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骸骨的王座,群山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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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VE主線:尋回安格隆】
    【時間推進:起義爆發後第六個月】
    【地點:努凱裏亞德什亞山脈“剃刀峰”防線】
    【視點人物:恩諾馬奧斯(起義軍副官/安格隆的導師)】
    寒冷。
    這是一種能夠凍結骨髓、讓血液流速變緩的絕對低溫。
    德什亞山脈的狂風卷著含鉛的粗糙沙礫,像無數把看不見的鋼刷,瘋狂地掃過裸露的黑色岩石,發出淒厲、尖銳的嗚咽聲,仿佛無數冤魂在夜色中哭嚎。
    恩諾馬奧斯趴在冰冷的懸崖邊緣,身體緊緊貼著凍硬的地麵。
    他用力裹緊了身上那件合成纖維鬥篷——這是從一名死去的高階騎手衛兵屍體上剝下來的戰利品,雖然麵料昂貴,但在這種海拔的刺骨嚴寒麵前,薄如蟬翼,毫無作用。
    他的指關節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冷風中而凍得發紫,僵硬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單筒望遠鏡。但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大聲呼吸。
    鏡頭裏,山穀下方的黑暗中,一串若隱若現的燈火正在蜿蜒前行,像是一條由鋼鐵和殺意構成的毒蛇。
    起義已經持續了整整六個月。
    從那個血染沙地、角鬥場崩塌的下午開始,他們一路殺出了繁華的德什亞城邦,鑽進了這片連野獸都難以生存的荒山野嶺。
    原本幾萬人的龐大隊伍,在饑餓、傷病、嚴寒以及無休止的追殺中,已經縮減到了現在的不到八千個活口。
    努凱裏亞的奴隸主們——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階騎手”,被安格隆的暴行徹底激怒了。
    他們派出了成群結隊的精銳獵殺隊,像嗅到了血腥味的機械鬣狗,在起義軍身後窮追不舍,發誓要將這群“叛逆的牲畜”趕盡殺絕。
    “他們進山了。”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岩石摩擦般的聲音從旁邊的陰影裏傳出。
    恩諾馬奧斯側過頭。
    安格隆坐在一塊突出的、覆蓋著白霜的岩石上。
    他沒有穿鬥篷,甚至沒有穿上衣。
    他那寬闊得如同城牆般的赤裸脊背,就這樣暴露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風中。
    那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新舊交替的傷痕——激光燒灼的焦黑凹坑、爆彈炸開的輻射狀疤痕、利刃劃過的翻卷血槽。
    這些傷痕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幅用痛苦繪製的地圖,記錄著他這十二年的奴隸生涯,也記錄著這六個月的逃亡之路。
    他似乎感覺不到寒冷。
    體內的原體之血像是一個核反應堆,源源不斷地提供著熱量,甚至讓他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
    他正借著微弱的月光,用一塊粗糙的玄武岩磨刀石,反複打磨手中那把沉重的雙手戰斧。
    那是他在角鬥場搶來的武器,也是他唯一的夥伴。
    斧刃早已崩口,卷刃,卻被他一次次地磨平,磨得雪亮,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沙——沙——
    磨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單調而致命。
    “敵軍規模如何?”恩諾馬奧斯低聲詢問,呼出的白氣瞬間結成了冰晶。
    “三支‘獵手’反重力中隊,十二艘重型炮艇。”
    安格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抬起頭,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紅光的眼睛,穿透了風雪,看向山穀的盡頭。
    “還有兩台‘鎮壓者’級重型步行機甲。”
    恩諾馬奧斯的心髒猛地收縮,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鎮壓者。
    那是高階騎手用來鎮壓大規模暴亂的終極兵器。
    那種高達十米的鋼鐵怪物,裝載著雙聯裝等離子焚化炮和神經毒氣發射器,一台就足以把整個村落燒成焦土,或者讓數千人在痛苦中窒息而死。
    “我們撤吧,孩子。”恩諾馬奧斯的聲音在發顫,不僅僅是因為冷。
