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長湊上前來：“真的嗎？”
    陸川點點頭：“自然錯不了，這書是我西平縣南洋書肆先發行的，後來才在雍州傳開，我經常去南洋書肆看書，保準錯不了。”
    崔實看了看一旁的曹參議，曹參議捂著嘴默不作聲地轉開了頭，眼睛隻看著天花板。
    崔實隻感覺萬念俱灰，他到底造了什麽孽，找了那麽久的安易居士，他想請出山來輔佐自己的人，竟然又是這個小丫頭片子！
    他雍州府方圓六百萬裏，人口兩千萬，下轄十六府上百州縣，難道除了顧知蘭，就沒人才了嗎？
    裴山長看著崔實，氣得跺腳：“仲霆，你糊塗啊，這樣的才女，百年來也沒有一個，她能助我興盛府學，亦能助你興盛雍州！”
    說罷，裴山長離去，一出門就吩咐備車，連行李也不收拾，直接奔著西平縣方向而去，他要趕在陸川之前找到顧知蘭，把她帶來府學！
    這邊陸川聽到馬車聲音，回過神來，丟下崔實就跑了出去，一見裴山長快馬加鞭跑了，連連跺腳，也找了一輛馬車，緊緊跟在後麵。
    總督府的議事廳裏，隻留下崔實一個人風中淩亂。
    他喊曹參議：“元芳，你怎麽看？顧知蘭的事。”
    曹參議輕咳一聲：“就讓她來府學吧。這些年來，府學內部越發散漫，夫子們的心思都放在結交入仕上，還有誰專心學問，培養學生？”
    “她女子身份是弊端，也是好處，好處是不能入仕為官，便要一心教學，或許真能一改咱們雍州府學舟文化凋敝之風，於春闈大放異彩呢。”
    崔實心中一動。
    雍州最被人詬病的就是，地大物博，卻人才凋敝，每年入京城趕考的士子人最少，考中者更是寥寥無幾，文化風氣遠遠不及宇杭地區。
    曹參議斜眼看他，哼，我還拿捏不了你。
    像顧知蘭這樣的人，崔實不知道找了多久。
    好消息，找到了。
    壞消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青年才俊。
    癲消息，竟然是個才十五六歲的小女娘，他崔實向來看不起後宅女子，真打臉啊。
    崔實歎了口氣，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認命了：“讓他們倆去爭吧，誰爭到了就是誰的。”
    曹參議皺皺眉，別介呀，真要是被陸川爭去了，進了縣學做教諭，你那好大兒還不得跳牆？
    崔閱這臭小子，為了把顧知蘭推到府學裏去，簡直煞費苦心，拚盡全力投裴山長所好，隻是沒想到半路冒出來一個陸川。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崔實也想起了自己那關在閣樓上的好大兒，不禁又犯了愁：“崔閱這小子，經義有進步，可策論卻總是不得要領，如此下去，明年鄉試隻怕還是懸。”
    曹參議說道：“你把他一人關在閣樓上也不是個辦法，做學問需要和別人討論的。”
    “我看你不妨就讓他去府學，讓裴山長收了他做入門弟子，放著裴山長這樣的大儒不找，你找的那些老師能比他更強？”
    崔實想了想說道：“裴山長會同意麽，那老頭兒脾氣怪的很，他收徒有自己的原則。”
    曹參議一拍手：“他不是想讓顧知蘭來府學嘛，你正好作為交換條件，他幫你看著崔閱，離那幫狐朋狗友遠遠的，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崔實經過曹參議點撥，心中一動，隻是麵上還端著，不肯表露出來。
    西平縣，顧氏學堂。
    自府學考試以來，學堂休學，今日重新開張，門外已是人頭攢動。
    不像其他學堂那樣，在門前張貼出錄取名錄，顧氏學堂的學子們在府試中金榜題名的消息，早就傳遍了西平縣大街小巷，人們紛紛帶著自己的孩子前來拜師。
    這些人多數還是有些頭臉的，因此門外馬車隊伍前呼後擁，有的牽著自家一米八九的大小夥子，有的懷裏抱著的奶娃娃，一個個像是待價而沽的商品，等待顧知蘭的挑選。
    “來了，來了。”不知是誰一聲呼喊，人們紛紛向後望去。
    隻見一位清麗脫俗的少女緩緩走來，佩飾不多，妝容清淡，衣裙也是簡單清爽的淺綠色，神態靈動，身形卻似仙人一般飄逸。
    顧知蘭看到這烏泱泱的人和馬車，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雖然知道傳聞中鼎鼎大名的顧知蘭年紀不大，但看到這樣一位明媚婉約的少女，人們還是內心大為震撼。
    “顧先生，這是不才犬子，今年八歲了，頗有些聰明伶俐的，四書皆是熟讀成誦，不知能否入了顧先生青眼，收為學生？”
    最先反應過來的白員外，已經迫不及待把自家兒子往顧知蘭麵前推。
    其他人也紛紛反應過來，七嘴八舌開始介紹自家孩子，有財大氣粗的說自己出一百兩束髹，緊接著就有人出兩百兩，很快這拜師會成了拍賣會，大家紛紛加起價來。
    顧知蘭想說，要不你們先聊，我先撤了？
    大家爭地麵紅耳赤，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忽然一陣馬兒嘶鳴聲傳來，人們回過頭便見到兩攆車駕並駕齊驅而來。
    不，不是並駕齊驅，倒像是你追我趕，一會兒左側的白馬車駕在前，一會兒右側的棕馬車架在前，兩駕馬車的車夫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不甘示弱地揮舞馬鞭。
    兩輛車駕幾乎同時停在顧氏學堂門前，隻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從左側的白馬車架下來，一位約莫三十歲的讀書人從右側的棕馬車架下來。
    人們對視一眼，隻當這倆也是來拜師的，他們可不想再多兩個競爭對手。
    於是白員外派出自己那身強力壯的又麵容凶狠的護衛，一步上前攔住他們，自己則搖著扇子緩步上前，輕蔑笑道：
    “你這臭老頭兒都一把年紀了還沒考中，多半不是這塊料，快些回去吧！”
    又有人附和，對著陸川說道：
    “今日敢來此找顧先生拜師的，家裏哪個沒底，看你穿得如此寒酸，這幾百兩銀子的束髹你交得起？快些回去吧。”
    人們把他倆圍在中間奚落指點一番，像是耍猴，嘲笑聲不絕於耳。
    顧知蘭好奇，墊著腳一看，不由得驚訝叫道：
    “裴山長！”
    “陸大人！”
    “你，您二位怎麽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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