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離開鍾山,沉重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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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昏之地那令人窒息的靜滯,在身後緩緩閉合,如同合上一本記載著永恒絕望的厚重典籍。當三人攜著蠱雕與小悟,憑借燭龍意誌最後一絲微弱引導和雷燼強行爆發力量開辟的路徑,艱難掙脫那片凝固黃昏的最後一絲引力,重新踏入相對的鍾山外圍區域時,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般的眩暈感。
    耳邊不再是剝奪一切的死寂,重新灌入的是混亂卻的時間亂流嗡鳴,肌膚能感受到氣溫毫無規律的驟冷驟熱,雖然依舊危險,卻讓人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仿佛溺水之人終於衝破水麵,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死亡威脅卻充滿生機的空氣。
    咳咳…媽的,總算…總算從那鬼棺材裏爬出來了!雷燼單膝跪地,完好的左手撐著灼熱與冰寒交替的地麵,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外交加的傷勢,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他貪婪地呼吸著這混亂卻流動的空氣,獨眼中殘留著未能完全散去的驚悸。
    那條暗金機械臂依舊死寂地垂落,臂甲上被腐蝕和灼燒的痕跡清晰可見,方才在永昏之地強行激活能量盾對抗規則風暴邊緣的負荷,似乎讓它的異常暫時陷入了更深沉的沉寂,連以往那細微的摩擦聲都徹底消失,這種絕對的安靜反而讓雷燼心頭籠罩著一層不安的陰影。
    蘇彌的狀況更為糟糕。她幾乎是從那片凝固時空被出來的,踉蹌幾步,被陸離及時伸出的、帶著穩定能量波動的手臂扶住才沒有軟倒在地。懷中那鉛灰色的箱子異常沉重,不僅因為它記錄了海量的、充滿悖論的時間熵變數據和組織實驗日誌,更因為它仿佛承載了永昏之地那無數被定格靈魂的無聲重量。
    心口處,印記傳來一陣陣空洞的抽痛,並非以往消耗過度的刺痛,而是一種仿佛被無形之物侵蝕、與某些重要聯係被強行割裂後的虛無感。她下意識地回想之前刻印記憶時付出的代價,那段關於校園圖書館的記憶碎片——午後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木地板上投下斑斕光影,空氣中舊書頁與咖啡豆混合的醇厚香氣,一個模糊卻感覺親切的同學身影笑著朝她揮手——已然模糊不清,隻剩下一個空洞的概念輪廓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暖餘韻,這種確切的讓她心底發寒,對未來的代價產生了更深的恐懼。
    最讓人揪心又帶來一絲微弱希望的是小悟。它依舊蜷縮在蠱雕相對完好的羽翼下,半邊冰封半邊焦枯的慘狀並未明顯改變,生命氣息依舊微弱如風中殘燭。但仔細感知,卻能發現那縷得自燭龍之淚的柔和流光,如同最細微的血管網絡,正極其緩慢地在其被冰封的左半身深處微微脈動,頑強地對抗著那死寂的青白色,維係著那一線幾乎不可察的生機。它沒有醒來,但那種純粹的、等待最終審判的絕望感,似乎被這縷微光衝淡了一絲,仿佛無盡黑暗中的一粒星火,雖渺小,卻固執地拒絕熄滅。
    蠱雕發出一聲低沉而疲憊的嗚咽,它巨大的身軀上滿是規則風暴和戰鬥留下的傷痕,原本幽藍美麗的羽毛如今焦黑淩亂,那雙蘊含著北冥之力的翅膀依舊無法協調飛行,一枯一榮的狀態使得它隻能勉強支撐站立,每一次移動都顯得異常艱難。它低下頭,用喙部極其輕柔地蹭了蹭小悟冰涼的身體,獨眼中流露出靈性的哀傷與不容置疑的守護堅定,仿佛在無聲承諾,隻要一息尚存,絕不會放棄這弱小的同伴。