    “這裏守不住。我們可以退往更高處的‘鷹巢’,那裏的地形更複雜……”
    安格隆緩緩站起身。
    他那高達三米的巨大軀體在月光下投射出一道壓抑、龐大的陰影,將老角鬥士完全籠罩。
    “我們已經退了半年了,老頭。”
    安格隆的語氣異常平靜,沒有了以前那種被釘子折磨時的狂躁與瘋癲。
    自從那個被他稱為“神跡”的神經阻斷協議生效後,他腦子裏那根該死的“屠夫之釘”似乎陷入了長眠。
    雖然偶爾還會傳來一陣陣刺痛,還會聽到那令人發狂的電流聲,但他終於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他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咆哮、隻知道揮舞斧頭的野獸。
    他開始學會觀察地形,學會計算敵人的步頻,學會利用陷阱,學會像一個真正的統帥那樣思考。
    智慧,這原本就是原體天賦的一部分,隻是曾經被痛苦掩蓋了。
    “再退一步,後麵就是絕壁。”
    安格隆伸出粗壯的手指,指著身後那片漆黑、深不見底的深淵。
    “而且,我的兄弟姐妹們已經走不動了。”
    恩諾馬奧斯順著他的手指,望向後方的天然溶洞。
    那裏,數千名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角鬥士正擠在一起取暖。
    他們大多帶著傷,傷口流膿,散發著惡臭。
    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像是行屍走肉。
    隻有在看向安格隆時,這些人的眼中才會亮起一絲名為“信仰”的微光。
    那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安格隆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頂用廢鐵敲打成的簡陋頭盔,戴在頭上。
    “我們要在這裏,給那些坐在懸浮包廂裏、自以為是神明的雜種們上一課。”
    他的聲音變冷,像是鋼鐵在冷卻。
    “什麽課?”恩諾馬奧斯下意識地問道。
    “關於……‘痛’的課。”
    ……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稠,也是殺意最盛的時刻。
    努凱裏亞的獵殺部隊緩緩駛入了伏擊圈。
    反重力炮艇在低空盤旋,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探照燈的強光像利劍一樣在山壁上亂掃,切割著黑暗。
    重型機甲邁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踩碎岩石,發出沉悶的震動。
    穿著全封閉動力甲的精銳衛兵平舉著高能激光步槍,通過熱成像儀謹慎地搜索著每一處陰影。
    在這些高階騎手眼中,這隻是一場例行的“害蟲清理”。他們有著絕對的裝備優勢,有著空中支援,有著重火力。
    他們唯一的錯誤,就是低估了獵物的牙齒。
    直到第一塊巨石轟然落下。
    轟隆隆——!!!
    安格隆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雙臂肌肉暴起,血管如同蚯蚓般蠕動,竟憑一己之力,將懸崖邊一塊重達百噸的巨岩推了下去!
    巨石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裹挾著風雷,精準地砸穿了一台“鎮壓者”機甲的座艙。
    哐當!
    鋼鐵扭曲的巨響。機甲的駕駛艙瞬間變成了鐵餅,內部的彈藥殉爆,炸成一團耀眼的火球。
    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整個峽穀。
    這是進攻的哨音。
    “為了自由!殺!”
    “為了安格隆!殺!”
    無數個黑影從雪堆下、岩縫中、樹冠上躍出。
    他們沒有動力甲,沒有能量護盾,甚至沒有像樣的槍械。
    他們手裏隻有磨尖的鋼管、綁著工業炸藥的長矛、生鏽的鏈鋸刀和沉重的石塊。
    但這群“野人”展現出了令正規軍膽寒的戰術素養。
    他們沒有盲目衝鋒,而是三人一組、五人一隊,配合默契得像是同一個人的手腳。
    有人負責投擲自製的化學煙霧彈,遮蔽敵人的視線和傳感器。
    有人負責用高強度鉤鎖牽製機甲的關節,使其失去平衡。
    有人抱著炸藥包,像瘋子一樣鑽進機甲的死角,引爆履帶。
    這是安格隆教給他們的“角鬥士方陣”。
    在狹窄、殘酷的角鬥場裏,為了生存,必須利用一切優勢,必須比野獸更狡猾,比機器更冷酷。
    在這座大山構成的競技場裏,他們才是主宰。
    “殺!!!”
    一聲咆哮壓過了所有的槍炮聲。
    安格隆從百米高的懸崖上一躍而下。
    他像是一團燃燒的血色流星,帶著毀滅的動能,重重砸在一艘反重力炮艇的脊背上。
    咚!
    合金裝甲板在他腳下瞬間凹陷,變成了廢鐵。
    安格隆手中的戰斧揮舞成了一團黑色的旋風。
    滋啦——!
