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穀中偶遇落魄醫修，換藥草得療傷方
    岩石上那叢憑空生出的藤蔓，在清晨的薄霧中掛著露珠，綠得刺眼。
    顧盼收回目光，低頭審視自己的掌心。那股冰木交融的靈力已經回歸丹田，溫順地盤踞著，像一頭被馴服的怪獸。她終於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承受、任由力量在體內橫衝直撞的容器。
    煉氣一層。
    這個修仙途中最低微的起點，此刻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踏實感。這意味著她擁有了可以主動掌控的力量，擁有了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裏，掙紮下去的第一個籌碼。
    胸口和後背的傷處依舊傳來隱痛，尤其是被主母法寶所傷的地方，一股陰冷的破壞性能量盤踞其中，阻礙著血肉的愈合。她體內的冰木靈力雖然在不斷修複，但與這股外來能量的對抗消耗極大。
    她需要真正的丹藥，也需要更強的力量。
    顧盼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一夜的折騰，從瀕死到晉升，讓她疲憊到了極點，但精神卻異常亢奮。她將那株青紋草和十幾塊下品靈石仔細收好，這些是她如今全部的家當。
    她望向藥穀深處。
    霧氣更濃，將前路遮掩得朦朧不清，隻能隱約看到一些高大扭曲的樹影，如同沉默的巨人。空氣裏，草木的芬芳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
    根據府裏藏書的零星記載，廢棄藥穀之所以無人問津，不僅因為靈氣稀薄、毒蟲遍地，更因為穀內深處的環境會壓製修士的靈識探查。在這裏，眼睛和耳朵遠比靈識更可靠。
    顧盼沒有猶豫。
    富貴險中求，機緣同樣如此。這片絕地，對別人是死路，對她而言，或許是唯一的活路。
    她收斂氣息，像一隻鑽入林間的狸貓，悄無聲息地向穀內走去。腳下的泥土鬆軟濕滑，覆蓋著厚厚的腐葉，每一步都必須踩實，才能避免發出聲響。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立刻停下腳步，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越往裏走，空氣中的靈氣反倒濃鬱了些許。一些在外界頗為少見的低階靈藥，就那麽隨意地生長在路邊的石縫裏、古樹的根部。
    一株“凝血花”，花瓣呈現出血液幹涸後的暗紅色，是煉製止血散的主藥。
    幾叢“鐵線蕨”，葉片堅硬如鐵絲，能用來製作低階的束縛符籙。
    顧盼沒有表現出任何欣喜若狂，她隻是冷靜地評估著每一株靈藥的價值和采摘的風險。她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藥農，隻采摘那些年份足夠且周圍沒有危險伴生毒物的。她將采到的靈藥用藤蔓簡單捆紮，背在身後，步伐依舊謹慎。
    這片藥穀，就像一個被遺忘的寶庫，安靜地等待著有膽量的人前來開啟。
    又深入了約莫半個時辰，當她繞過一片巨大的蘑菇叢時，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雜著草藥被碾碎的特殊清香，順著風飄了過來。
    顧盼的身體瞬間繃緊，閃身躲在一棵布滿苔蘚的古樹後，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望向氣味傳來的方向。
    在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有一個簡陋的營地。幾根削尖的樹枝插在地上，圍成一個半圓，上麵掛著一些晾曬的藥草。營地中央，一堆篝火已經熄滅，隻剩下幾縷青煙。
    一個身穿灰色布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背靠著一塊山石，齜牙咧嘴地處理著自己小腿上的傷口。
    那是一道深可見骨的抓傷，傷口邊緣皮肉外翻，呈現出不正常的黑紫色，正絲絲縷縷地冒著黑氣。老者左手拿著一把小刀，似乎想將腐肉剜去，但右手卻在身旁的藥草堆裏不停翻找，神情愈發焦急和頹敗。
    “該死的，偏偏就缺一味‘紫猴花’來中和蛇毒……”老者低聲咒罵著，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也開始泛白。
    顧盼的目光在老者和他的營地間逡巡。
    這老者雖然狼狽，但身上有靈力波動，修為似乎比她高，大約在煉氣中期的樣子。他身邊的藥草種類繁多，許多都經過了初步處理，顯然是個懂藥理的。再看他處理傷口的手法，雖然因缺少藥材而受阻，卻也透著一股熟練。
    醫修。
    這是顧盼腦中冒出的第一個詞。
    她的目光落在了老者身邊一株被小心放在一旁的靈植上。那是一株通體赤紅的小草，葉片如火焰般跳動，正是煉製療傷丹藥“赤血丹”的主藥——“燃血草”。
    而她剛剛采到的靈藥中，恰好有一株“紫猴花”。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形成。她需要療傷丹，也需要關於這個藥穀更多的信息。這個落魄的醫修，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她沒有立刻現身，而是繼續觀察了片刻。老者的氣息越來越弱，顯然是毒氣攻心，再拖下去，恐怕這條腿就要廢了。他除了最初的咒罵，便隻是咬牙忍耐，並未向周圍呼救，可見性情堅韌，不願示弱於人。
    確認對方暫時沒有威脅後，顧盼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她走路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山穀中，依舊驚動了那個全神貫注於傷口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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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
    老者猛然抬頭，手中緊緊攥住那把剜肉的小刀，渾濁的雙眼在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警惕地盯著她。
    當看清走出來的是一個身形單薄、衣衫破爛，渾身還帶著血汙的少女時，他的警惕稍減，但疑惑更甚。
    “小丫頭，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鬼地方？”
    顧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他黑紫色的傷口上，開門見山：“你中了青紋蛇的毒，缺一味紫猴花。”
    她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關心，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老者瞳孔一縮，臉上的戒備又濃重了幾分。一個看起來不過煉氣一層的丫頭，不僅悄無聲息地靠近，還能一眼認出他中的是何種蛇毒，需要何種藥草來解。
