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全國各大城市的青禾村直營店，成為了這場銷售風暴的絕對中心。
    天色才剛揭開一角，城市尚在沉睡，冷冽的晨風還帶著幾分寒意。
    然而，一條條由人潮匯成的黑色長龍，已經如蟄伏的巨蟒，死死盤踞在各大城市的街道上。
    隊伍從青禾村直營店的店門口，蜿蜒而出，穿過街角，繞過廣場，一直延伸到幾條街區之外，拐了數個彎，依舊望不到盡頭。
    空氣中，壓抑的興奮與焦灼在無聲地彌漫。
    人們口中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凝結又散開。
    沒有人高聲喧嘩，隻有低低的、壓抑的私語聲，以及無數手機屏幕亮起的、明明滅滅的光。
    人群中，神色各異，每一張臉背後都是一個故事。
    有攙扶著老伴，滿眼希冀的老人；
    有眼眶通紅，緊緊攥著病曆的年輕人；
    也有眼神躲閃，把臉深深埋進圍巾裏的中年男人。
    期間，甚至不乏熟人偶遇的尷尬。
    “……老李？這麽巧，你也來……給親戚帶點土特產？”
    一個男人壓低了帽簷，聲音從口罩後悶悶地傳出。
    被叫到的“老李”身體一僵，隨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啊……太巧了，老王，你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錯開目光，臉上掛著尷尬的笑，空氣中充滿了微妙的沉默。
    這股史無前例的狂潮，也是讓各大地方頭皮發麻，不得不緊急調度警備力量維持秩序。
    一層又一層的警戒線被拉起。
    無人機在空中盤旋，擴音喇叭裏的聲音循環播放著。
    “請大家保持秩序！嚴禁擁擠！嚴禁插隊！”
    “所有藥品備貨充足，隻要符合購買條件，一定能買到，請勿恐慌！”
    “嚴重警告，凡插隊搗亂秩序者，一經核實，永久取消其購買資格！”
    最後一句警告，比任何安撫都來得有效。
    在這份關乎生命與健康的希望麵前，沒人敢拿自己的資格開玩笑。
    人群依舊焦灼，卻在一種緊繃的默契中，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挪動。
    隊伍最前端，人流終於被緩緩“吞入”店內。
    預想中的嘈雜和擁擠並未出現。
    每一位進店的顧客，都被身穿青禾製服的工作人員溫和接待。
    他們沒有被領向任何開放式櫃台。
    而是在一條落針可聞的走廊裏，被分別引導進入一個個獨立的、隔音效果極好的單間。
    單間內燈光柔和，陳設極簡。
    一張原木桌子，兩把舒適的椅子，一台亮著柔光的終端設備。
    這裏沒有旁人窺探的目光，更沒有背後焦急的催促。
    在這裏，每一個被病痛折磨、不得不揭開自己最脆弱一麵的人，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尊重和體麵。
    身份核對、診斷證明驗證、支付。
    一個包裝古樸雅致的藥盒，被工作人員遞了過來。
    整個過程流暢、高效，且安靜。
    買完藥的人們從專門的離去通道離開，與排隊人群彼此互不幹擾，井然有序。
    走出店門，有的人看著手裏的藥盒，激動不已。
    有的人則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半生的重擔，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還有的人緊緊抱著藥盒，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一遍遍地撫摸著，嘴裏喃喃自語，腳步飛快地衝向回家的方向。
    ……
    青禾村委辦公室裏，氣氛與外界的喧囂截然不同。
    葉晚晚剛剛掛斷電話，走到許易桌前，語速平穩地匯報。
    “書記，各大直營店銷售已步入正軌，現場秩序穩定，一切順利。”
    “嗯。”
    許易點點頭，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消防那邊的綠色通道呢？”
    “已經完成數量核對，倉庫正在裝車，預計今天之內可以全部發出。”
    “嗯，好……”
    他剛想繼續說些什麽，辦公室外麵的走廊裏，就遠遠傳來一陣中氣十足、恨不得全村都聽見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許書記！我老趙來看你啦！”
    聲音由遠及近，如同一陣滾雷。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正是趙老板。
    他滿麵紅光，神采飛揚，笑得後槽牙都露了出來，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硬是被他穿出了幾分土匪下山的豪邁氣勢。
    “許書記，沒打擾你工作吧？”
    他嘴上客氣著，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跟著三個神態各異的男人。
    唐鎮元依舊是一副儒雅商人的模樣，但臉上那份沉穩的笑容裏，總透著幾分不自然，眼神更是有些飄忽。
    戴著金絲眼鏡的顧總，則是不停地推著自己的鏡框，目光落在辦公室牆上的一幅字畫上，仿佛在研究什麽絕世珍品。
    而身材偏瘦的陳先生，更是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雙手局促地插在褲兜裏。
    平日裏，這幾位都是跺一跺腳就能讓各自領域抖三抖的風雲人物。
    可此刻，除了趙老板這個“社交悍匪”之外，另外三位都表現出了一種與身份極不相稱的拘謹和尷尬。
    許易看著這一幕，差點沒笑出聲。
    看這模樣，他哪能不知道這幾位老夥計是來幹嘛的。
    許易轉頭看向一旁安靜站著的葉晚晚，吩咐道：
    “晚晚，你先去忙吧，親自去倉庫盯著點消防那邊的發貨，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葉晚晚聽完，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幹脆利落地應下：
    “好的，書記。”
    說完，她衝著四位老板禮貌地點了點頭，便拿著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並細心地帶上了門。
    隨著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室內那股略顯古怪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濃鬱。
    沒了外人，唐鎮元、顧總、陳先生三人臉上的那份拘謹，反而更重了。
    許易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也不主動開口，就這麽笑吟吟地等著。
    最終，還是趙老板這個“社交悍匪”扛不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發出一聲巨響，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許易，搓著手，嘿嘿直笑。
    “那個……許書記……”
    許易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打斷了他的話。
    “幾位老哥，都別站著了。”
    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語氣輕鬆。
    “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