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連忙說道：“族長，清河已讀書多年，馬上就要大成，若全家供一個，必然是供清河的呀。”
    但族長和各位族老並不作聲。
    顧知蘭不慌不忙起身：“族長，我哥哥的實力想必您已經看到了，他已經完全開悟，日後必然一路高歌猛進，別說秀才，舉人進士也不在話下！”
    顧知蘭說完，一雙清潤的眸子定定看著族長，眼眸中透著的那股堅定讓族長心中一震。
    顧知蘭知道，以前族裏偏心大伯家，因為大伯是讀書人，他們父子又在縣城賬房裏做工，在村裏算是很有地位的。
    可終究他們沒有功名在身，現在族老們看到了顧丕熙的實力，若是未來出了個舉人進士，將顧族發揚光大，那才是族老們夢寐以求的啊！
    前世顧知蘭能白手起家做成最大的培訓班，憑的就是通曉人性，擅長拿捏人的核心需求。
    族長把目光轉向顧丕熙：“熙哥兒，你可要去那江氏族學？”
    趙氏聞言大驚，族長這話什麽意思呢，難道要他們拿出錢來送顧丕熙去江氏族學？
    顧丕熙緩緩搖頭：“族長，我不去，小子這半年之所以進步神速，全仰仗妹妹指導。”
    眾位族老聞言皆是一驚，紛紛搖著頭表示不敢相信，憑顧知蘭一個女子怎麽可能，若果真如此，這天下的夫子幹脆撞牆死了算了。
    “我作證，她說的是真的！”
    門外響起一道磁石般的聲音，眾人定睛一看，一位矜貴公子緩緩走進來。
    這公子身著靛藍色長衫，腳蹬皂靴，手執一柄折扇，他長相絕美，連他們村裏最帥的顧丕熙也要比下去了。
    不過，顧丕熙和這少年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顧丕熙長得溫文爾雅，而眼前的少年下頜線分明，狹長丹鳳眼，美得頗具攻擊性。
    人們總是先敬羅裳的，一見崔閱衣著華貴，氣度不凡，便不敢小覷。
    顧知蘭驚訝地看著他，怎麽平地裏忽然冒出來了。
    崔閱自顧走到她身邊，對眾人說道：“顧小娘子乃當今大儒陽明先生的關門弟子，才學過人。”
    聞言族長、族老和顧衛都震驚不已，讀書人誰沒聽過陽明先生大名啊。
    崔閱從袖中抽出那本注解，說道：“這本注解乃是顧小娘子親筆，承接朱熹注釋，旁征博引又深入淺出，實乃難得一見的好書，因此由我南洋書肆獨家印製發行。”
    大家又驚了一跳，南洋書肆呀，西平縣乃至雍州府最大的書肆。
    顧知蘭竟然能寫書，還是四書注解，加之她是陽明先生弟子的身份，眾人即便心裏還有疑慮，卻再不敢小瞧她。
    崔閱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當初拿陽明弟子糊弄我那一套，今日怎麽沒再拿出來？”
    顧知蘭一笑：“對付他們還不必。”
    崔閱得意：“這麽說我比他們厲害。”
    顧知蘭搖搖頭，這有什麽好比的，幼稚。
    族長摸著胡子沉吟道：“顧知蘭，自古這祠堂都不許女子進入，但若真如你所說，熙哥兒明年能中縣試，我便準你進祠堂。”
    顧知蘭一笑：“族長少說了一人。”
    眾人聞言不解其意，顧知蘭拉著顧凡站在自己身前，小小少年脊梁骨挺地筆直。
    “明年我弟弟顧凡也能考中縣試。”
    她對祠堂倒沒什麽興趣，不過這代表一種榮耀。
    眾人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雖然孩童可以參加科考，但顧凡以前都沒正經讀過書，憑他再怎麽聰明都不可能一次就考過吧。
    族長也這麽認為，於是撫摸著胡須：“好，一言為定。”
    顧知蘭又說道：“若我哥哥連中三元，族長可以不可以給我單開一頁族譜？”
    眾人皆呼這小女子真是癡人說夢。
    連中三元，那是什麽概念，是縣試考第一，府試考第一，院試還考第一，本朝建朝兩百年來，連中三元者都不超過二十人。
    顧丕熙自己都不敢想。
    族長看著顧知蘭，她年方十四，臉上有點肉嘟嘟的嬰兒肥，族長看她就像一個小朋友，少年人不諳世事的輕狂。
    族長笑著說道：“顧知蘭，隻要他們兄弟過了府試，我就給你族譜單開一頁。真要是連中三元，我給你單獨建一個祠堂。”
    顧知蘭點頭微笑：“一言為定。”
    周圍的各位族老也笑起來，覺得族長這是發了童心，陪顧知蘭這小孩子家開玩笑罷了。
    然後族長就準備帶著各位族老回去了。
    顧衛連忙上前攔住族長：“族長，這清河去江氏族學的事……”
    族長說道：“你們不是都分家了嗎，分家時你們把房子、鋪麵都拿走了，既然分了，那就各過各的吧，你們想送清河去族學沒人攔著，錢自己想辦法。”
    趙氏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連忙拉住路過的一個族老，低聲說道：“你說句話呀，我男人可是送了你整整一刀肉，並一壺好酒啊。”
    那族老警惕地左顧右盼，壓低聲音說道：“族長都發話了，我能說什麽，哎，大不了那刀肉和酒，我還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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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甩開趙氏的手就走了。
    顧衛眼見二十兩煮熟的銀子飛了，再看看垂頭喪氣的顧清河，上前一腳踹翻在地：“你整日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為何那顧丕熙能答得上來，你就答得跟屎一樣！”
    顧清河不服氣地辯解著，因為沒有好的夫子來教，若是去了江氏族學，他不信贏不過顧丕熙。
    “你還狡辯！”顧衛抄起身邊的椅子就要砸向兒子的狗頭。
    趙氏一見兒子挨打，嗷嗚一聲衝上前去，就撕扯自己的丈夫：“你打我兒子幹什麽，誰叫你沒本事，沒要來銀子呢！”
    “臭婆娘！”顧衛當眾被罵沒本事，最是男人忍不了的。
    當下，顧衛追著兒子打，趙氏追著丈夫撓，顧衛又反過來揪趙氏的頭發，趙氏發出嗷嗷慘叫聲，遠遠聽著還以為她要下蛋了。
    一家人扭打做一團，顧知蘭一家搖搖頭退了出去。
    吳雙卿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顧知蘭離開的方向。
    看到婆婆吃癟，她是開心的，但又很擔憂，不知道回去後婆婆會怎麽搓磨她來出氣。
    她是村裏最美麗的姑娘，可惜家境貧寒，爹娘也不拿她當人，她嫁過去顧家算是高攀了，因此趙氏一直看她不順眼，整日搓磨。
    新婚燕爾，顧清河對她還算不錯，可時間久了，堅定地站在老娘這邊，不管吳雙卿受了多少委屈、斥責和打罵，顧清河都隻會幫著趙氏教訓她。
    男人真是奇怪，小時候不聽娘的話，不心疼娘的辛苦。直到娶了媳婦，便對娘言聽計從。
    此刻吳雙卿隻是定定看著顧知蘭的背影，為人莫做婦人身，百年喜樂由他人，可她是如何做到，活得如此恣意灑脫？
    顧丕熙回頭，柔聲問道：“怎麽了？”
    他知道吳雙卿的處境，心裏一直有些同情的，隻是不好插手幹預。
    吳雙卿說道：“好羨慕知蘭妹妹，她怎麽能活得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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