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書記站在人群裏，表情卻一點點僵住。
    別人都在驚歎那些聞所未聞的高科技設備，他的視線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鎖在那幾頭正在“單間”裏享受的豬身上。
    不對勁。
    越看越不對勁。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手心沁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
    這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劉司的眼睛。
    “李書記，怎麽了？”
    劉司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天然的穿透力。
    刷！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射向李安，連正在和王振國院士低聲交談的許易都停了下來。
    “李書記，您哪兒不舒服？”許易關切地問。
    “不……不是。”
    李安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幹得發澀。
    他抬起手，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直直指向不遠處一頭正哼哼唧唧的大圍子豬。
    “許書記……你跟我說實話。”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這些豬，是不是後來又換過一批？”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換過一批？
    什麽意思？
    許易笑了。
    “李書記，怎麽會呢？這不就是第一批運進來的豬崽嗎？一直就它們啊。”
    這個肯定的答複，非但沒讓李安釋然，反而讓他那張本就緊繃的臉，瞬間血色盡褪。
    “沒……沒換過？”
    李安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感覺自己一輩子建立起來的常識，此刻正像劣質的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他這種反常，徹底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王振國院士眉頭緊鎖，快步走到李安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頭體格壯碩到誇張的大圍子豬，正舒適地躺在自動清潔的地麵上，翻了個身，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肚皮。
    “這豬怎麽了？”王振國院士很是不解。
    “王院士……”
    李安的聲音艱澀無比，“您還記不記得，當初新聞視頻裏，這些豬是什麽樣子的？”
    王振國聞言一怔，陷入回憶。
    不隻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開始回想當初那火遍全網的視頻。
    “我想起來了！”
    一個扛著攝像機的年輕記者猛地喊了一聲，他像是見到了鬼，眼睛瞪得溜圓。
    “視頻裏……視頻裏的豬，全是正常的豬崽子，一個個也就那麽大，撐死了不過四五十來斤！”
    他這一嗓子，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腦海中轟然炸響！
    對啊！
    豬崽子！
    當初運進來的，明明是一群活蹦亂跳的小豬崽子！
    “快！把當時的視頻調出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立刻就有反應快的記者，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狂點，很快找到了那條新聞視頻。
    “找到了！大家看！”
    一群人瞬間圍了上去，腦袋擠著腦袋，視線全部焊死在那塊小小的手機屏幕上。
    視頻裏，一群粉嫩的小豬崽，在一個個“單間”裏四腳朝天，享受著按摩，體型雖然健壯，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剛離開母豬沒多久的幼崽。
    眾人看完視頻，緩緩抬起頭。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目光呆滯地看向玻璃隔間裏那些膘肥體壯，正悠閑躺平的“龐然大物”。
    然後，一陣壓抑不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那聲音讓整個通道的空氣都仿佛被抽空，溫度驟降。
    如果說，剛才農場裏蔬菜的完美品相，是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那麽眼前這群豬的生長速度，就是徹底擊碎了他們的三觀！
    這哪裏是養豬？
    這簡直就像是往豬的身體裏吹氣啊！
    之前那位研究了一輩子豬的畜牧專家，此刻正用手撐著玻璃牆，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戴著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都渾然不覺，嘴唇發白，隻是喃喃自語：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猛地轉過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許易，聲音都變了調。
    “許書記，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他的情緒近乎崩潰。
    一輩子建立起來的科學大廈，在這一刻，被衝擊得地基都在晃動。
    “它們……它們現在的體重，目測每一頭都差不多有一百七八十斤！”
    “這才多久？滿打滿算，也就十二三天！”
    “十二三天，小豬仔就從四五十斤長到了一百七八十斤，平均一天要長十斤？”
    一天長十斤！
    這是一個足以讓全世界所有畜牧業公司都為之癲狂的數字。
    劉司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定定地看著許易，那張一向沉穩的臉上，此刻隻剩下純粹的震撼。
    他原以為，高科技環境，讓豬心情愉悅，已經是最大的亮點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真正的殺手鐧，在這裏！
    這已經不是“提高肉質”了，這是從根本上，改寫了畜牧養殖的底層邏輯。
    這是降維打擊！
    記者們已經徹底瘋狂了。
    閃光燈匯聚成一片刺目的銀色海洋，快門聲如同密集的暴雨，瘋狂地將這魔幻的一幕記錄下來。
    他們知道，今天過後，青禾村將再一次震驚全國！
    “那……那按照這個速度……”
    另一位專家扶了扶眼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可顫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看著許易，提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按照這個生長速度，豈不是說……再有個一兩天，這些豬就能達到出欄標準了？”
    一般商品豬的出欄體重，普遍在兩百斤左右。
    按照一天十斤的速度，觸及這個標準，近在咫尺。
    這意味著，青禾村養豬的整個飼養周期，被壓縮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長度！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許易身上。
    他們都在等待著許易的回答，等待著他親口證實這個即將引爆整個行業的奇跡。
    看著眾人那一張張寫滿了震驚、駭然、狂熱的臉，許易終於笑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反問了一句。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
    “誰跟你們說，我們青禾村的豬，出欄體重就兩百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