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內的空氣，因林仲最後那句話而變得凝滯。
    上古遺跡。
    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解開了顧盼心中所有的迷惑，又扣上了一把更沉重的鎖。
    母親的目標不是枯骨之海，而是那座遺跡。她進入之後，遺跡便被封印，從此再未現身。
    這其中，究竟是意外，還是她主動為之？
    “那位女前輩……她為什麽要去那座遺跡？”顧盼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那段塵封二十年的往事。
    林仲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悵然：“沒人知道。她那般人物的心思，又豈是我們這些在泥潭裏打滾的人能揣測的。隻知道她來西域後，一直在尋找著什麽，最後將目標鎖定在了那裏。”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當年的傳聞，神情愈發嚴肅：“黑石鎮的老人說，那座遺跡本身就透著古怪。它時隱時現，仿佛不屬於這個空間。那位前輩進入後，遺跡才徹底穩固下來，卻也被一層看不見的力量隔絕了內外。這些年，不是沒人打過它的主意。”
    “誰？”
    “黑炎宗。”林仲吐出這個名字時，眼神裏明顯帶著厭惡，“西域最大的地頭蛇，一群靠著掠奪和霸占為生的瘋狗。他們宗門的老巢就在枯骨之海附近，早就將那片區域視為自己的禁臠。自從遺跡被封印，他們就派了重兵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自己則日夜不停地研究如何破解封印，妄圖獨吞裏麵的寶藏。”
    林仲看著顧盼，語氣沉重：“顧盼姑娘，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說那地方去不得了吧？就算你不怕遺跡本身的凶險，黑炎宗那關，你也過不去。他們宗主‘黑炎老魔’是金丹期的修為，座下弟子更是個個心狠手辣。你……”
    “多謝林大哥告知。”顧盼打斷了他的話，從座位上站起身。
    她的動作很平靜，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枯骨之海，是迷霧。上古遺跡，是指引。黑炎宗，是擋路的石頭。
    她的路，已經無比清晰。
    林仲看著她，張了張嘴，最終所有勸阻的話都化作了一聲長歎。他知道，自己勸不住。這個看似清冷的女子，骨子裏藏著一頭撞碎南牆也不回頭的猛獸，這一點，像極了二十年前傳聞中的那位女前輩。
    “這是西域的簡圖，比外麵攤子上賣的要詳盡些。”林仲從懷裏摸出一張鞣製得極為柔軟的獸皮，遞給顧盼，“上麵標注了黑炎宗的幾個主要據點和巡邏路線，你……多加小心。”
    他又取出一個小皮袋，塞到顧盼手裏：“這裏麵是一些‘解瘴丹’和療傷的藥膏，都是西域的土方子，或許能用上。”
    顧盼沒有推辭，接了過來，認真地看了林仲一眼：“林大哥，保重。”
    林仲魁梧的身軀微微一震，眼眶有些發熱，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你也是。”
    他沒有再多說，隻是將顧盼和赤牙送出石屋，一直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鎮子的盡頭。他知道，從這個女子踏出黑石鎮的那一刻起，這片沉寂了二十年的西域，恐怕要掀起新的風浪了。
    離開黑石鎮，越向西行，世界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與生機。
    黑褐色的龜裂大地，逐漸被一層灰白色的粉末所覆蓋。那不是沙，也不是土，而是風化了億萬年的獸骨碎屑。踩在上麵，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亡魂的低語。
    空氣中辛辣的礦物氣息愈發濃重，魔氣也變得狂躁而駁雜，仿佛無數種不同的力量在這裏糾纏、碰撞，形成了一片混亂的能量場。
    顧盼體內的噬靈口，在這種環境下，表現出一種微妙的“挑食”。它對那些駁雜的魔氣不屑一顧，卻對大地深處隱隱透出的某種古老、純粹的氣息，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渴望。
    赤牙走在前方，步伐依舊穩健，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那戴著赤紅麵具的頭顱，不時轉向四周，冰冷的豎瞳在那些嶙峋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的白色岩石間掃過。
    “這裏的空間不穩定。”
    走了約莫半天，赤牙忽然開口，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有些地方，看上去是平地，一步踏錯，可能會被卷入空間亂流。”
    這是他自離開魔都城後，主動說出的第一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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