通窗口期預計在四十三秒後出現,持續時間約一點七秒。窗口期內,鍾山核心區域熵值波動將出現短暫‘低穀’,與沙漏力場共振效應最強,信息傳遞被幹擾的概率最低。”
一點七秒!蘇彌的心髒猛地一緊。她低頭看了看懷中氣息奄奄的小悟,又抬頭望向那片依舊被瘋狂色彩和扭曲規則籠罩的鍾山核心區域,那裏仿佛隱藏著一頭沉睡的、足以輕易碾碎他們無數次宇宙級巨獸。主動去溝通這樣的存在,無異於螻蟻試圖與恒星對話。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脊椎,那些被燭龍一瞥強行塞入腦中的、充滿絕望與毀滅的未來碎片再次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帶來陣陣寒意。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任務,修複照心鏡,更是為了救小悟,為了在這絕境中掙得一線生機。沙漏的穩定隻是暫時的,他們不能永遠躲在這個小氣泡裏。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沙漏力場特有的、一絲奇異的金屬潔淨感湧入肺腑,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恐懼和雜念。她將懷中那鉛灰色的箱子平穩置於膝前,箱蓋早已滑開,屏幕幽光閃爍,顯示著陸離計算出的最佳溝通時間倒計時和能量路徑模擬圖。
“雷燼,陸離,”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在我嚐試溝通期間,絕對不能讓任何幹擾突破這個氣泡。無論外麵發生什麽,守住這裏。”
雷燼重重哼了一聲,獨眼中凶光更盛,完好的左手將戰斧握得更緊,那條機械臂也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決絕,內部傳來一陣低沉的能量匯聚聲:“放心,除非從老子屍體上踏過去!”他調整了一下站位,如同磐石般擋在氣泡最可能受到衝擊的方向。
陸離微微頷首,眼中數據流瞬間加速:“防禦矩陣已就緒。將同步釋放低強度廣譜幹擾波,嚐試混淆靠近者的感知與能量鎖定。溝通期間,我會全力維持沙漏力場與預估窗口期的同步率。”
蘇彌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她閉上眼睛,將全部心神沉靜下來。指尖輕輕按在心口,那裏,“鏡心”印記正傳來微熱而穩定的脈動。她嚐試著,不再像之前那樣被動承受或艱難引導,而是主動地、輕柔地去觸碰、去共鳴那股與因果律相關的高維力量。一股溫潤卻比之前更加凝聚的氣息,如同涓涓細流,從印記中緩緩流出,沿著她的手臂,匯入與她精神緊密相連的箱子。
箱子屏幕上的幽光隨之變得柔和而深邃,仿佛與她自身的意識產生了更深層次的連接。她感到自己的感知似乎在“鏡心”之力的加持下,變得異常敏銳,不再局限於視覺和聽覺,而是如同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出沙漏氣泡的邊界,嚐試去觸碰、去解讀周圍那狂暴、混亂、充滿悖論的熵變場中蘊含的更深層“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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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極其危險且消耗巨大。外界的時空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的銼刀,瘋狂地刮擦、衝擊著她的延伸感知,試圖將其同化、撕裂。各種矛盾的物理規則、扭曲的時間流速、癲狂的能量渦漩,如同混亂的交響樂,衝擊著她的意識核心。她感到頭暈目眩,太陽穴傳來針紮般的劇痛,精神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飛速流逝。
但她咬緊牙關,死死堅守著靈台的一絲清明。她“看”到了——在陸離計算出的那個時間窗口即將來臨的瞬間,一條極其細微、若隱若現、由相對平穩的熵值波動構成的“路徑”,如同暴風雨夜中偶爾閃過的燈塔微光,蜿蜒著指向鍾山那片最深沉的混沌核心。
就是現在!
蘇彌猛地將全部凝聚的“鏡心”之力與自身最強烈的意念,沿著那條轉瞬即逝的“路徑”,如同投出一支承載著希望與懇求的精神之箭,義無反顧地射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幽暗!
她的意念並非複雜的語言,而是最直接的情感與信息的凝聚:小悟在時間亂流中痛苦掙紮的慘狀、蠱雕失衡墜落的悲鳴、雷燼奮力守護的決絕、陸離精密計算的冷靜、狌狌族群沉默的托付、對穩定與秩序的渴望、以及……對燭龍這位古老存在本身的好奇與一絲敬畏。她沒有強行要求,而是嚐試去理解,去表達一種合作的意願,一種共同修複這片混亂之地的可能性。
這凝聚了她全部精神力和“鏡心”之力的一擊,如同石沉大海。發送出去的意念瞬間被那片浩瀚、古老、漠然的混沌所吞沒,沒有激起絲毫漣漪。巨大的反噬力讓她喉頭一甜,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失敗了?還是……意念太渺小,根本無法被感知?
