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孩子的這句話，許淼更不好意思了。
    孩子媽媽連忙笑著抱起孩子走遠了。
    許淼和林朝陽按照小戰士的指引，找到了文工團的辦公室。
    那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門口掛著簡單的木牌。
    敲門進去，一位約莫四十歲上下，齊耳短發，穿著軍裝的女幹部正伏案寫著什麽。
    她抬起頭，麵容溫和，眼神卻透著幹練。
    “你們是……新來的同誌？”
    她放下筆，笑著站起身。
    林朝陽趕緊上前一步，敬了個不算標準的禮：“報告領導，我們是新分配到文工團的演員，林朝陽，這是許淼！這是我們的介紹信！”
    他雙手把介紹信遞過去。
    女幹部接過信，仔細看了看，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些。
    “歡迎歡迎！我是文工團的團長，王慧。一路上辛苦了吧？咱們這兒條件比較艱苦，以後就要一起克服困難了。”
    她說話爽利，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王團長簡單詢問了兩人各自的特長，林朝陽是手風琴和聲樂，許淼是舞蹈。
    王團長聽得頻頻點頭，看起來很是滿意。
    畢竟願意來這種偏遠地方吃苦的人，那真是了不得。
    “好啊，咱們團正需要你們這樣的新鮮血液。小林的手風琴能帶動氣氛，小許的舞蹈底子看來很紮實，以後下連隊慰問演出，任務重著呢，你們可得有心理準備。”
    她又關切地問了問路上情況和住宿安排，態度十分親切，讓初來乍到的許淼和林朝陽都鬆了口氣，覺得遇到了好領導。
    “行了，我先讓人帶你們去宿舍安頓下來，休息一下，明天開始熟悉環境，參加排練。”
    王團長叫來一個年輕女兵，吩咐她帶許淼去女兵宿舍，林朝陽則由另一個男兵帶走。
    女兵宿舍也在平房區，一排低矮的磚房。
    帶路的女兵話不多，指了其中一間給許淼：“就是這兒了，你自己進去吧，床位應該都空著，自己選一個鋪。”
    說完就匆匆走了。
    許淼提著行李，推開那扇木門。
    各種味道撲麵而來，似乎是雪花膏，洗發水還有點土泥的味兒。
    房間不大，靠牆兩邊各擺著兩張鐵架上下鋪，住了大概六個人。
    此刻，裏麵有四個女兵在，有的在整理內務，有的坐在床邊看書，還有一個正對著小鏡子編辮子。
    見許淼進來，幾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許淼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同誌們好，我是新來的舞蹈演員，許淼。”
    短暫的安靜。
    那個編辮子的女兵，長相明豔，手上動作沒停，眼皮懶懶一抬，從鼻子裏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另外兩個整理內務的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又低下頭去幹自己的事。
    隻有那個看書的，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對許淼微微點了點頭，但也沒開口。
    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許淼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也沒說什麽。
    她看到靠門的一個下鋪還空著，便把行李放了過去，準備整理。
    “哎，那個鋪有人了。”
    編辮子的女兵突然開口，聲音是漫不經心的尖銳。
    許淼動作一頓：“有人？可這裏沒放東西……”
    “王麗姐偶爾中午會回來休息，那是她的位置。”
    旁邊一個圓臉女兵小聲補充了一句，眼神有些閃爍，不敢看許淼。
    許淼明白了，這是不給新人好位置，哪怕那個位置名義上是空的。
    她沒爭執，目光掃向唯一空著的上鋪，那位置靠近門口，冬天冷，夏天曬，而且上下不方便。
    “好，我知道了。”
    許淼平靜地點點頭，把自己的行李拎起來，放到了那個上鋪。
    她默默地鋪床，整理自己簡單的行李。
    下麵的女兵們似乎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低聲聊著天。
    說的是團裏誰又領了新節目，誰和誰關係好，言語間透著熟稔和親昵，完全沒有要帶上許淼這個新人的意思。
    那個編辮子的女兵，好像叫孫梅，是她們幾個的核心。
    她編好辮子，甩了甩，站起身。
    孫梅身材高挑，比許淼還略高一些，她走到許淼床鋪下，仰頭看著，似笑非笑。
    “新來的，以前在哪兒跳啊？咱們這窮鄉僻壤，可比不了大城市，規矩多，任務重，你這細皮嫩肉的，能吃得消嗎？”
    這話聽著像是關心，實則充滿了試探和隱隱的排擠。
    許淼停下鋪床的動作，低頭看她：“謝謝關心，我能吃苦。以後還請各位前輩多指教。”
    她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孫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麽，轉身又和其他人說笑去了。
    許淼繼續整理，心裏卻明鏡似的。
    文工團，聽著是搞文藝的地方，但哪裏有人，哪裏就有圈子。
    王團長的歡迎是真誠的，但這下麵的抱團和排外，也是真實存在的。
    她這個新人，顯然不被這個小團體所接納。
    不過，這也沒什麽。
    她在陽城什麽糟心事兒沒經曆過？
    這點冷遇，比起許家那些汙糟事，根本不算什麽。
    她穩穩地坐在上鋪，目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看向外麵訓練場上那些生龍活虎的身影。
    既然來了，她就一定要在這裏站穩腳跟，跳出自己的天地。
    排擠和冷眼隻會讓她更加努力。
    而此刻，師部作戰值班室裏，周偉正眉飛色舞地跟剛換班下來的王猛說著陸鳴。
    “嘿，你都沒看見，老陸那眉毛，就這麽皺了一下，雖然馬上就鬆開了，但我敢肯定，他聽見了！”
    王猛撓撓頭：“可是，周哥，咱們為啥要騙陸團長啊？”
    周偉嘿嘿一笑：“為啥？當然是為了看看咱們這平時對女同誌目不斜視的陸大團長，下次要是冷不丁在營區裏碰見人家，會是個啥反應！”
    “那場麵，肯定精彩！”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陸鳴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出現裂痕的樣子，樂得不行。
    而毫不知情的陸鳴，正在訓練場上帶著兵們進行戰術演練。
    腦子裏偶爾會閃過火車上那個跳躍的身影，但很快就被他甩開。
    與他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