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醫者仁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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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哥,你還懂捕蛇之道?”林滄方才那一手輕描淡寫間便已將危機解決,令蘇清婉等人詫異不已。
“算是略懂吧,村裏原有個獵戶張大叔,這些本事是他教的,可惜……”林滄不覺再次黯然。
“林兄弟好手段呐,可惜咯,我那一壺藥酒還差一條好蛇來泡呢。方才那條就不錯。”周毅摸了摸腰間的酒葫蘆笑道。
柳小瑩狠狠瞪了周毅幾眼,心裏真心替這位師兄著急——他別的都好,就是老在不合時宜的情況下說笑,真是難改。
蘇清婉也無奈的歎了口氣,她側眼掠過林滄,見他並無神情變化,便接口說道:“這裏的草藥野菜已經采集夠了,我們繼續尋找血玉靈芝吧。”
當下眾人便不再多言,再度啟程。途中,他們又遇到一些潛在危險:行至溪邊窄路時,一隻毛發灰白相間的土狼突然從灌木叢中竄出,後肢蹬地弓起背脊,喉嚨裏滾著低沉的咆哮,涎水順著泛黃的獠牙滴落,一雙凶目死死盯住身材最為嬌小的柳小瑩。柳小瑩卻絲毫不慌,指尖一彈便從袖中掏出一小撮黃褐色藥粉,內裏暗催內力,藥粉化作細霧飄向土狼。那土狼猛地打了個噴嚏,隨即像是被什麽刺痛般,夾著尾巴嗷嗷直叫,連滾帶爬鑽進林子裏沒了蹤影。剛擺脫土狼,周毅腳下忽然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他低頭一看,隻見三兩隻通體烏黑的毒蠍正從腐葉下鑽出,尾鉤翹得老高,泛著幽藍的寒光,其中一隻更是借著落葉掩護,猛地彈起身子朝著他的腳踝猛刺而去。周毅不驚反喜,他眼疾手快,俯身探手,兩指如同鐵鉗般精準扣住那隻毒蠍的背甲,任憑它尾鉤在指尖亂顫也無法近身,隨即旋開腰間瓷瓶蓋子丟了進去。其餘幾隻毒蠍也被他一一擒住,盡數裝入瓶罐,丟進背後的藥簍裏。
順著溪路,在一片較為開闊的林地邊,眾人停下稍作休整。
蘇清婉取出水囊,走到正在溪邊掬水洗臉的林滄身邊。
“林大哥,”她聲音輕柔,目光再次落在林滄的臉上,眼眸裏閃過一道綠芒,“昨夜休息得可好?我看你今日氣色,似乎比昨日更顯沉凝,隻是……沉凝之中,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可是山中濕氣過重,引得身體不適?”她巧妙的將心中疑問引向身體不適,而非直接點破功法。
林滄心中凜然,知道她是在試探,他直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麵上努力維持著平靜:“多謝蘇姑娘關心,許是昨夜清理廢墟勞累了些,加上惦記今日進山,未能安睡。”他頓了頓,轉而道,“蘇姑娘心細如發,連氣息的細微變化也能感知,實在令人佩服。”
蘇清婉淺淺一笑,那笑容溫和,卻仿佛能穿透表象:“醫者本能罷了。林大哥過譽,隻是……山野多瘴癘,若是被陰寒之氣積鬱體內,久而傷身。若感不適,切莫強撐,我閣皂山青囊閣別的不敢說,於調理一道,還算有些心得。”她的話語帶著醫者真誠的告誡,再次隱晦的提及了“陰寒之氣”。
林滄點頭稱是,心中的警惕卻已提升至頂點。這蘇清婉的感知,敏銳得可怕。
休息片刻後,眾人繼續趕路。地勢逐漸升高,空氣中彌漫的濕寒之氣愈發濃重,形如白霧,還夾雜著一股若有若無、令人不適的腥味,阻隔著眾人的視線。根據柳小瑩之前的探查記憶,那血玉靈芝應當在這附近,然此時視線受阻,難以辨別方位,蘇清婉對眾人道:“周師兄,柳師妹,請為我護法片刻;林大哥也請在旁戒備。待我運功探查一番。”
周毅與柳小瑩聞言,與林滄呈三角站位,將蘇清婉護在中央。蘇清婉緩緩閉目,右手食中二指輕並如新葉抽條,餘指屈成半攏之態,結成一道形似青芽破土的印訣。隻見一股青綠色真氣從她指間纏繞而出,像溪流般淌入腳底泥層,數息後,蘇清婉眉梢微展,周身那層無形氣機竟與周遭草木有了呼應——腳邊的三葉草莖稈稍稍挺直,溪邊菖蒲的葉片朝西北方向輕顫,連腐葉下蜷著的細芽都似被喚醒,悄悄舒展了半片嫩瓣。
片刻後,蘇清婉收了印訣,睜眼時眸中的綠芒一閃而逝,語氣篤定道:“成了,約莫三十丈外,有片草木根脈脈動格外溫潤,隱隱纏著一絲與血玉靈芝相符的靈氣,走吧。”
林滄看得訝異了半晌:蘇清婉這是什麽功夫,竟似仙法一般?他殊不知,此乃《青華養元功》中專為探查靈草植被所創的木屬性分支功法,喚作“青茸探生訣”,是閣皂山青囊閣的傳承秘功,專擅與天地間草木生靈共鳴,借其生長脈絡感知靈草氣息,在整個武林中亦是獨樹一幟的探查法門。
