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鄭重地拍著許易的肩膀，那雙慣看風雲的眼眸裏，此刻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身後的那群專家，也終於從那種近乎窒息的震撼感中，勉強找回了呼吸的本能。
    植物學家周培元，國內植物學界的泰鬥級人物，扶了扶滑到鼻尖的厚底眼鏡。
    他走到許易麵前，嘴唇嚅動了許久，才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一句話。
    “許書記，我……我研究了一輩子植物。”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那口氣息裏，帶著三分自我懷疑，七分徹底的敬畏。
    “今天我才知道，我那點見識，叫坐井觀天。”
    “周老先生言重了。”許易連忙擺手道。
    “不！一點也不重！”
    周培元猛地擺手，情緒再次上湧，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他越說越興奮，一把抓住旁邊王振國院士的胳膊。
    王振國院士被他晃得一個趔趄，哭笑不得：“你個老家夥，現在信我沒騙你了吧？”
    就在眾人還沉浸在植物農場帶來的世界觀崩塌中時，一位從事畜牧研究的老專家，忽然推了推眼鏡。
    他的目光像兩道激光，筆直地射向許易。
    “許書記！”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急切，甚至微微發顫。
    “植物能到這種程度……那……你們的養殖場呢？”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現場陡然安靜。
    對啊！
    農場已經顛覆了植物學的常識，那傳說中讓豬都住上單間、享受按摩的養殖場，又會是怎樣一番魔幻光景？
    所有人的好奇心，被瞬間引爆。
    那剛剛被蔬菜震撼到有些麻木的神經，再一次被高高吊起，繃得死緊。
    劉司眼中的興趣愈發濃厚，他看向許易。
    “對，許易同誌，視頻裏那個給豬按摩的片段，可是讓我們部裏好些人都開了眼界。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親眼見識一下。”
    “當然。”
    許易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各位，這邊請。”
    眾人再次跟隨著許易的腳步，從農場出來，繞到了另一座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深灰色建築前。
    如果說剛才的農場大門，讓人感覺到的是生命與科技的交融。
    那眼前這座建築的大門，則更添了幾分冷峻與肅殺，像是一座蟄伏的鋼鐵巨獸的洞口。
    同樣是刷卡。
    “滴——”
    金屬門無聲滑開。
    門後，依舊是那股帶著草木清香的涼爽空氣撲麵而來，沒有一絲一毫養殖場該有的腥臊與汙濁。
    光是這一點，就讓所有初次到訪的人，再次感到了認知上的錯位。
    “這……真的不是串錯門了？”一個年輕記者忍不住小聲嘀咕。
    許易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輕鬆得像在介紹自家後院。
    “各位，別急著驚訝，這還隻是開胃菜。
    眾人將信將疑地走了進去。
    當門後的全景，徹底展現在他們眼前時。
    “嘶——”
    倒抽冷氣的響聲，此起彼伏，在空曠明亮的通道內顯得格外清晰。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這如同科幻電影中基因工程基地般的景象，所有人的心髒還是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光潔如鏡的地麵。
    恒溫恒濕的舒適環境。
    兩側那一排排閃爍著金屬光澤、由強化玻璃構成的立體式獨立隔間。
    這一切，都與之前在農場裏看到的景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不同的是，這裏的主角，不再是安靜生長的植物，而是一頭頭活生生的牲畜！
    “那頭牛！看那頭牛的皮毛！”
    “我的天……油光水滑的，反光！它的皮毛在反光！”
    “快看那頭豬！它的眼神……為什麽那麽安詳？它是在享受嗎？”
    記者們的鏡頭瘋了，快門聲響成了一片密集的風暴。
    而那幾位畜牧專業的專家，則像是被集體施了定身法，一個個化作了雕塑。
    之前提問的那位老專家，正死死地盯著一頭華西牛的“豪華單間”。
    他的嘴唇在哆嗦，鏡片下的雙眼瞪得滾圓，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體態……毛色……眼神的清澈度……這……這是選美冠軍嗎？參選特級種牛的標準都沒這麽離譜！”
    他聲音發顫，世界觀在碎裂的邊緣瘋狂試探。
    他身旁另一位專家則快步走到一頭大圍子豬的“單間”前，臉幾乎貼在了玻璃上。
    那頭豬剛剛享受完一輪“智能肌肉活化”，此刻正四腳朝天，毫無防備地躺在地上，嘴裏發出滿足的哼唧聲，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你們看它的皮膚！”
    這位專家指著豬那白花花的肚皮，聲音都在發顫。
    “粉嫩，細膩，沒有一絲傷痕或皮膚病！這說明它的生活環境極其優渥，營養攝入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而且它的精神狀態……極度放鬆！”
    他轉過頭，看著眾人，臉上是一種混雜了羨慕、嫉妒、還有崩潰的複雜表情。
    “我研究了一輩子豬，得出的結論是，豬的心情越好，肉質的肌間脂肪沉澱就越均勻，風味就越足。可我做夢都沒想到，能有豬活得比我還愜意！”
    “噗——”
    他這話一出，現場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劉司也是忍俊不禁，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在“單間”裏享受著頂級待遇的牛羊豬，回頭對許易說道：
    “許易同誌，我現在是徹底理解了，為什麽網上那麽多人喊著，想下輩子投胎到你們青禾村當一頭豬了。”
    許易攤了攤手，笑著回應：“可能它們上輩子積德了吧。”
    一句玩笑話，再次讓眾人莞爾。
    然而，就在這片輕鬆又震撼的氛圍中，縣委書記李安，卻一直緊鎖著眉頭。
    作為第二次來到這裏的人，他對這裏的環境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他的目光，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各種高科技設備上流連，而是死死地鎖定在了第一批被運送進來的那幾欄大圍子豬身上。
    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欣賞，慢慢變成了疑惑。
    然後是震驚。
    最後，化為了一片駭然。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作為縣委書記，對農牧養殖也不是一點不懂，豬崽子長什麽樣，長多快，他心裏跟明鏡似的。
    他清楚地記得，也就十幾天前！
    他站在這裏，親眼看著第一批豬被送進來。
    那時候的豬，雖然體格健壯，但也隻是豬崽子，撐死不過四五十來斤。
    可眼前的這些豬……
    這體型！
    這膘肥體壯的架勢！
    每一頭，怕是都超過大百來斤去了！
    十幾天！長了百來斤？！
    李安感覺自己的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