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時光饋贈 龍鱗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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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穩定如同偷來的時光,沙漏氣泡內彌漫著劫後餘生的疲憊與一絲不敢放鬆的警惕。蘇彌靠坐在一塊溫度相對正常的岩石上,劇烈消耗的精神力讓她太陽穴依舊隱隱作痛,但懷中傳來的微弱變化卻讓她心弦稍鬆——小悟的呼吸雖仍細若遊絲,但那種持續惡化的可怕趨勢確實停止了。小家夥半邊身體上那死寂的青白色冰霜邊緣,正滲出極其細微的水痕,而焦黑碳化的部分也不再散發令人心焦的糊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這微不足道的好轉,在此刻卻比任何寶物都更令人珍惜。
雷燼仔細擦拭著熱能戰斧上的汙跡,獨眼卻如鷹隼般不時掃視氣泡外那片雖不再癲狂、卻依舊光怪陸離的天地,哼道:“這鬼地方總算消停點了,像個抽風的醉漢好歹是趴窩了。就是不知道這老實勁兒能撐多久,別他媽剛鬆口氣又蹦躂起來。”他那條暗金機械臂的異常嗡鳴也暫時平息,隻是關節處殘留的、如同燒灼烙印般的暗紅紋路,依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陸離靜立一旁,眼中幽藍色的數據流如同平穩的星河般流淌,正在全力分析剛剛記錄下的熵變模型及燭龍反饋的海量數據。“當前穩定態極其脆弱,結構性風險指數仍高達百分之七十八點三。其維持高度依賴於外部持續引導與目標燭龍)意識的被動配合。深層掃描顯示,其力量根源處存在明顯的邏輯阻滯與…非理性混亂波段,疑似並非完全自主意識在掌控全部權柄,或有未知幹擾源存在。”
就在陸離分析聲落下的瞬間,一股溫和卻浩瀚如星海的意誌,再次如同無聲的潮汐般漫過沙漏氣泡的屏障,精準地籠罩了蘇彌。不同於之前的漠然審視或好奇探究,這次傳遞來的意念,糅合了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帶著一絲仿佛跨越萬古塵埃的、微不可察的讚許?一絲源自守護職責與自身困境交織下的深沉疲憊,以及…一種近乎托付的、沉甸甸的意味。
未等蘇彌做出任何反應或表達感激,她前方不遠處的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寧靜湖麵,無聲地蕩漾起圈圈漣漪。一點璀璨奪目、仿佛凝聚了時間源頭光芒的光點自虛無中滲出,迅速擴大、凝聚,形態不斷變幻,最終穩定下來,化作一片約莫巴掌大小、形態天然不甚規則的鱗片,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令人心醉神迷的輝光。
那鱗片底色是深邃的暗金,仿佛凝結了無數個亙古的黃昏,厚重而神秘。然而其表麵卻天然生著無數細密繁複、如同無數微縮星河漩渦交織而成的銀白紋路。這些紋路並非死物,而是在緩緩地、自主地流淌、變幻,每一次細微的閃爍間,都仿佛有無數時空的碎片在其中生滅輪回。它散發出的並非純粹強大的能量壓迫感,而是一種更為玄奧的、直指時間本身律動與奧秘的奇異氣息——既有萬物初生、草木瘋長的蓬勃生機,亦有星辰衰老、宇宙熱寂的亙古蒼涼。
【賜予。】那古老的意念直接在他們意識海中響起,簡潔、厚重,不容置疑,【以爾等微末之光,暫撫時序裂痕。此鱗蘊吾一絲時序本源之力,可於小範圍、極短時間內,有限幹涉光陰流駛之軌跡。然,切記——】
意念在此微微一頓,那股鄭重的警告意味如同冰山般壓下:
【加速未來,需以生靈壽元魂光為薪柴;回溯過往,則磨損施術者自身命理軌跡與因果之線。慎用,慎用。此非玩物,乃責任之重擔,亦為…命運之枷鎖。】
隨著這最後的警示,關於這片“時光龍鱗”的基本運用法門與禁忌,也如同涓涓細流,自然而然地匯入蘇彌的腦海深處——並非複雜的咒語或手印,更像是一種意念的精準引導與自身能量尤其是與“鏡心”之力)的微妙共鳴,核心在於以自身高度集中的精神力量,去小心翼翼地“撥動”鱗片中蘊含的那一絲至高時序法則,其過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引發不可測的反噬。
那片流轉著星光的龍鱗,仿佛擁有自己的靈性,緩緩飄落,自動投入蘇彌因震驚與明悟而微微張開的掌心。入手的感覺並非金屬的冰冷,而是一種溫潤、厚重、仿佛親手觸摸到了無盡歲月長河沉澱物的奇異觸感,讓人心生敬畏。
“這…這就是鍾山那老古董給的謝禮?”雷燼湊近過來,獨眼仔細打量著那片流光溢彩的龍鱗,語氣裏混雜著難以掩飾的驚歎與一絲本能的忌憚,“能直接操控時間…聽起來真他娘的牛逼上天了!可這代價…”他咂咂嘴,尤其對那玄之又玄的“磨損命理軌跡”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抵觸,“聽著就邪乎,感覺比欠了高利貸還麻煩。”
