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衣驚鴻名牽魂,前塵舊夢影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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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飛羽之名,如錢塘怒潮般席卷了整個袁州城。
    “謫仙詩才冠袁州”“化勁通神裂青石”“文武雙絕世無雙”……一夜之間,這些滾燙的讚譽如烙印般刻在了袁州百姓的口中。孫通府邸的朱漆大門,連日來被求見者的車馬堵得水泄不通——有捧著厚禮欲拜師學藝的武人,有揣著詩卷想切磋唱和的文士,更有不少富商巨賈打著“結親”“合作”的旗號,實則想攀附這顆驟然升起的新星。孫通一概以“賢弟初到,需靜養調息”為由婉拒,卻總在無人時對著東廂房的方向撫須而笑,眼底藏不住的驕傲——他知道,葉飛羽的舞台,從來不止袁州這方寸之地。
    幕後鳳使,浮出水麵
    這日午後,東廂暖閣的窗欞斜斜漏進幾縷金光,落在案頭攤開的《南華經》上,將“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字句照得透亮。葉飛羽指尖撚著一枚黑子,正對著棋盤上的殘局凝神思索,忽聞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帶著幾分不同尋常的急切。
    “賢弟!賢弟!”孫通掀簾而入,臉上堆著混雜著興奮與敬畏的神色,手裏還攥著塊汗濕的帕子,“今日有貴客登門,是真正的大人物!為兄在袁州這點家業,說起來,還得仰仗這位幾分顏麵。”
    葉飛羽抬眼,眸光平靜如深潭。他放下棋子,指尖在微涼的棋麵上輕輕一頓:“哦?孫兄口中的‘大人物’,想必非比尋常。”
    孫通湊近幾步,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鄭重得像在說什麽秘辛:“是林湘玉,林大家!”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時,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這位可是袁州城真正的‘地下掌燈人’——你道那醉月軒為何能穩坐袁州青樓頭把交椅?千金台賭坊為何從無地痞敢鬧事?就連咱們結拜的天香樓,還有城西那幾家日進鬥金的綢緞莊、車馬行……背後真正的東主,都是這位林大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確認無人偷聽後,才繼續道:“更厲害的是她的來頭。據傳她是京中某位貴人的親信,手裏握著的不隻是銀錢,還有能通天的路子。袁州知府見了她,都得客客氣氣的。” 話未說透,但那“京中貴人”四字,已暗示著遠超地方勢力的龐然大物。
    “林大家素來深居簡出,別說親自登門,便是尋常富商想見她一麵都難如登天。”孫通臉上泛著紅光,“此次她竟特意派人傳話,說久慕賢弟之名,想親自過府一晤。這可是天大的麵子!”
    驚鴻一瞥,名牽魂悸
    未時三刻,孫府正廳已燃上頂級的迦南檀香,煙氣嫋嫋纏繞著梁上懸著的“商道酬信”匾額,將氣氛烘托得肅穆又不失雅致。孫通正襟危坐,雙手平放在膝頭,連呼吸都比平日輕了幾分。葉飛羽則靜坐於左側客座,青衫素色,手中雖未持物,卻自有一股沉靜如山的氣度。
    忽聞院外傳來環佩叮咚,細碎卻清晰,像冰珠落在玉盤上,隨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名身著玄色勁裝的侍女先一步踏入廳堂,她們身姿挺拔如鬆,眼神銳利如鷹,雖垂手侍立,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明眼人都看得出,這絕非普通侍女,而是訓練有素的影衛。
    緊接著,一道淡紫色的身影,如踏雲而來,緩步走入廳中。
    葉飛羽的目光,在那身影出現的刹那,便再也移不開了。
    來人正是林湘玉。
    她身著一襲淡紫色宮裝長裙,衣料是極罕見的“流光錦”,在廳內光線映照下,流淌著月華般的瑩潤光澤,仿佛將整個暖閣的光彩都吸聚在了身上。裙擺以銀線繡著幾竿疏竹,竹葉修長,竹節分明,既無牡丹的濃豔,也無桃李的嬌媚,偏偏襯得她氣質清冷如月下孤山,出塵似雲間謫仙。烏黑的長發綰成一支精致的“朝雲近香髻”,隻一支通體碧綠的鳳首玉簪斜插其間,玉質通透,水頭足得仿佛能滴出翠色來,再無其他飾物,卻比滿身珠翠更顯貴氣逼人。
    再看容顏——肌膚是那種冷潤的白,細膩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連光線都不忍在上麵留下陰影。眉如遠山含黛,不是刻意描畫的濃黑,而是天然的淡翠,輕輕蹙起時,像含著一汪化不開的秋水。眼瞳是極深的墨色,清澈卻不見底,眸光流轉間,帶著一種洞穿世情的疏離,仿佛世間紛擾皆不入她眼底。瓊鼻挺秀,唇瓣是自然的櫻粉色,此刻微微抿著,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透著幾分不易親近的矜持。
    她款步走來,步履從容不迫,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某種無形的韻律上,既無刻意的婀娜,也無刻意的端凝,卻自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整個廳堂仿佛因她的到來,驟然亮了幾分,又驟然靜了幾分,連空氣中的檀香,似乎都變得清冽起來。
    孫通早已起身,拱手行禮,腰彎得比見知府時還低:“孫通恭迎林大家。”
    林湘玉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先掃過孫通,像春風拂過水麵,不起半分波瀾,隨即,穩穩落在了葉飛羽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穿透力,仿佛要將他從皮囊到骨血,從過往到將來,都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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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掌櫃不必多禮。”她的聲音響起,清越如玉石相擊,卻又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不遠不近,不冷不熱。隨即,櫻唇輕啟,看向葉飛羽的目光添了幾分審視:“這位,便是名震袁州的葉飛羽,葉先生了吧?”
