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時間就在這種反複的、無聲的嚐試與失敗中緩緩流逝。投影儀上的視頻早已播放完畢，進入了循環模式。李德海似乎已經沉浸在了終端的世界裏。
    夜天浩歎了口氣，暫時停止了無用的努力。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教室。楚藏鋒不知何時也安靜了下來，正對著自己那把隻有他能看到的“生鏽鐵劍”發呆，臉上時而皺眉，時而嘟嘴，似乎在嚐試某種獨特的溝通方式。其他的同學，大多眼神黯淡，對未來一片迷茫。
    這就是d班。被希望遺棄的角落。
    然而，就在夜天浩準備將意識從那張灰撲撲的卡牌上移開，強迫自己去聽那循環播放的、枯燥的視頻講解時——
    異變陡生！
    或許是因為他長時間、高強度的精神集中，或許是因為某一次魂力注入的軌跡恰好觸碰到了某個極其隱秘的節點，又或許，僅僅是這張卡牌本身，在沉寂了許久之後，終於對他的執著給予了微弱的回應。
    毫無征兆地，在他意識的“視野”中，那片一直混沌不堪的灰色卡麵，極其細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波動了一下！
    就像一顆極小的石子，投入了粘稠的灰色泥潭，蕩開了一圈微乎其微的漣漪！
    夜天浩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猛地再次集中所有精神，死死地“盯”著那張卡牌。
    波動消失了，卡牌恢複了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精神過度疲勞產生的幻覺。
    但夜天浩可以肯定，那不是幻覺！
    那瞬間的波動，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迥異於尋常魂力波動的質感。那不是能量的湧動，更像是一種……規則的震顫？空間的褶皺？
    他心髒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一股混合著震驚、疑惑和一絲微弱希望的火苗，在他冰封的心湖深處，悄然點燃。
    這張“撲克牌”，似乎……並不像它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b級？廢物魂武？
    夜天浩看著掌心，第一次對那個冰冷的評定，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他重新低下頭，將外界的一切——老師的漠視、同學的麻木、楚藏鋒的嘟囔、投影儀的噪音——全部隔絕在外。全部的注意力，再次沉入那片混沌的灰色卡麵之中。
    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沮喪，而是充滿了探索者般的專注與銳利。
    撲克牌的背麵，那無盡的灰色深處，似乎隱藏著一個等待被揭開秘密的、未知的世界。而夜天浩，決定成為那個唯一的解密者。
    d班的放逐，或許並非完全是壞事。至少，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壤裏，他獲得了足夠的時間和安靜，去挖掘那可能被整個世界都誤判了的……獨屬於他的秘密。
    自那日在課堂上感知到卡牌的微弱波動後，夜天浩的生活便徹底固化為一道沉默而執拗的軌跡。教室、食堂、圖書館，三點一線，循環往複，如同上了發條的鍾擺。
    他摒棄了幾乎所有的社交和娛樂，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對那張灰撲撲的“空間卡牌”的探索中。
    這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得益於天和學院對“天才”們的特殊優待政策。校方認為，真正的修煉靈光往往稍縱即逝，可能發生在清晨、深夜，亦或是任何尋常時刻。
    因此，學校的絕大部分設施，包括魂力訓練室、藏有萬千典籍的圖書館、以及各個教學樓的自習區域，均實行全天候開放製度。
    這為那些渴望攀登巔峰的天之驕子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同時也意外地為夜天浩這樣的“異類”提供了蟄伏與探索的土壤。
    時光如溪，靜默流淌，卷走落葉與塵埃，也在靈魂的河床上刻下或深或淺的印記。
    轉眼間，夜天浩在天和學院已然度過了半年光陰。d班的氛圍依舊沉悶，如同被遺忘的角落，導師的照本宣科與投影儀發出的單調光芒，構成了日常的主旋律。
    然而，夜天浩的內心卻不再如初入學院時那般彷徨無助。與楚藏鋒的互相砥礪，圖書館中如饑似渴的閱讀，以及對那張神秘“空間卡牌”日複一日、近乎固執的探索，構成了他生活的底色，雖然灰暗，卻始終潛藏著一絲不肯熄滅的火光。
    這半年裏，發生了許多事。學院的生活並非全然平靜，等級的溝壑無處不在。夜天浩曾數次在前往圖書館的偏僻小徑上，或是深夜歸寢的路上，與那些身著華貴定製製服、眉宇間帶著天生優越感的a班學生狹路相逢。