陸離眼中數據流飛速刷新,精準捕捉分析著鱗片自然散發的能量頻譜:“確認物品蘊含高度凝練的活性化高維時間法則碎片。內部能量結構呈現出超乎想象的穩定與自洽性,與燭龍本源核心波動高度同源。其使用代價理論與現有超常規物理模型及因果律推演結果吻合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二。警告:幹涉範圍越是宏觀,或操作精度要求越高,所需支付代價呈非線性指數級增長。綜合評估,建議僅作為應對極端致命危機、且無其他可行方案時的最終手段,嚴格限製使用頻率與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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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彌緊緊握著手心中那片既溫暖又沉重的龍鱗,感受著其中那絲與整個鍾山地域、與那龐大古老意識隱隱共鳴的浩瀚力量,心情複雜如同打翻的五味瓶。這無疑是一件足以逆轉絕境的強大底牌,但同時也是一柄懸在頭頂的雙刃劍,一個無比沉重的負擔。每一次動用,都可能付出自身難以承受、甚至無法預料的代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垂落,停留在腳邊依舊萎靡不振、連呼吸都帶著痛苦顫音的小悟身上。小家夥似乎對龍鱗散發出的、源於同一位階古老存在的本源氣息有所感應,虛弱地勉強睜開一條眼縫,琥珀色的眸子倒映著那片流轉的星光,喉嚨裏發出幾聲極其細微、帶著依賴與本能親近意味的“咕嚕”聲。
看著小悟那半邊依舊覆蓋著死寂青白色、觸手冰冷堅硬,半邊焦黑碳化、隱約可見紅腫嫩肉的慘狀,一個念頭如同藤蔓般難以抑製地瘋狂滋生出來——既然熵值的暫時穩定能夠遏製傷勢的惡化,那麽,這時光龍鱗內蘊含的、更為直接和強大的時序本源力量,能否更進一步,直接…修複它所承受的、源於規則衝突的時間悖論傷害?哪怕…哪怕隻是修複它那身曾經蓬鬆柔軟、如今卻慘不忍睹的毛發也好?讓它能稍微舒服一點點?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變得無比強烈。她清晰地知道代價的嚴苛與警告的沉重,但目光觸及小悟因痛苦而偶爾抽搐的小小身軀,想到它在鏡殿中那義無反顧、清澈決絕的回眸,蘇彌覺得,無論如何,必須嚐試一次。哪怕隻能減輕它萬分之一的痛苦。
“我…我想試試…”她抬起頭,看向身旁的雷燼和陸離,聲音因緊張和決心而微微緊繃,眼神卻異常堅定,“用這個,幫小悟…哪怕隻是恢複一點點。”
雷燼聞言,粗黑的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獨眼裏滿是不讚同:“丫頭!那老龍的話你是一個字沒聽進去是吧?磨損命理!這玩意兒玄乎得緊!命理是啥?運氣?壽命?還是他娘的更邪門的東西?萬一出點岔子,你讓我…”他話說到一半,看著蘇彌那執拗的眼神,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裏,化成了一聲焦躁的歎息。
“邏輯上存在可行性。”陸離平靜地接過話頭,理性地分析道,“目標狌狌個體所承受傷害,根源在於截然相反的時間規則之力在其肌體上造成的直接衝突與悖論性損傷。時光龍鱗的力量本質上是局部時間法則的具象化與可控應用。理論上,進行極小範圍的、高度精準的逆向時間流局部操作,確實存在將其特定身體組織狀態回溯到受創前某個健康時間點的可能性。但必須強調:操作精度要求極高,任何微小偏差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二次傷害;並且,根據能量守恒與因果律等價交換原則,反噬必然存在,形式與強度未知。”
“我會非常小心,隻嚐試最邊緣、傷勢最輕的一點點區域。”蘇彌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雜念與不安都壓入心底。她將龍鱗輕輕貼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裏,“鏡心”印記正傳來穩定而微熱的脈動。她嚐試集中全部意念,引動“鏡心”那與因果相關的高維力量。一股溫潤而精純的氣息自印記中緩緩流出,如同最謹慎的使者,小心翼翼地與龍鱗內那浩瀚磅礴的時序本源力量進行接觸、試探,最終建立起一絲極其微弱卻穩定的共鳴橋梁。
她將全部精神感知收縮到極致,如同操作最精密的手術刀,鎖定小悟右前爪上一小塊不足指甲蓋大小、焦黑卷曲的毛發區域——這是它全身傷勢相對最輕微的地方。她的意念凝聚成一道無形卻堅韌的絲線,引導著龍鱗表麵那一縷銀白色的、代表著“回溯”概念的玄奧紋路,如同喚醒沉睡的星河般,緩緩亮起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嗡……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直接源自時間規則本身、在靈魂層麵響起的輕鳴蕩漾開來。龍鱗上那片被點亮的銀白紋路光芒如同活物般呼吸閃爍,一道凝練如月華的光束精準地籠罩住蘇彌選定的那一小塊皮毛。
在雷燼屏住呼吸的注視和陸離眼中數據流的密切監控下,奇跡般的景象發生了——那小片原本焦黑碳化、毫無生機的毛發,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溫柔的手輕輕拂過,色澤迅速從令人心痛的死黑轉向暗黃,再變得蓬鬆,眨眼間便恢複了受傷前那健康潤澤的棕灰色!甚至連下麵那片原本紅腫起泡的皮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複、愈合,變得光潔完好,仿佛從未受過那可怕的創傷!
