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港的 “醉星樓” 頂層包廂，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星釀香氣。
    林焰端坐在梨花木圓桌旁，指尖輕輕摩挲著酒杯邊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倒映著他平靜的臉，眼底卻藏著一絲警惕。三天前，他帶著荒火傭兵團的殘餘成員抵達隕星港，還沒來得及打探古路星門的消息，就收到了一份來自黑岩城主府的請柬 —— 城主墨天行，要在醉星樓宴請他。
    “林兄弟，這老狐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石猛坐在他身側，大塊朵頤著桌上的烤肉，聲音卻壓得極低，“咱們在黑岩城鬧了那麽大動靜，他不派兵抓我們就算了，還請喝酒？”
    林焰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包廂門口。那裏站著兩名身著玄甲的護衛，腰間佩著的彎刀上刻著黑岩城主府的黑鷹徽記，氣息沉穩，都是凝星境後期的修士。能讓這種級別的修士當護衛，足以說明墨天行對這次宴會的重視 —— 或者說，對他的重視。
    包廂門被推開，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約莫五十歲上下，麵容方正，頷下留著三縷短須，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身上沒有刻意釋放源力波動，卻給人一種淵渟嶽峙的壓迫感，比林琅的寄生體更讓人忌憚。
    “林團長，久仰。” 墨天行徑直走到主位坐下，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老夫墨天行，黑岩城主。”
    “城主客氣。” 林焰起身拱手，沒有過多的寒暄。他能感覺到，墨天行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右肩的暗金星圖和胸口的星墜項鏈上多打量了幾眼。
    墨天行揮了揮手，讓護衛和侍女都退下，包廂內隻剩下他們三人。他親自給林焰和石猛倒上星釀，笑道：“林團長年紀輕輕，就在斷骨裂穀搗毀虛源轉化池，擊潰黑風盜，這份膽識和實力，連老夫都佩服。”
    “城主過獎，隻是為了活命罷了。” 林焰淡淡回應，舉杯抿了一口。星釀入口醇厚，帶著淡淡的星辰氣息，確實是難得的佳釀，但他沒有放鬆警惕 —— 這酒裏，似乎摻了些不易察覺的安神草藥。
    “活命？” 墨天行放下酒杯，眼神變得深邃，“林團長可知，你搗毀的轉化池，背後站著的是誰？”
    “虛源教徒。”
    “不全對。” 墨天行搖了搖頭，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黑風盜隻是棋子，真正操控這一切的，是‘星軌閣’。他們借著流寇的名義，在邊荒抓捕修士和士兵，提煉虛源之力，而老夫這個城主，很多時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林焰的瞳孔微微收縮。墨天行竟然直接點出了星軌閣？這是在示好，還是另一種試探？
    “城主今日請我來，不會隻是為了說這些吧？” 林焰直截了當。
    “爽快。” 墨天行笑了，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鏡子。鏡子的鏡麵光滑如鏡，邊緣鑲嵌著七顆細小的星辰晶石，鏡框上刻著繁複的符文，那些符文流轉著淡淡的金光，林焰一眼就認出 —— 那是源祖符文！
    “林團長認識這東西嗎？” 墨天行將鏡子放在桌上，鏡麵朝上。
    林焰的目光落在鏡子上，心髒猛地一跳。這鏡子給他的感覺，與星墜項鏈和古碑上的源祖禁製隱隱共鳴，鏡框上的源祖符文雖然不如項鏈上的完整，卻散發著同樣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星軌監察鏡。” 林焰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幹澀。他在家族秘典中見過類似的記載，這是星軌閣的秘寶之一，能映照出修士的源脈和命星，甚至能看破一些低級的偽裝和禁製。
    “看來林團長果然見多識廣。” 墨天行拿起鏡子，注入一絲源力。鏡麵立刻亮起柔和的白光，映照出包廂內的景象，“這鏡子能照出修士的本源，尋常修士在它麵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說著，將鏡麵轉向自己。白光中，墨天行的丹田處浮現出一顆明亮的星辰，那是化曜境修士的曜核，呈淡金色，周圍環繞著七道星軌，穩定而凝練，顯然修為已至化曜境後期。
    “林團長不妨也試試？” 墨天行將鏡子推向林焰，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石猛剛想開口阻止，卻被林焰用眼神製止了。他知道，這才是墨天行真正的目的 —— 試探他的底細。如果拒絕，反而顯得心虛；但如果接受，丹田內的殺破狼三星和那團灰霧，恐怕會暴露。
    “恭敬不如從命。” 林焰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放在鏡麵上。
    紫金色的燼火在掌心悄然流轉，做好了隨時掩蓋的準備。他注入一絲源力，鏡麵的白光驟然暴漲，比剛才照墨天行時強盛了數倍。
    白光中，林焰的丹田清晰地浮現出來。貪狼、破軍、七殺三顆主星形成穩定的三角格局，散發著凜冽的凶芒，殺破狼的威勢讓整個包廂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墨天行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想到林焰如此年輕，竟已點亮殺破狼三星。但他的目光很快越過三顆主星，落在了丹田中央 —— 那裏，一團灰黑色的霧氣正在緩緩旋轉，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沉浮，正是燼脈的本源灰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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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灰霧出現在鏡中的刹那，墨天行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針尖刺中一般，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著鏡中的灰霧，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
