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顯得有些失真。
    “爆了！許老弟，徹徹底底地爆了！”
    唐鎮元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狂喜，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從中午開始，店裏的預定電話就沒停過！全被打爆了！”
    “到了晚上，那場麵……我唐鎮元幹了二十年餐飲，就沒見過這麽瘋狂的陣仗！”
    “那些平時眼高於頂的老饕，一個個吃得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還有個身價數十億的老總，吃完了非要打包一份生的黃瓜番茄，說要連夜坐私人飛機回去，給他家老爺子嚐嚐這口神仙味道！”
    “你是沒看到啊，今天一晚上，光是你們那個【青禾生態係列】，銷售額就直接衝破了我們店裏有史以來的單日最高記錄！”
    許易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對著手機，語氣輕鬆地說道。
    “唐哥的運營手段，果然名不虛傳。”
    “看來我們的合作，有了一個不錯的開始。”
    “哈哈哈！何止是不錯！這他娘的是天胡開局！”
    唐鎮元在電話那頭暢快地大笑著。
    掛斷電話，許易並沒有立刻放下手機。
    他悠閑地靠在控製室的椅子上，隨手點開了雲州本地的一些社交平台和美食論壇。
    果不其然。
    【天然居】和【青禾生態】已經成為了絕對的熱搜詞。
    一張張精美的菜肴圖片下，是無數食客用最誇張、最激動的詞匯書寫的“食後感”。
    “兄弟們，我人傻了，一盤番茄炒蛋賣388，我本來是想來當個大冤種的，結果……我錯了！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番茄！”
    “天然居殺瘋了！這個【青禾生態】係列，誰吃誰知道！別問，問就是盤子都給你舔幹淨！”
    “樓上的，我親眼看見隔壁桌一個美女把盤子舔了，真的舔了！”
    許易的目光掃過這些評論，神色平靜，仿佛在看一份早已知道答案的試卷。
    他的手指輕輕滑動，點開了一份雲州高端餐飲市場的分析報告。
    目光，落在了那個與“天然居”並列的名字上——
    【麒麟閣】。
    “唐哥的攻勢這麽猛，他的老對手，應該坐不住了吧。”
    許易輕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
    接下來幾天，雲州。
    天然居總店門前，往日裏足以停下上百輛車的寬敞停車場，此刻卻被各式各樣的豪車塞得水泄不通。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在路口就不得不停下。
    司機探出頭，看著眼前望不到頭的車龍和人龍，臉上滿是為難。
    後座的車窗降下，露出一張保養得宜的中年男人的臉，他看著餐廳門口那條從大堂一直延伸到街道轉角、堪稱恐怖的等位長隊，眉頭緊緊皺起。
    “怎麽回事？今天是什麽日子？”
    這已經不是餐廳，更像是一個熱門景點的檢票口。
    這道由人群與豪車組成的奇特風景線，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側目，紛紛猜測這家老字號餐廳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餐廳內部，氣氛已經不能用“熱烈”來形容。
    是沸騰。
    近乎燃燒的沸騰。
    空氣中，濃鬱到化不開的食材本味，混合著食客們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形成了一股令人心跳加速的聲浪。
    “天呐！這黃瓜……我感覺我以前吃的都是帶黃瓜味的塑料！”
    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用筷子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翠綠欲滴的黃瓜，放入口中，隨即雙眼猛地睜大。
    “這番茄的味道也太霸道了！又酸又甜，小時候在鄉下外婆家菜地裏摘的，就是這個味兒！不，比那個味道還要濃鬱一百倍！”
    鄰桌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用湯匙舀著“青禾番茄炒蛋”裏的湯汁，那副陶醉的神情，仿佛在品嚐什麽絕世佳釀。
    幾乎每一桌食客的臉上，都掛著那種品嚐到極致美味後，震驚、陶醉與不可思議交織的複雜表情。
    他們看向盤中菜肴的眼神，不像在看食物。
    更像是在欣賞一件件顛覆了他們過去幾十年味覺認知的藝術品。
    角落的包廂裏。
    一位頭發花白，在雲州美食圈德高望重的老者，正襟危坐。
    他就是雲州最有影響力的美食家，人稱“魏公”。
