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和趙氏對了一個眼神，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祁氏本就是老實人，此刻見到威嚴的族長，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知蘭起身說道：“族長既然知道我們得了二十兩銀子，難道不知道這銀子是怎麽來的？這銀子是因為我哥哥顧丕熙做對子贏了顧清河，月桂樓的老板夥計都可以作證。”
    “這足以證明，我哥哥顧丕熙的資質高於顧清河，如果舉全家之力供養一個讀書人，也該是我哥哥顧丕熙。”
    “你胡說！”顧清河拍案而起。
    “這銀子明明是你帶來的，之前收養你的那戶人家給了你不少錢，隻怕你手裏還有更多呢！”
    顧清河料定了，族長不可能專門去月桂樓求證，於是便大言不慚地否認。
    “顧知蘭，你明明有錢，卻不肯拿出來，這擺明了不把我們當自家人！”
    幾位族老指著顧知蘭，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顧丕熙沒想到堂兄這麽不要臉，頓時站起身說道：“你胡說！當初是我去接回知蘭，她離開時身無分文，差點流落街頭。至於那二十兩銀子，明明就是我做對子贏來的！”
    顧清河抱著手臂冷笑：“那你去找月桂樓的人來給你作證啊。”
    其中一位族老發話了：“好了，別吵了，不管怎麽來的，反正二房這邊手裏是有二十兩銀子，自該拿出來給長房老大讀書！”
    這時，崔閱已經到了祠堂外麵，正饒有興致地蹺腳張望著。
    初九說道：“少爺，看形勢對顧家小娘子不利，我們去幫忙吧，就說那日我們在月桂樓。”
    崔閱伸手製止：“不必，這顧小娘子伶牙俐齒，人情練達，我倒想看看她自己怎麽解決此事。”
    初九：……
    少爺，你是真狗。
    祠堂內，顧知蘭麵向族長：“族長，您也是童生出身，不如叫他們倆比試一番，誰資質高，誰資質低，日後誰能光耀我們顧家全族，相信您自會有定奪。”
    此話一出，祠堂內一片靜默，誰也沒想到顧知蘭會提議當場比試。
    族長是快四十歲的時候中的童生，也算是村裏的最高學曆了。
    族長想了想說道：“顧清河，顧丕熙，我說一個句子，你們倆說明出處，然後繼續往下背。”
    顧清河一聽要比試，想到昨天顧丕熙的逆天表現，本是有些慌張的，此刻聽到族長的話，心裏放鬆下來。
    他讀了這麽多年的書，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反倒是顧丕熙，從小便是整個私塾裏背書最慢的笨孩子，所有孩子都背過了他還抓耳撓腮呢。
    顧清河正得意之際，便看到族長胡子抖動，說出了四個字：“君子懷德。”
    就這麽四個字。
    顧清河還在回憶，顧丕熙已經脫口而出：“出自《論語·裏仁》。”
    顧清河詫異地看向顧丕熙，他為何會反應如此之快。
    他不知道，因為顧知蘭早就用思維導圖帶他拆解過整個四書的知識體係。
    顧丕熙背書雖然慢，但是很紮實，又在顧知蘭的教導下融會貫通，無論拿出任何一句話，對他來說就像看地圖，按圖索驥罷了。
    顧清河還在震驚之中，顧丕熙已經滔滔不絕背誦起來：“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顧清河連忙跟著他一起背，但明顯已經落了下風。
    族長本來是隨口出個題，他知道顧丕熙反應慢，肯定會被顧清河比下去的，沒想到局勢逆轉。
    到了這一步，便不能不繼續下去，族長打量著顧丕熙，自己也起了好奇心，總覺得這孩子似乎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族長摸了摸胡子說道：“若考試題目就是‘君子懷德’四字，做一篇八股文，說一說你們的想法。”
    顧清河跺了跺腳：“族長，哪裏會有四個字的題目呢？”
    族長搖搖頭，真是孤陋寡聞，他參加過院試，盡管沒通過，其中就有四字題目。
    顧丕熙已經認真思索一番，朗聲說道：“此句意為君子需以立德為首，若我破題，便結合《孟子》的存德去欲，君子所存者德，所去者欲也……”
    顧丕熙一口氣將從破題到束股的思路都講了出來。
    族老們也都是讀過書的，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含金量。
    不是，顧丕熙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強了。
    顧知蘭給了弟弟一個眼神，顧凡小小少年也站起來，說道：“這道題目，我還有另一個破題的角度。”
    什麽，一個破題的角度還不夠，還另一個，而且這娃才九歲！
    顧凡挺起小胸脯，朗聲說道：“還可通過經典互證來破題，《周易》有雲，‘言行，君子之樞機’，正好呼應德為君子立身之本。”
    眾人目瞪口呆之際，顧知蘭緩緩起身：“我還有第三種破題之法，君子之蘊，惟德是依；德之彰，惟君子是歸。”
    祠堂裏響起竊竊私語之聲，如此破題，前句闡釋君子立德，後句馬上引用《大學》名句闡述君子踐行，甚妙，甚妙啊。
    顧清河額頭上冒出冷汗，不甘示弱道：“哼，這有什麽難的，我也會，我就從，就從‘懷德則君子，懷利則小人，聖賢之辯也’破題。”
    眾位族老聽了不免失望，中規中矩不出彩，沒有顧丕熙直指本質的犀利，沒有顧凡旁征博引的融匯，更沒有顧知蘭承上啟下的自然生動。
    趙氏雖然聽不懂，但是看各位族老的表情也看懂了，不由得臉色大變。
    不是，這怎麽回事，來之前顧衛已經和幾個族老打過招呼了，為什麽節奏被顧知蘭帶偏了？
    趙氏狠狠剜了顧知蘭一眼，顧知蘭毫不示弱地回瞪她，趙氏能瞪她六秒鍾，她就能回瞪八秒鍾，把趙氏氣得差點心梗。
    不行，必須趕緊把跑偏的節奏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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