    包廂內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石猛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礦錘，隻要林焰一聲令下，他就會立刻動手。林焰的心跳也在加速，他能感覺到墨天行的情緒波動 ——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狂喜和貪婪的複雜情緒。
    “這…… 這是……” 墨天行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伸出手，似乎想觸摸鏡麵，又猛地縮了回去。
    林焰沒有說話，默默收回了手。鏡麵的白光隨之熄滅，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但他知道，墨天行已經看到了他的秘密，接下來的談話，才是真正的凶險。
    墨天行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星釀，似乎在平複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看向林焰，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卻多了幾分深沉：“林團長，你的源脈…… 很特殊。”
    “城主見笑了，隻是些旁門左道罷了。” 林焰不動聲色地回應。
    “旁門左道？” 墨天行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這是天賦，是足以改變邊荒格局的天賦。林團長，你有沒有想過，憑你的實力，何必屈居在這隕星港，做個小小的傭兵團長？”
    來了。林焰心中冷笑，終於露出真麵目了。
    “城主的意思是？”
    “老夫給你一個機會。” 墨天行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誘惑的光芒，“帶著你的人歸順黑岩城，老夫任命你為邊荒軍統領，掌管黑岩城以西所有防務。星晶、資源、功法…… 隻要你想要，老夫都能給你。甚至，老夫可以幫你對付林琅，幫你查明你身上源脈的秘密。”
    這條件不可謂不豐厚。邊荒軍統領，相當於黑岩城的二號人物，手握兵權，在邊荒地帶擁有極大的話語權。對於任何一個修士來說，這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石猛也有些心動，忍不住看向林焰。
    林焰卻笑了，笑得有些玩味：“城主就不怕我是虛源教徒，或者星軌閣的人？”
    “你不是。” 墨天行斬釘截鐵地說，“你的源脈雖然詭異，卻沒有虛源的汙穢之氣，反而……”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反而帶著源祖的氣息。”
    林焰的瞳孔微微一縮。墨天行果然認出了源祖符文的氣息！
    “看來城主知道的不少。” 林焰的聲音冷了下來，“既然知道源祖，那也該知道虛源的危害。可城主卻對星軌閣在黑岩城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可能…… 暗中勾結？”
    墨天行的臉色終於變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林團長，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是不是亂講，城主心裏清楚。” 林焰站起身，“多謝城主的宴請和好意，但恕難從命。荒火傭兵團雖然弱小，卻還不需要依附他人。至於我身上的秘密，就不勞城主費心了。”
    石猛也立刻站起來，警惕地看著墨天行。
    墨天行看著林焰決絕的背影，眼中的厲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算計。他沒有阻攔，隻是淡淡地說：“林團長不再考慮考慮？邊荒很快就要變天了，僅憑你一個傭兵團，恐怕難以立足。”
    “就算天塌下來，我們也自己扛。” 林焰頭也不回地走出包廂。
    直到離開醉星樓，石猛才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那老狐狸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他最後說邊荒要變天，是什麽意思？”
    林焰回頭望了一眼醉星樓頂層的窗戶，墨天行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他們。
    “不知道。” 林焰的聲音有些凝重，“但可以肯定，他對我丹田的灰霧很感興趣，甚至可能知道那是什麽。還有那星軌監察鏡，鏡框上的源祖符文絕非偶然，這墨天行，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他握緊了胸口的星墜項鏈，鏈墜傳來一陣微弱的溫熱。剛才在鏡中看到灰霧時，項鏈似乎有了一絲異動，隻是被他強行壓製了。
    “我們得盡快找到古路星門，離開隕星港。” 林焰加快了腳步，“墨天行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今天不動手，不代表以後不會。”
    石猛點點頭，不再多問，緊緊跟了上去。
    醉星樓頂層包廂內，墨天行看著林焰遠去的背影，緩緩拿起星軌監察鏡。鏡麵中，林焰丹田的灰霧漩渦仿佛還在旋轉，那團灰霧中蘊含的力量，讓他這個化曜境後期的修士都感到心悸。
    “燼脈…… 竟然真的是燼脈……” 墨天行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源祖預言果然沒錯，燼滅之主即將重現…… 邊荒的天，確實要變了。”
    他走到窗邊，對著虛空低聲道：“通知下去，密切監視林焰和他的傭兵團，不要驚動他們。另外，把星軌閣在黑岩城的據點，清理幹淨。”
    虛空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回應，隨即恢複了寂靜。
    墨天行撫摸著星軌監察鏡的源祖符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林焰…… 你逃不掉的。無論是為了黑岩城，還是為了源祖的傳承，你都必須成為我的棋子。”
    窗外的隕星港依舊繁華，人流如織，誰也不知道，一場圍繞著一個年輕人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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