就在她心神搖曳,絕望即將再次湧上的刹那——
整個鍾山地域,那無處不在、令人心煩意亂的時空紊亂嗡鳴聲,極其突兀地、降低了整整一個調門!
並非靜止,而是一種……仿佛某種龐大無匹的存在,微微調整了一下注意力的聚焦。
緊接著,山穀中所有癲狂閃爍的光影、扭曲變幻的色彩、違反常理的物質形態,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同步的凝滯!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蘇彌感到一股無法形容其億萬分之一的意誌,如同沉睡的星雲緩緩轉動,將一絲微不足道的“目光”,投注到了她這個渺小的、試圖與宇宙對話的塵埃之上。
她下意識地,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抬起頭。
鍾山核心區域,那片始終被混亂能量和濃鬱雲霧籠罩的深邃幽暗,如同舞台幕布般向兩側無聲滑開。那隻巨大到超越凡人理解尺度、瞳孔如同豎直深淵的燭龍之眸,再次顯現!
但這一次,它不再是之前那漠然俯瞰、播撒未來恐怖碎片的無情之眼。它的“目光”精準地穿透了層層空間阻隔,穿透了沙漏那脆弱的穩定氣泡,直接落在了半跪於地、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的蘇彌身上。
那豎直的瞳孔深處,原本吞噬一切的絕對幽暗,似乎……極其細微地、難以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壓,沒有令人崩潰的未來幻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審視。那目光中,似乎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沉睡了萬古歲月後被意外驚醒的……茫然?以及,在那茫然深處,一絲如同星火般閃爍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好奇?
它靜靜地看著蘇彌,看著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沙漏,看著她膝前那閃爍著幽光的箱子,看著她身後如臨大敵的雷燼和靜立如山的陸離,最後,目光在她腳邊那氣息奄奄、承受著時間悖論傷害的小悟身上,停留了格外長的一瞬。
那巨大的瞳孔中,倒映著這一切,卻不再有之前的冰冷與毀滅意味。
蘇彌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連思維都仿佛被凍結。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那目光下無所遁形,每一個念頭、每一絲情感,似乎都被這古老的存在無聲地讀取、解析。
時間,在這詭異的對峙中仿佛被無限拉長。
最終,那巨大的瞳孔微微轉動了一下,仿佛……極其輕微地,眨動了一次?
沒有聲音,沒有意念回應。但蘇彌分明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和而龐大的信息流,並非通過語言,而是直接作用於她的靈魂深處,如同春風化雨,悄然拂過。那信息流中蘊含的並非具體的答案或承諾,而是一種……默許?一種對“溝通”行為本身的……認可?甚至,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仿佛源自無邊孤寂的……期待?
下一刻,那巨大的眼眸虛影如同水中倒影般緩緩淡化、消散,重新隱沒於鍾山核心那片永恒的混沌與幽暗之中。周圍山穀那癲狂的時空亂流和光影變幻恢複了原狀,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凝滯與注視隻是一場集體的幻覺。
沙漏氣泡內,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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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燼喘著粗氣,獨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後怕,握著戰斧的手心全是冷汗:“剛……剛才……它……它是不是……看了我們一眼?沒……沒發火?”
陸離眼中數據流飛速刷新,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困惑”的波動:“確認接收到無法解析的高維信息交互痕跡。目標燭龍)意識活躍度出現短暫、微弱提升。其反應……不符合數據庫中任何‘敵對’或‘漠然’行為模式預測。更接近於……‘觀察’與‘初步信息接收’狀態。”
蘇彌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籲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整個人如同虛脫般微微晃動。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讓她眼前發黑,耳畔嗡鳴,但心口那“鏡心”印記卻傳來一種奇異的、暖融融的感覺,仿佛被某種溫和而龐大的力量輕輕觸碰過。
她成功了……嗎?至少,她沒有激怒這古老的存在,而且,似乎……建立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聯係?
然而,還不等她細細體會這劫後餘生的複雜心緒——
“他們在那裏!沙漏!”長生客首領尖銳而充滿殺意的聲音,如同冰錐般刺破了短暫的寧靜。他們終於發現了沙漏力場的位置,數道纏繞著幽綠磷光或扭曲光線的箭矢,伴隨著幾隻嗡嗡作響的金屬機關蜂,已然破空襲來!靜世派那冰冷的靜滯力場也再次如同潮水般增強,試圖壓製這片區域的任何“變化”!
溝通的嚐試剛剛帶來一絲微弱的希望,現實的致命危機卻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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