    炮艇的渦輪引擎被那柄粗糙的戰斧強行切開,葉片炸裂飛射,像彈片一樣橫掃四周,將周圍幾個倒黴的衛兵攔腰切斷。
    炮艇失控,冒著黑煙墜毀。
    安格隆在它爆炸的前一秒縱身跳下,像是一枚炮彈,直接殺入了敵軍的步兵陣列。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拆解。
    那些穿著精良動力甲、訓練有素的衛兵,在這個赤裸上身的原體麵前,脆弱得像是一群紙糊的玩具。
    安格隆一拳轟碎了一名衛兵的胸甲,五指並攏,直接刺入胸腔,拽出了對方還在搏動的心髒。
    他反手揮斧,斧刃切開陶鋼,將另一名衛兵連人帶槍劈成了兩半,內髒流了一地。
    他的動作精準、高效、殘忍,沒有一絲多餘的晃動,每一次出手都帶走一條生命。
    這是在無數場死鬥中磨礪出來的殺人技藝,是純粹的暴力美學。
    “集火!殺掉那個巨人!快!”
    敵軍指揮官在通訊頻道裏歇斯底裏地尖叫,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數十道激光束同時射向安格隆,在他的皮膚上燒出一道道焦痕。
    安格隆沒有躲避。疼痛隻會讓他更興奮,更敏銳。
    他隨手抓起一具殘破的機甲軀殼當做盾牌,頂著密集的火力網,像是一輛人形坦克,硬生生地撞進了敵人的指揮陣地。
    轟!
    指揮車被蠻力掀翻,在地上滑行了十幾米,火花四濺。
    安格隆伸出大手,像拔蘿卜一樣將那名指揮官從廢墟裏提了出來。
    “看著我。”
    安格隆的聲音冰冷,透過頭盔的縫隙,那雙眼睛裏燃燒著理性的審判怒火。
    “你們的科技救不了你們。”
    “因為你們弄丟了血性。”
    哢嚓。
    他隨手捏碎了指揮官的脖子,像折斷一根枯枝。
    ……
    戰鬥結束了。
    雪地上鋪滿了扭曲的金屬殘骸和破碎的屍體。
    鮮血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了慘烈的暗紅,在初升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大地在流血。
    起義軍贏了。
    這是一場奇跡般的勝利。
    恩諾馬奧斯踩著沒過腳踝的血水走過來,臉色沉重,手裏拿著一份傷亡名單。
    “我們死了三百個兄弟,重傷五百。傷藥也快耗盡了,彈藥所剩無幾。”
    安格隆坐在一台報廢的“鎮壓者”機甲殘骸上,赤裸的上身布滿了新的傷口,有些還在滲血。
    一名軍醫正用粗大的針線縫合他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針頭穿過皮膚,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臂。
    “值得嗎?”恩諾馬奧斯低聲問,看著那些死去的年輕麵孔。
    安格隆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天空。
    那裏,幾艘巨大的、如同浮空島嶼般的陰影正在雲層上方緩慢移動。
    那是努凱裏亞的軌道空間站,也是高階騎手們的最終堡壘,是他們不可觸及的“天堂”。
    “隻要我們還活著,就值得。”
    安格隆站起身,推開了軍醫。
    傷口在他超凡的體質下已經開始止血,肉芽在快速蠕動、愈合。
    “他們開始害怕了,恩諾馬奧斯。”
    安格隆指著那些雲端堡壘,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們不敢再派步兵進山送死了。下一次,他們會動用軌道轟炸。他們會把整座山脈夷為平地。”
    “那我們該怎麽辦?”恩諾馬奧斯感到一陣絕望。
    “我們不躲了。”
    安格隆轉過身,看向身後那些渾身是血、卻依舊眼神狂熱的戰士們。
    “我們要去那座最高的山峰——德什亞之巔。”
    “那裏有古代留下的通訊陣列。我要向整個星球廣播。”
    “我要告訴所有的奴隸,告訴每一個在皮鞭下顫抖的靈魂。”
    “——鎖鏈,是可以被打破的。”
    恩諾馬奧斯看著這個曾經的孩子,現在的王。
    他突然意識到,安格隆不再僅僅是一個角鬥士,不再是一個複仇者。
    他是一個統帥,一個領袖,一個革命者。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降臨凡間的神,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而來的。
    但在那份神性之下,恩諾馬奧斯依然能看到安格隆腦後那些不斷蠕動的生鏽黑色纜線。
    那條名為“屠夫之釘”的毒蛇隻是在沉睡,被藥物暫時麻痹,它隨時可能蘇醒,將這個神明拖回地獄。
    “無論你去哪,我都跟著。”
    老人握緊了手中那把卷刃的斷劍,眼神堅定。
    “直到地獄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