    陸離眼中幽藍色的數據流在脫離絕對靜滯環境後,恢複了奔湧,但速度明顯慢於巔峰時期,邊緣仍偶爾閃過幾縷未能完全平複的亂碼和係統自我修複時產生的細微光點。係統自檢完成。核心功能模塊運行穩定,但能量回路因長期對抗高強度規則幹擾及靜滯力場,負載已達設計閾值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強烈建議盡快尋找穩定安全區域進行深度維護與冷卻,否則有永久性損傷風險。
    永昏之地采集數據已進行初步加密封存,掃描顯示信息密度與悖論係數極高,蘊含大量非常規物理法則記錄及組織加密信息片段,完整解析需要建立專用隔離運算環境與大量時間。他的聲音透過內部頻道傳來,保持著固有的冷靜分析,但若仔細分辨,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不同於純粹電子音的滯澀感,仿佛那浩瀚而悲傷的古老意誌和靜滯之地的絕對規則衝擊,對他這基於邏輯與數據的非人之軀也造成了某種難以量化、卻真實存在的或。
    燭龍…蘇彌抬起頭,望向鍾山核心區域那片依舊混沌翻滾、色彩癲狂的天空,心情複雜難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那位古老而偉大的存在,給予了他們關鍵的線索和一絲悲憫的饋贈龍鱗與淚珠),卻也因其自身的問題很可能是組織實驗造成的嚴重幹擾或更古老的創傷)間接造就了永昏之地那樣的時空墳墓,其力量浩瀚無垠卻陷入失控,既是希望的燈塔,也是巨大危險的源頭,這種矛盾讓她對力量與責任有了更深的認識。
    【…盡力…維持…混亂…根源未除…】就在這時,那股浩瀚的意誌再次如同微風般拂過他們的意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飄忽,仿佛凝聚淚珠和維持短暫穩定消耗了祂巨大的力量,聲音斷斷續續,充滿疲憊,【爾等…小心……黑水…亦藏汙納…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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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緊接著,仿佛失去了最後的調控,整個鍾山地域那剛剛因燭龍配合而略顯的時空亂流,像是被徹底抽掉了底線的積木,驟然變得更加狂暴躁動起來!光影閃爍的頻率加劇到令人眼花繚亂,季節輪轉的速度快得幾乎形成殘影,地麵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如同水波般的起伏,遠處更是傳來了空間被強行撕裂、又勉強愈合的刺耳尖嘯!
    祂的力量在急劇衰減!時空結構即將陷入完全無序!必須立刻離開鍾山影響範圍!陸離厲聲預警,眼中數據流瘋狂刷新,運算核心超負荷運轉,試圖在愈發混亂的規則中計算出一條相對安全的撤離路徑,按照當前環境惡化速率計算,留給我們的安全窗口不足十分鍾!
    走!不能再待了!雷燼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和那條機械臂帶來的隱憂,猛地站起,啐出一口帶著冰碴的血沫,完好的左手與陸離協同,一起將無法飛行的蠱雕那沉重而傷痕累累的龐大身軀半扛半推著向前移動。蘇彌咬緊牙關,將靈魂深處的虛弱感和記憶流失的空洞感強行壓下,小心翼翼地抱起氣息微弱的小悟,緊跟在後麵,每一步都感覺腳下的土地在晃動,周圍的景象在扭曲。
    他們的撤離比來時更加艱難和驚險。鍾山的時空仿佛進入了回光返照般的最後瘋狂。時間流速的突變毫無征兆且幅度驚人,時而慢到能看清一滴雨水凝結成冰晶的每一個棱角生長,時而又快到自己抬手動作都拖出了一串殘影;空間結構也極不穩定,時而需要繞過突然出現的、折射出扭曲景象的無形空間壁障,時而要驚險地規避如同黑色閃電般一閃而逝、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空間裂縫。長生客與靜世派早已不見蹤影,不知是已提前撤離,還是徹底湮滅在了這愈演愈烈、敵我不分的終極規則風暴之中,成為了鍾山混亂的陪葬品。