    他們看他的眼神，如同看著路邊礙眼的石子。有一次，他們甚至以此為樂，用並不致命卻極具侮辱性的小魂技——或許是微風化作的無形手掌推搡，或許是地麵突然隆起的土塊絆腳——戲弄著他，看著他踉蹌跌倒，衣衫沾染塵土。
    今天夜天浩如往常一樣，前往圖書館研究自己的魂武。
    “嘖，d班的廢物，這麽晚了還在外麵晃悠，是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嗎？”
    領頭的那個少年，指尖跳躍著一簇靈動的火苗，s級魂器“炎牙”的持有者，語氣輕佻。他們像往常一樣，戲弄著夜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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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浩緊抿著唇，試圖爬起來，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趴伏在地。他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混雜著好奇與漠然的目光，那些屬於其他班級、匆匆路過的學生，無人駐足，無人出聲。
    “算了，沒意思。”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意興闌珊的懶散，“還以為能有點骨氣，結果連像樣的反抗都沒有。廢物終究是廢物”
    “不是你擁有b級能力，而是測驗的底線隻有b級，還真是一點不冤枉。”
    他們哄笑著離去，留下夜天浩獨自趴在冰冷的地麵上。
    他沒有立刻起身，臉頰貼著粗糙的石板，那冰涼的溫度似乎能稍稍冷卻他胸腔裏灼燒的屈辱和無力。他不是沒有憤怒，但那憤怒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這小半年的努力，在那群天之驕子眼中，恐怕連小醜的表演都不如。
    不過，他並非全無進展。經過無數次失敗的嚐試，耗盡了心神，他終於能夠將一些沒有生命氣息的死物，納入那張空間卡牌之中。
    最初是一粒灰塵，然後是一根頭發，一枚硬幣，一本薄薄的書……直到現在，他能穩定收放的，是一個大約棺材大小的空間。
    是的，棺材大小。這個比喻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莫名的諷刺。這個空間死寂、灰暗，沒有任何活性，隻能存放物品，無法容納活物，甚至連保持物品新鮮都做不到，時間在裏麵仿佛是凝固的，卻又帶著一種腐朽的氣息。
    相比於記載中那些a級空間儲物魂器動輒房間大小、甚至能保持時空靜止的玄妙，或是s級空間切割那攻防一體的淩厲，再或是傳說中sss級空間掌控者那執掌維度、挪移乾坤的偉力……他的這點能力，卑微得如同塵埃。
    就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在巨人行走的國度裏，可笑地揮舞著稚嫩的手臂。
    迷茫，如同冬日裏濃得化不開的霧靄，時常將他包裹。尤其是在這樣的夜晚，剛剛遭受了羞辱，獨自趴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著努力與現實之間的巨大鴻溝。
    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麽？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可這“棺材”一樣的空間，不就是廢物最好的證明嗎？
    就在他心頭的陰霾幾乎要吞噬最後一絲光亮時，一個聲音，如同穿透層層烏雲的皎潔月光，輕柔地落在他耳邊。
    “你……還好嗎？”
    那聲音甜美、清越，帶著一種天然的溫柔與關切，仿佛能撫平一切躁動與傷痕。
    夜天浩用餘光掃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纖塵不染的白色軟底鞋，鞋麵上綴著細碎的、仿佛星辰般的銀光。
    視線向上，是剪裁合體、用料考究的天青色校服裙擺，勾勒出少女窈窕動人的曲線。再往上，他便對上了一雙眼睛。
    如同浸在清泉中的黑曜石，深邃、明亮，眼波流轉間，仿佛有細碎的星光在其中閃爍、生滅。
    她的肌膚白皙勝雪，在朦朧的夜色下仿佛泛著瑩潤的微光。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傑作，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濃豔，少一分則清淺。
    長發如瀑，垂至腰際，發間似乎有微光流淌，與她周身那若有若無的、浩瀚而神秘的氣息相互呼應。
    她是蘇雲淺。那位覺醒之日引動天地異象，擁有“星辰權杖·sss級”的完美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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