    這絕非尋常的大家閨秀。
    “你到底是誰？”老者沉聲問道，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顧盼沒有理會他的警惕，她從背後的藥草捆中，取出那株開著紫色小花的“紫猴花”，托在掌心。
    “我用它，換你一株燃血草，外加一張基礎的療傷丹方。”她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老者看到那株紫猴花，眼睛頓時亮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死死盯著那株藥草，又抬頭看看顧盼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心中念頭飛轉。
    這丫頭不簡單。她明明可以直接離開，等自己毒發身亡後，再回來取走所有東西，那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可她卻選擇了交易。
    是因為她有自信，不怕自己反悔？還是因為她有別的目的？
    老者，也就是林伯，在修仙界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見過的陰險狡詐之輩不計其數。他打量著顧盼，目光落在了她胸前衣襟的破損處。盡管有衣物遮擋，但他身為醫修，依然能敏銳地察覺到那裏殘留的能量波動。
    一股是至陰至寒的冰靈力，精純得不像這個年紀的修士能擁有的。另一股，則是充滿了毀滅與破敗氣息的霸道能量，正死死糾纏著傷口。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體內衝撞，換做常人，早就爆體而亡了。可眼前這個少女，除了臉色蒼白些，竟看不出太多異樣。
    這體質……真是奇特。
    林伯的心思活絡了起來。他不是什麽大善人，但也並非忘恩負義的小人。紫猴花對他來說是救命之物，對方的要求雖然有些獅子大開口——一張丹方遠比一株燃血草珍貴——但與自己的性命和一條腿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麽了。
    “可以。”林伯思索片刻，緩緩點頭，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不過，丹方我隻能給你默寫一份，現在可沒力氣給你刻玉簡。”
    “成交。”
    顧盼將紫猴花扔了過去。
    林伯一把接住，如獲至寶。他不再廢話，立刻將紫猴花搗碎，敷在傷口周圍。紫色的汁液一接觸到黑色的皮膚，便發出“滋滋”的輕響，一股股黑氣被逼出，傷口處的黑紫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林伯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痛苦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他一邊處理著後續的包紮，一邊抬頭看向顧盼：“小丫頭，你身上的傷，可不比我這輕。那股能量，是上界法寶留下的吧？你惹到了什麽人？”
    顧盼的眼神冷了下來。
    “這不屬於我們交易的範疇。”
    “嗬，老夫隻是好奇。”林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再追問。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獸皮和一截炭筆，低頭開始默寫丹方。“這藥穀外圍，什麽時候也這麽不太平了，連你這樣的小丫頭都跑到這裏來避難。”
    他一邊寫，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顧盼沉默不語，隻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她能感覺到，隨著蛇毒被壓製，林伯體內的靈力開始平穩運轉，修為也在緩緩恢複。
    片刻後，林伯將寫滿字跡的獸皮和那株燃血草一起遞了過來。
    “給，‘凝血丹’的丹方，最基礎的療傷丹，勝在藥材常見，容易煉製。對你這種外傷，正好合用。”
    顧盼接過獸皮，目光快速掃過。上麵字跡潦草，但丹方配比、煉製火候、注意事項都寫得清清楚楚，確實是一份完整的丹方。
    她將丹方和燃血草收好，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林伯忽然叫住了她。
    顧盼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神中帶著一絲不解和警惕。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林伯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指了指藥穀的更深處，“別再往裏走了。這外圍采些低階靈藥尚可，若想去核心區域，就是自尋死路。”
    “為何？”
    “因為那裏，有‘主人’了。”林伯的眼中閃過一絲後怕，“我這條腿，就是拜它所賜。那是一條二階的青紋蛇王，已經生出些許靈智，將整個核心藥園都視作自己的領地。任何踏入者，都會被它視作挑釁。”
    二階妖獸！
    顧盼的心髒猛地一跳。
    一階妖獸對應修士的煉氣期，而二階妖獸，其實力堪比築基期修士！
    以她如今煉氣一層的修為，對上二階妖獸，無異於以卵擊石。
    “多謝。”顧盼淡淡地道了聲謝，但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林伯見她聽進去了，便擺了擺手：“去吧，找個地方好好療傷。這世道，活著不容易。”
    顧盼沒有再停留，轉身沒入了密林之中。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一處隱蔽的山坳裏停了下來。她展開那張獸皮丹方，再次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才將其貼身收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藥穀深處那片被濃霧籠罩的區域。
    二階妖獸……青紋蛇王……
    林伯的警告，非但沒有讓她退卻，反而像一顆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了層層漣漪。
    危險，往往與機遇並存。
    一條二階蛇王守護的藥園，裏麵生長著的，又會是何等品階的靈藥？
    更重要的是……
    顧盼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丹田的位置。那裏的噬靈口，在聽到“二階妖獸”這個詞時，似乎傳來了一陣微不可查的、興奮的悸動。
    妖獸的內丹，同樣是精純的能量聚合體。
    一個凡品木靈根，就讓她突破到了煉氣一層。那麽，一顆堪比築基期修士的二階妖獸內丹，又能給她帶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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