成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激動瞬間衝上蘇彌的心頭!
然而,就在這喜悅的泡沫剛剛升起的刹那,一股難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猛地攫住了她!那不是身體上的疲憊或精神力的耗損,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仿佛某種與生俱來、維係著她存在根基的東西被悄然削去了一角,留下一種冰冷而空洞的失落感!與此同時,她眼前的景象猛地一花,所有的色彩如同被大水衝刷的油畫般迅速流失、扭曲,耳邊響起尖銳刺耳的、仿佛無數玻璃碎裂的鳴響,無數模糊破碎、光怪陸離的畫麵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狂暴地衝擊著她的意識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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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自己正在失去所有的憑依,向著一條光怪陸離、充滿斷裂感和悖論尖叫的時空隧道急速下墜、翻滾……
下墜感戛然而止。
景象猛地定格、清晰。
她發現自己依舊維持著半跪在地的姿勢,右手掌心緊緊貼著心口的龍鱗,雷燼正皺著眉頭,帶著尚未說完的擔憂看著她,陸離眼中的數據流平穩地掃描著小悟的傷勢,而腳邊的小悟……右前爪那一小塊毛發,依舊是那片刺眼的焦黑卷曲狀態!
不,不對!這感覺…
雷燼開口,聲音和內容與她腦海中剛剛經曆過的“記憶”幾乎重疊,卻又有著微妙的差異——語速似乎慢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瞬間,那語氣中的擔憂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一絲她之前未曾捕捉到的、更深沉的猶豫:“丫頭,那老龍的話你沒聽見?磨損命理!這玩意兒玄乎得很,萬一…”
她……她回到了幾秒鍾之前?!就在她剛剛動念,精神即將真正激發龍鱗回溯力量、卻尚未完全生效的那一個臨界點!
那股詭異而真實的虛弱感、生命根基被削去一角的空洞感,依舊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她的靈魂深處,清晰地證明著剛才那短暫而成功的回溯操作以及隨之而來的恐怖反噬絕非幻覺或臆想。她確實使用了龍鱗的力量,並且立刻支付了那所謂的“磨損命理”的可怕代價,然後……然後她就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拉回了使用能力之前的時間節點?
是龍鱗自身蘊含的、防止使用者過度揮霍而設置的某種保護機製?還是燭龍在賜予時悄然留下的、更為隱秘的後手與考驗?抑或是……她試圖強行改變的那個“小悟受傷”的既定事實片段本身,由於其牽扯的因果過於微妙,從而引發了時間線自身的某種強製性悖論修正?
蘇彌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巨大的驚駭與後怕讓她冷汗涔涔,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握著龍鱗的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這時光饋贈的背後,所隱藏的凶險與詭譎,遠遠超出了她最壞的想象。
雷燼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瞬間變化的臉色和失控的情緒波動,獨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疑惑與關切:“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剛才消耗太大了?”
蘇彌張了張嘴,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湧上心頭,想要將剛才那匪夷所思的經曆和盤托出。然而,就在她試圖組織語言的瞬間,一股無形卻無比強大的規則力量驟然降臨,如同最堅固的枷鎖,死死扼住了她的聲帶,封禁了她相關的記憶輸出。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時間回溯”以及“回到過去”相關的任何信息說出口,甚至連相關的暗示都無法形成有效的語言!
她隻能用力地、帶著一絲絕望地搖頭,將那片此刻感覺重若山嶽的龍鱗更緊地攥在手心,仿佛要將其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鱗片上那流轉的星河光芒依舊迷人,卻再也無法讓她感到絲毫溫暖,隻剩下刺骨的寒意與深深的敬畏。
時光的饋贈已然在手,閃耀著誘人的光輝,而它所開啟的,卻是一條更加迷霧重重、步步驚心、每一個選擇都可能通往未知深淵的未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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