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這邊。
    顧知蘭拗不過掌櫃的，隻得留下一副墨寶。
    掌櫃的小心翼翼吹著墨跡，這以後可值大錢了啊。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客棧門口，裴山長親自來接他們去參加鹿鳴宴。
    裴山長對顧知蘭說道：“知蘭，你也一並去吧，你的名聲早已傳開了。”
    顧凡連忙搖晃她的胳膊：“是呀，姐姐，去吧，去吧，有山長坐鎮呢。”
    大廳內眾位士子也覺得應該去，畢竟解元常有，可教出前三甲的女先生，絕對是雍州獨一份，也該讓這些長安來的考官們開開眼。
    顧知蘭搖了搖頭，鹿鳴宴上考官們都會參加，她還不想在這種場合下見到曾經的養父。
    “多謝山長好意，這幾日有些疲累，身子不適，我就不去了。”
    裴山長等人悻悻，但見她堅持，也不好再勉強，便帶了顧家兄弟和曹文去了鹿鳴宴。
    按照傳統，大家唱了《詩經》中的《小雅》篇用以慶賀，眾位舉子們便在解元崔閱的帶領下向宋學士等眾位考官敬酒。
    此後，宋學士便算是他們的座師了。
    宋學士目光掃視一圈，此番前來，也是從五房魁首中挑選日後可拉入自己陣營之人。
    宋學士的目光不動聲色掃過崔閱，在心裏搖了搖頭。
    當初他來宋氏族學時，宋學士也是留了心的，不過他爹崔實過於耿直，這兩年來，兩人政見越發不同。
    即便是解元也隻能放棄，日後隻怕不是盟友，而是敵人。
    因此並未多與崔閱寒暄，而是把目光掃向顧丕熙和顧凡兩兄弟，笑著說道：“本官聽聞你二人的開蒙恩師是自家姊妹，府學唯一的女教授？”
    顧丕熙微笑點頭。
    宋學士一臉疑惑道：“本官查閱你們在府學的檔案，你們是西平縣西望村人，那你們這位姊妹是如何得這一身才學，並傳授於你二人？”
    他摸著胡子嗬嗬一笑：“這外界傳聞真真假假，有人說她來自仙界，還有人說是文曲星下凡，自降生便能出口成章。”
    顧丕熙微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不過是坊間傳言罷了，實則我這位妹妹曾被大戶人家抱養，又被陽明先生收為入室弟子，她本身確實也聰慧異常，過目不忘。”
    宋學士心頭微微一震，果然是知蘭，他自然不好直接問閨閣女子的名諱，因此便拐彎抹角地探尋。
    宋學士將心思掩藏於眼底，麵上波瀾不驚，摸著胡子點點頭，說道：“真乃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實在令人敬佩。”
    顧凡上前敬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近距離接觸宋學士，美感依然在。
    他一派儒雅的君子之風，談吐謙遜有禮，談及顧知蘭滿口溢美之詞，不似崔實大人那般充滿偏見。
    顧凡決定，日後入了官場，便將宋學士作為楷模，他幻想著自己然後入內閣做大學士，年紀輕輕便被人尊稱一句，小閣老，唇角就不自主地勾了起來。
    宋學士打量他兄弟二人，心裏不動聲色琢磨著。
    兩個時辰後，酒足飯飽，樂聲響起，眾位舉子放下酒杯合著高唱：“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一曲終了，鹿鳴宴正式結束。
    崔實有幾分不勝酒力，下了馬車被下人扶著回了府邸，睜開眼睛問道：“今日該是哪位？”
    他有一妻二妾，給他們排了班，逢初一、初五、初八、初十、十五去崔夫人房中，趙姨娘和李姨娘也有各自的時間表，另外每個月要有三日他自己睡。
    下人說道：“老爺，今日該是三姨娘，不過大公子新中了解元，您不去夫人處說說話？”
    崔實擺了擺手：“規矩不能壞。”
    於是下人便將他送往李姨娘的房中。
    李姨娘安頓他脫了官靴，換下官袍，自己便柔若無骨地貼上來，匍匐在崔實的胸口，說道：“老爺，自你把那位雍州府學女夫子的注解拿回來，平哥兒就愛上了讀書，近日裏總是鬧著央求妾身，將那女夫子請來給他做老師呢。”
    “您也知道平哥兒這孩子聰慧，若得這樣一位好夫子培養，日後必成大器。”
    崔實想了想說道：“這次鄉試之後，裴老頭兒提拔顧知蘭做了府學副講，隻怕以後有的忙了，哪裏有時間給咱們小兒子做開蒙老師？”
    李姨娘嬌嗔道：“那每日抽出一個時辰過來指導一下總行吧，再不濟，每隔兩三日總成吧。”
    不同於趙姨娘，想給兒子爭爵位，想當主母，李姨娘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她隻有崔平一個兒子，一心裏全是這個寶貝疙瘩，隻是單純的想滿足兒子想要的一切。
    崔實想了想，如此也好，倒可以借機和顧知蘭緩和一下關係。
    他雖然有些冥頑不靈，現在也認可了顧知蘭的本事，看到她以一己之力提升了雍州府學的水平，還能輔助陸川在西平縣廣辦學堂，崔實知道，她有實力助自己振興雍州教育。
    畢竟目前顧知蘭的影響力已經不容動搖，大家早已不再計較她是一屆女流之輩。
    崔實便答應了李姨娘，心裏還想著，明年陸川三年任期已滿，便可調離西平來雍州上職，他政績斐然，升官也是必然。
    屆時，倒是可以請夫人做個媒人，給他和顧知蘭說和一下。
    如此一來，此夫婦二人必然成為自己的最大助力。
    崔實想象著這二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倒真是蠻登對的，才子佳人，也算成就一段佳話了吧。
    第二日，顧知蘭去府學的路上，看到貢院門前站了兩排兵卒，一頂頂紅轎魚貫而出，便知道考官們都準備啟程返回長安。
    她在門口下了馬車，走在青石板路上，陽光溫柔地透過樹影灑下斑駁的光斑，路上時不時遇到學子們，紛紛恭敬地彎腰行禮。
    經過這次鄉試，顧知蘭再次名聲大噪，加之之前將府學管理的井井有條，學子和夫子們皆是你追我趕，蒸蒸日上，因此裴山長提拔她為副講，類似於副校長，沒人不服的。
    上午的課程安排在巳時，還有不少時間，她先回了一趟齋舍。
    打開木質大門，便見齋舍的小院幹淨整潔，鬱鬱蔥蔥，院中一片牡丹花畦，豔紅招搖，迎著陽光，一派欣欣向榮。
    吳雙卿打理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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