    曆經數次險死還生,依靠著陸離極限的路徑計算、雷燼強橫的肉身力量強行破開小型障礙、以及蘇彌利用那殘存感應對危險區域的微妙預警,當眼前那扭曲癲狂、如同打翻調色盤的色彩終於逐漸被相對正常的山海景象取代,當耳邊那令人心煩意亂、靈魂震顫的時空嗡鳴漸漸減弱為背景噪音,當腳下的大地恢複久違的堅實與穩定觸感時,所有人都有一種脫力般的虛脫感,仿佛剛從一場無邊噩夢中掙紮醒來,渾身冷汗,心有餘悸。
    回頭望去,鍾山的方向仿佛籠罩在一片不斷扭曲變幻、光怪陸離的混沌風暴之中,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宇宙泡影,那隻曾經凝視他們、帶來恐懼與啟示的巨眼,已徹底隱沒於狂亂的混沌之後,連同那片埋葬了無數秘密與悲劇的永昏之地,一同被翻湧的異常天象吞噬,暫時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
    他們成功離開了,帶著一身傷痕,滿心疲憊,以及…無比沉重的收獲。
    蘇彌輕輕將小悟放在一片相對柔軟茂盛的草地上,仔細檢查它的情況。那縷燭龍之淚帶來的生機依舊微弱,但確實存在,如同黑暗迷宮中的一根蛛絲,渺茫卻不容放棄。她撫摸著懷中冰冷而沉默的箱子,這裏麵裝著組織瘋狂實驗的證據、永昏之地形成的驚人真相、以及海量的、足以顛覆認知的時間法則原始數據。
    她又看向雷燼那條沉寂的機械臂,想起其關鍵時刻激活的、充滿不祥卻又救了他們的未知能量盾,這背後顯然隱藏著更深的、可能與北冥乃至更廣闊世界相關的秘密。而陸離…他似乎也比以前更加沉默,眼中數據流的某些細微變化和那難以言喻的滯澀感,讓她隱隱感到一絲不同尋常,仿佛這次經曆也在他絕對理性的核心中刻下了什麽。
    箱子…好像更沉了。蘇彌輕聲說,不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知識、真相、責任與犧牲的重量,壓在她的肩上,也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哼,沉就沉點,總算沒白來這一趟,至少…雷燼哼了一聲,獨眼掃過草地上呼吸微弱的小悟,語氣硬邦邦,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鐵漢式的柔情,這小家夥還有點氣兒。接下來去哪?趕緊找個能喘口氣的地方修整,老子這身骨頭都快散架了,這破胳膊也得看看怎麽回事。他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那條暗金機械臂,它依舊死寂,毫無反應。
    陸離眼中數據流平穩了些許,開始調取新的信息:根據已初步解析的部分組織數據片段,結合之前從北冥及招搖山獲得的情報交叉驗證,下一個其活動頻繁且能量簽名異常的區域指向——黑水河。相關環境特征初步描述為:水體呈現非自然墨黑色,具有吞噬生機特性,流域周邊生命絕跡,存在高度危險寄生性生物報告。更詳細威脅評估與地形數據需抵達邊界後才能獲取。
    黑水河…光是聽這名字和簡短的描述,就讓人聯想到不祥與汙濁,絕非善地。
    蘇彌深吸一口外界不再混亂、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試圖驅散肺腑中殘留的鍾山寒意,卻依然能感受到心口印記那帶著一絲空洞感的脈動,以及腦海中那塊剛剛失去的、關於校園記憶的空白區域。力量的提升伴隨著慘痛的代價,真相的獲取意味著更重的責任與更危險的未來。
    鍾山之行在慘烈與悲壯中畫上了句號,但圍繞組織的龐大謎團,救治小悟的迫切需求,自身悄然流失的記憶所帶來的隱患,以及隊友身上未解的隱秘,都如同無形的鞭子,推動著她,推動著這個傷痕累累卻更加堅韌的團隊,必須繼續前行,向著那片被稱為的新的未知險境。
    團隊的腳步略顯蹣跚,背影卻帶著浴火重生後的沉穩與決絕,在夕陽或許是正常的夕陽)拉長的光影中,踏出了沉重而堅定的一步,將崩潰的鍾山與永恒的黃昏,徹底留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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