終於,在穿過一陣濃霧後,眼前豁然開朗——他們正站在一處高聳的斷崖邊緣,腳下是一個被陡峭墨綠色山壁環抱的幽深山穀。穀底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水潭,潭水並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近乎墨黑的深綠色,仿佛深不見底。陽光費力的穿透枝葉,落在潭麵上,似乎都被那濃鬱的墨色吞噬,隻反射出幽幽的、不帶暖意的冷光。這便是黑龍潭,光是遠遠望著,便令人心生寒意。
而就在黑龍潭靠近瀑布的一側,那片被水霧常年滋養的濕潤崖壁腳下,一點醒目的赤紅赫然闖入眾人眼簾!那紅色極其鮮豔,如同凝固的鮮血,又似跳動的火焰,在這片以墨綠、深灰為主色調的山穀中,顯得格外刺眼而妖豔。
“血玉靈芝!”柳小瑩壓低聲音驚呼,語氣裏帶著興奮和緊張,她指向那點赤紅,“師姐,周師兄,就在那裏!我上次就是在崖上遠遠看見,本想下去仔細探查,結果剛到那邊坡下——”她伸手指向山穀一側較為平緩的入口斜坡道,“就發現了新鮮的熊瞎子腳印和糞便,還有被蠻力折斷的灌木,嚇得我沒敢再深入,趕緊回來了。”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斜坡連接著山穀內部,顯然是進入山穀的唯一路徑,也是野獸最可能經過的地方。
蘇清婉凝視著那株血玉靈芝,眼神亮了亮,旋即恢複冷靜。她沉吟片刻,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取出一個密封的陶罐。
“熊瞎子嗜甜,尤其好蜂蜜。”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陶罐,一股濃鬱甜膩的蜜香立刻散發出來。她將陶罐遞給周毅,“周師兄,勞煩你將此蜜塗抹在那片斜坡入口的幾棵大樹樹幹上,尤其是靠近地麵的位置。塗抹完畢後,我們退到高處岩石後隱蔽。”
周毅會意,接過陶罐,小心翼翼將罐口封好一半,身形敏捷的沿著崖邊向那處斜坡行去。不多時,他便塗抹完畢返回。
眾人迅速退到後方一塊巨大的岩石之後,屏息凝神。蘇清婉則盤膝坐下,雙手結印,指尖輕撚,體內青華養元功內力運轉,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將自身微薄內力如同漣漪般擴散出去,巧妙的攪動空氣,將那誘人的蜜香更迅速、更集中地向著山穀下方——特別是斜坡連通的方向推送而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潭水湧動的低吟混著瀑布轟鳴,山穀裏的死寂更顯壓抑,那種寂靜帶著重量,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林滄忽然感覺到體內那股陰寒之氣莫名躁動了一下,比之前在林間的感應更清晰幾分,仿佛潭底有什麽東西在隱隱呼應,可那召喚感轉瞬即逝。
約莫一柱香後,一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伴隨著灌木被碾壓的“哢嚓”聲,從斜坡方向傳來。很快,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那是一頭體型極其雄壯的熊瞎子,站立起來怕是有近兩人高,渾身毛皮粗硬漆黑,唯有胸口有一撮醒目的月牙白毛。它粗壯的四肢每一步都踏得地麵微微震動,碩大的頭顱左右擺動,鼻孔不斷翕動,追尋著空氣中那令它無法抗拒的甜香。它走到一棵被塗抹了蜂蜜的大樹下,立刻人立而起,伸出布滿倒刺的猩紅舌頭,貪婪的舔舐起來,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就是現在!”蘇清婉低聲道。
柳小瑩早已準備好,她取出的不是攻擊性毒藥,而是一種特製的、藥力極強的迷魂散。她看準時機,手腕一抖,幾個小紙包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精準射向正在大快朵頤的熊瞎子頭部,“噗”的一聲輕響炸開,一大團粉紅色粉末瞬間將熊瞎子的頭顱籠罩。
那熊瞎子正沉浸在蜂蜜的美味中,猝不及防吸入大量迷藥,動作猛地一僵。它晃了晃巨大的腦袋,試圖發出威嚇的咆哮,卻隻發出幾聲含糊的嗚咽。龐大的身軀開始搖搖晃晃,如同醉酒,它試圖站穩,前爪胡亂的在樹幹上抓撓了幾下,留下深深的爪痕,但迷藥的效力極其迅猛,不過數息間,它那凶悍的眼神便迅速渙散,最終“轟隆”一聲巨響,癱倒在地,粗重的鼾聲立刻響起,陷入了深度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