    “林湘玉”三個字,清晰地傳入葉飛羽耳中。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烈悸動,從靈魂最深處噴湧而出,瞬間席卷了他四肢百骸!
    林…湘…玉?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鏽卻鋒利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他塵封在記憶最底層的閘門!
    那個在瀟湘館中,以淚洗麵,為落花築塚,才情絕世卻命途多舛的身影;那個“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的孤傲女子;那個承載了他前世少年時所有朦朧情愫、無限憐惜與刻骨遺憾的文學意象——林黛玉!他心中那抹從未褪色的“林妹妹”!
    眼前的林湘玉…
    那清冷如月的氣質,像極了瀟湘妃子葬花時的孤高;那眉宇間若有若無的哀愁,像極了大觀園中夜深人靜時的歎息;那看似纖細卻挺拔的身姿,雖無病弱之態,卻帶著一種“弱柳扶風”的神韻;甚至那襲淡紫色衣裙,都與“瀟湘”二字隱隱相合,仿佛是從書頁中走出來的色彩!
    一切的一切,都與他靈魂深處那個烙印般的形象,產生了驚人的、近乎宿命般的重疊!
    葉飛羽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跳了半拍!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巨大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竟出現了刹那的恍惚——他仿佛看到眼前的紫衣女子,化作了大觀園中那個扛著花鋤的素衣身影,正對著滿地殘紅輕輕啜泣。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那悲戚的詩句,仿佛就在耳邊回響。
    他臉上慣有的沉靜,在這一刻寸寸碎裂。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還有一種…跨越了時空長河的痛惜與悸動!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動作甚至有些僵硬,雙手微微顫抖,目光死死地、近乎失禮地、貪婪地鎖定在林湘玉臉上,仿佛要從這張鮮活的麵容上,找出更多屬於“她”的痕跡,又仿佛害怕這隻是一場稍縱即逝的幻夢。
    “林…林…”他喉頭滾動,一個“黛”字幾乎要衝破喉嚨,卻被他用盡全力死死咽了回去。理智告訴他,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眼前的林湘玉,是袁州城翻雲覆雨的掌燈人,絕不可能是那個隻存在於書頁中的林妹妹。可那份源自靈魂的共鳴與悸動,卻真實得讓他渾身戰栗,完全不受理智控製!
    廳堂內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極其微妙。
    孫通徹底愣住了,手裏的帕子差點掉在地上。他從未見過葉飛羽如此失態——那個掌裂青石麵不改色、舌戰群儒氣定神閑的葉少俠,此刻竟像個初見世麵的少年,眼神發直,舉止僵硬。
    林湘玉身後的兩名影衛,眼神驟然銳利如刀,右手下意識地按向腰間,那裏藏著短刃,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誰敢對小姐不敬,便讓他血濺當場!
    而林湘玉本人,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也第一次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她見慣了男人的目光——有驚豔,有癡迷,有畏懼,有貪婪,也有故作鎮定的試探。但眼前這個葉飛羽的眼神,卻完全不同。那不是對美色的覬覦,而是一種…仿佛丟失了最珍貴之物的人,在某個瞬間突然尋到了影子的狂喜與痛楚,是混雜著“原來是你”的震驚和“不是你”的茫然,複雜得讓她都覺得心頭微顫。
    他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看一個失而複得、卻又遙不可及的…舊夢?
    “葉先生?”林湘玉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不易察覺地放緩了語速,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她微微歪了歪頭,這個略帶少女氣的動作,在她清冷的容顏上,竟奇異地糅合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像冰山上悄然綻放的一朵雪蓮——這模樣,竟又與記憶中那個偶爾展露嬌憨的“林妹妹”,多了幾分重疊。
    “唔!”
    葉飛羽猛地回神,額角滲出一層細汗。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指尖在袖中死死攥緊,直到刺痛感傳來,才勉強找回幾分鎮定。但眼底深處殘留的震驚、恍惚與那份異樣的悸動,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蕩漾開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他拱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目光卻依舊無法從林湘玉臉上完全移開:“在下葉飛羽,見過…林大家。”
    “林大家”三個字,他念得格外緩慢,仿佛在舌尖反複咀嚼,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言喻的重量。
    林湘玉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聲音裏的異樣,以及那複雜眼神中,絕非作偽的“特別”。她心中那份對這位“文武全才”的好奇,瞬間飆升到了頂點——這個葉飛羽,果然藏著秘密。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卻足以令滿室生輝的弧度,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第一縷冰棱,清冷中帶著一絲暖意:“葉先生客氣了。” 她頓了頓,目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帶著強烈的探究與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興味,迎上了葉飛羽那交織著恍惚與深沉的目光,“先生之名,近日如雷貫耳。掌裂青石顯武道,指演天機見文心,更有‘將進酒’‘佳人’兩篇傳世,湘玉心向往之,今日冒昧來訪,還望先生勿怪。”
    四目相對。
    一個的靈魂,帶著前世的烙印與跨越時空的悸動,在現實的麵容上尋找舊夢的影子。
    一個的心中,充滿了今生的好奇與審視,在眼前的奇才身上探究未知的秘密。
    陽光透過窗欞,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仿佛一條無形的絲線,將兩個本無交集的命運,在這一刻悄然纏繞。
    孫通站在一旁,看看葉飛羽泛紅的眼角,又看看林湘玉若有所思的眼神,忽然覺得後頸有些發涼——他似乎,引來了一個遠超自己想象的漩渦。而東廂房案頭那局未完的棋,或許從這一刻起,便已落子無悔,步步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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