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雕花窗欞，在光滑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白璃自深沉的睡眠中緩緩蘇醒。神魂深處那火辣辣的餘痛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過度消耗後的虛脫感，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弱的清明。
    她嚐試動了一下手指，比昨日更顯無力。昨夜修煉《星辰養魂訣》幾乎榨幹了她本就微弱的神魂之力，此刻隻覺得頭腦昏沉，身體沉重如山。
    “小公主，您醒了嗎？”殿外傳來侍女輕柔的詢問聲，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嗯。”白璃應了一聲，聲音沙啞幹澀。
    侍女們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捧著溫水、軟巾和今日要穿的衣物。為首的名叫芷汐的侍女一眼便看到白璃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和眼下的淡淡青黑，頓時嚇了一跳。
    “小公主！您、您臉色怎地如此難看？是不是昨夜未曾安睡？還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她急步上前，語氣滿是擔憂，伸手就想探白璃的額頭。
    白璃微微偏頭避開，低聲道：“無妨，隻是……做了些噩夢，沒睡踏實。”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這倒不全是假話，那修煉的過程，與噩夢無異。
    芷汐聞言，鬆了口氣，但眼中的憂慮未減：“定是前幾日受了驚嚇的緣故。奴婢這就去稟告帝後，再請木老醫官來瞧瞧？”
    “不必。”白璃立刻阻止，語氣稍顯急促，隨即又放緩，“母後憂心多日，剛放心些，莫要再驚擾她。我靜養一日便好。”
    她需要時間恢複，更需要避免頻繁的探查。木老醫官若來，難保不會發現她神魂異常消耗的跡象。
    芷汐見她堅持，隻好應下，但伺候得愈發精心。溫水擦臉、更衣、梳頭，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得仿佛對待易碎的琉璃。
    坐在鏡前，看著鏡中那張弱不勝衣、我見猶憐的臉龐，白璃心中五味雜陳。這便是她如今必須維持的表象——一個受驚後體虛神乏、需要精心嗬護的病弱公主。
    早膳很快送來。是精心熬製的靈米粥，幾樣清淡小菜，以及一小碗藥香撲鼻的濃黑湯藥。
    “小公主，這是木老醫官吩咐的安神固本的湯藥，您趁熱用了。”芷汐將藥碗捧到她麵前。
    白璃看著那碗藥，神識微動，極其隱晦地掃過。藥材成分大致與她昨日感知的相同，以溫養為主，藥性平和，並無不妥。
    她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便屏息一口飲盡。苦澀瞬間彌漫口腔，讓她忍不住輕輕蹙眉。旋即，一股溫和的暖流自胃腑化開，緩慢流向四肢百骸，稍稍驅散了些許疲憊。
    這藥，對她如今的情況，聊勝於無。
    用罷早膳，她被扶著回到窗邊的軟榻。芷汐為她蓋上一層薄薄的雲絲錦被，又仔細掖好被角。
    “小公主今日可想做些什麽？看書？或是奴婢去取些柔軟的絲線來，您繡繡花散散心？”另一個名叫芸香的侍女小聲提議道。過去的白璃，身體稍好時，偶爾會做些此類安靜的女紅。
    繡花？瑤光帝姬的指尖曾勾勒星辰軌跡，執掌萬象法則，何曾拈過繡花針？
    白璃心中掠過一絲荒謬，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輕輕搖頭：“有些倦，就這樣坐坐便好。”
    她需要時間消化昨夜所得，更需要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行事。盲目的修煉若無人指點明麵上的），反而惹人生疑。
    她目光投向窗外，看著庭院中幾隻小狐狸追逐嬉鬧，狀似無意地輕聲問道：“芷汐，我昏睡這些時日，宮裏宮外……可有什麽新鮮事麽？”
    她問得隨意，像是久病初愈之人對外界的好奇。
    芷汐不疑有他，一邊為她整理枕畔的香囊，一邊笑著回答：“宮裏還是老樣子呢。就是前些天，淩波小姐在靈狐節上舞了一支‘流雲逐月’，聽說很是驚豔，幾位長老都誇讚了呢。”
    她頓了頓，似是想避開讓白璃不悅的話題，但又忍不住壓低聲音道：“不過，奴婢聽前殿伺候的姐妹說，陛下近日似乎格外忙碌，時常與長老們在議事殿商議到深夜，好像……是為了邊境魔族殘餘的事兒。”
    白璃端茶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又是魔族。
    她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些許害怕：“魔族……很可怕嗎？它們……會不會到青丘來？”
    “小公主別怕！”芷汐連忙安慰，“陛下和將軍們一定會保護青丘，保護您的！那些魔物肯定不敢來的！”話雖如此，她眼底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白璃不再追問，轉而看似天真地問起：“那我們青丘，最厲害的是父君嗎？哥哥們呢？他們修煉的是什麽功法呀？是不是很厲害？”
    她將話題引向修煉，引向青丘的力量體係，語氣裏充滿了小女兒對父兄的崇拜和好奇。
    芷汐和芸香見她有興趣，也樂得說些輕鬆的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陛下自然是青丘最強者！” “大殿下修煉的是《天狐心經》，據說已至第五尾境了，可厲害了！” “二殿下擅陣法幻術，性子靜些。” “三殿下活潑，總愛往外跑，上次還抓回一隻罕見的流光雀送給您呢，可惜您那會兒還昏睡著……” “咱們青丘的功法，自然都是頂頂好的，小公主您如今身子見好，日後定然也能……”
    芸香說到一半，被芷汐悄悄拉了下衣袖，立刻噤聲，小心地覷著白璃的臉色，生怕提到“修煉”二字會刺激到她這位“廢柴”公主的自尊心。
    白璃仿佛渾然未覺，隻是捧著溫熱的茶杯，小口啜飲著，聽著侍女們略帶誇張的、夾雜著崇拜與傾慕的描述，心中默默記下每一個有用的信息。
    《天狐心經》、尾境劃分、陣法幻術、青丘各部的勢力大致分布、幾位主要長老的姓氏……這些瑣碎的信息，如同拚圖一般，在她腦中逐漸勾勒出青丘更清晰的輪廓。
    她就像一個最耐心的獵手，潛伏在“病弱”的表象之下，悄無聲息地收集著一切可能於她有用的情報。
    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窗外鳥語花香，侍女軟語輕聲。
    任誰看來，這都是一幅靜謐美好的深宮養病圖。
    唯有白璃自己知道，在這副柔弱皮囊之下，一顆屬於帝姬的心，正冷靜地計算著、謀劃著，等待著破繭而出的時機。
    今日是“廢柴”的日常。
    但這樣的日常，不會太久。
    喜歡未知的敵人？那是我的忠犬請大家收藏：()未知的敵人？那是我的忠犬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