    他的麵前，隻擺著一盤最簡單的“涼拌青禾黃瓜”。
    他沒有動筷子，隻是閉著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股純粹到極致的清香，仿佛帶著生命力，鑽入他的鼻腔，讓他那張一向嚴肅的臉上，都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動容。
    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拿起手機，對著那盤黃瓜拍了一張特寫。
    照片裏，黃瓜片上凝結的細密水珠，清晰可見，宛如天然的鑽石。
    他沒有寫長篇大論的食評。
    隻是在自己的公開社交賬號上，配上了一句極簡，卻又分量極重的話。
    “我宣布，雲州餐飲的天，要變了。”
    這條朋友圈剛一發出，便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
    在短短半小時內，被他圈子裏那些非富即貴的“好友”們，瘋狂轉發、評論。
    與此同時，無數在天然居用餐的食客，也自發地成為了“宣傳員”。
    他們不約而同地做著同一件事。
    拍照，發朋友圈，發短視頻。
    內容出奇地一致。
    先是用天價菜單的噱頭引人注意，緊接著便是用極盡誇張的詞匯，炫耀自己吃到了這傳說中的菜品，字裏行間都透露出一種“你們沒吃到真是太可惜了”的優越感。
    這股由食客親身體驗引爆的口碑狂潮，以一種近乎病毒式的裂變速度，迅速席卷了整個雲州的上流社交圈。
    去天然居吃一頓“青禾菜”，在短短一天之內，竟然演變成了一種全新的社交貨幣。
    誰沒吃過，誰就落伍了。
    這直接導致了一個恐怖的後果。
    當晚，雲州所有的高端餐飲場所，客流量都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
    “怎麽回事？劉總的預定取消了？”
    “王董也說不來了？他可是我們這十幾年的老客了！”
    各大餐廳的經理們，驚恐地看著後台的預定係統和空空如也的大堂，額頭上冷汗直流。
    他們不約而同地拿起手機，點開朋友圈，隨即，一張張天然居的定位，一道道【青禾生態】菜品的特寫，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們臉上。
    他們的客戶，他們最重要的VIP，全都“叛逃”去了天然居。
    晚上十點。
    雲州本地最火的美食公眾號“食在雲州”，連夜發布了一篇緊急加更的推文。
    標題，簡單、粗暴，充滿了視覺衝擊力。
    《我們嚐了那盤388的番茄炒蛋，結論是：它值這個價！》
    文章發出不到一個小時，閱讀量瞬間突破了十萬加。
    評論區徹底淪陷。
    “我剛從天然居回來，可以作證，文章沒有半點誇張！”
    “已經訂不到位置了，明天中午的都滿了！有沒有吃過的大哥說說，到底有多好吃啊？”
    “完了，我感覺我以後再也無法直視普通的番茄炒蛋了……”
    整個雲州的輿論場，都被“天然居”和“青禾”這兩個詞，徹底引爆。
    ……
    麒麟閣，雲州唯一能與天然居分庭抗禮的頂級餐廳。
    與街對麵那家餐廳的火爆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裏令人窒息的冷清。
    富麗堂皇的大堂裏，服務員比客人還多。
    大堂經理站在門口，看著空了大半的場地，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擦拭著額頭。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麒麟閣的老板，錢立群，剛剛結束外地的會議，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他一踏入餐廳，看到這副蕭條的景象，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怎麽回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經理一個哆嗦，連忙跑上前，結結巴巴地將這幾天時間裏發生的事情，以及天然居那邊的恐怖盛況，原原本本地匯報了一遍。
    錢立群越聽，臉色越是難看。
    他沒有發火，隻是拿出手機，點開了那個“食在雲州”的公眾號推文。
    “青禾生態……”
    看完後，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
    他關掉手機屏幕，抬起頭，那雙眼睛裏已經看不到絲毫的情緒波動，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靜。
    他對著身旁最信任的親信，緩緩地，一字一頓地，下達了命令。
    “去查！明天一大早我要知道，天然居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