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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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山匪舉刀衝了過去,謝明夷卻沒有動手的打算,他橫刀站在原地。
那夥山匪蜂擁著還沒跑到跟前,喊殺聲卻忽然急促地轉了個彎,變成聲聲慘叫。
本就細微的弓弩聲被喊殺蓋住了,有數隻弩箭從暗處裏射過來,殺了山匪個措手不及。
二當家橫刀砍斷幾根弩箭,一看手下全倒了地,心頭立馬起了火氣,他大吼了一聲猛然朝著謝明夷砍過去,“呸,暗地裏傷人,你也……”
“……不是什麽英雄好漢。”
冷鐵相接,刀劍相撞刺耳極了。
那山匪的刀橫衝直撞,謝明夷接了一刀,他眉目一斂,便避著鋒芒退了幾步。
謝明夷似乎不想和他纏鬥,打鬥間多半都在避開,直到轉身之際,那二當家抬刀的手猛然一頓,弓弩聲從他身後傳來,一隻朱紅的弩箭貫著他的後背,直刺進了左肩,箭上摻了麻藥,那二當家隻“你……”了一聲,便沉沉倒在了地上。
暗處細細的聲音響起,四個黑衣人從四麵腳下生風地跳下來,半跪在謝明夷麵前齊道:“謝小將軍。”
謝明夷在暗夜裏略微頷首,入了將營的他站著便有幾分氣勢,他把長劍入了劍鞘,殺氣也一時收斂起來,隻沉目看著麵前半跪的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帶著黑色的麵具蒙住了上半張臉,手臂上係著弓弩,一身的黑衣之外,腰上還束著條朱紅的腰帶。
“這是……”冷眼看著的許雲岫心裏起了波瀾,她有些疑惑,“周恂手下的曜隱,怎麽會跟著謝明夷?”
周恂是當今的六皇子,如今的朝堂局勢兩分,六皇子與太子分庭抗禮,結黨營私之事竟在當今的朝堂成了平常之事,可……謝明夷前世分明並不這樣認為。
上輩子謝明夷入朝為官,同周恂雖有交情,卻隻是情分無關利益,隻因謝小將軍覺得為臣必忠於君,最忌結黨營私。
所以周恂親近的暗衛,怎麽會聽謝明夷的差遣?
許雲岫心下忽地有了旁的猜測。
謝小將軍問道:“外麵發生何事?”
為首的暗衛抱拳:“霜牙山的山匪,夜裏才剛入了城,大概有五六十人。”
“山匪……”謝明夷思索著,他仿佛生了一副憂心的眉目,“潯城城中多是老弱婦孺,遭遇此難怕是晴天霹靂……”
他對著身前的暗衛道:“我今日歸來未帶旁人,但縱一人之力也當責無旁貸,諸位……”
聽著謝明夷的意思,那暗衛立刻垂首:“殿下早有吩咐,我等聽憑差遣。”
“諸位高義。”謝明夷又停了會,他側身道:“明穀。”
曜隱眾人的名字皆是從節氣裏取的字,那黑衣人裏一人垂首,靜聽謝明夷的吩咐。
謝明夷眼裏藏了絲隱憂,他朝許雲岫看過去,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她正蹲下身,查看那倒地的二當家中箭的傷口,她一手按住那人的傷,一手利落地把那弩箭從他肩處拔了出來。
謝明夷麵色緩了些:“我家中有緊要之人,還勞煩你留下一守。”
明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中了然:“是。”
許雲岫拔出了箭來,她懂些醫術,皺著眉把箭放在鼻下嗅了嗅,“謝明夷……”
她抬眸發現謝明夷也在看她,四目相對,許雲岫眉頭舒展開來:“今日這賊人來勢洶洶,竟有些像衝著你來的了。”
“這幾個山匪……”許雲岫又道:“你既留了他們的性命,我看還是挪到我院子裏關在柴房,免得又有人找上門來。”
謝明夷:“也好。”
“隻是……”許雲岫麵露難色,“我與孔姑怕是力不能及,還得麻煩這位……。”
明穀察言觀色,馬上領旨似的道:“屬下領命。”
謝明夷未再多言,轉身往門外去了。
跨出門外,大門處立了根長槍,是當年劉誠常用的兵器,隻是早不如當年那般鋒利。
謝明夷卻將那根長槍取了下來,門外還有山匪騎來的馬匹,謝明夷一牽馬繩躍上馬背,隨即橫著那係著紅纓的長槍,在黑夜裏奔向了嘈雜的街巷。
冬月裏的風呼呼刮著,謝明夷迎風坐在馬上飛奔,火光四起,馬蹄聲混著喊殺聲混亂地在耳邊炸開,謝明夷握緊了長槍,素色白衣迎風刮得猶如獵獵的旌旗。
山匪橫行時不論老少,見人就搶,一個凶神惡煞的賊人搶著一袋子糧食,拖著個老人從屋裏到了街上。
“我的糧食……你們遲早會遭報應!”老人哭喊著不放手,卻惹怒了那山賊,山賊提起刀就要砍了老人那死抓不放的手。
“鏘”的一聲,刀被長槍給攔住了,那山匪隻靠著刀橫行,卻沒什麽真本事,被這一槍震得手臂發了麻,連刀也沒握住,直接往後倒了下去。
老人抱著糧食也後仰著坐在地上,年紀大了暗夜裏看得不大清楚,但他卻認得那把長槍,嘴裏不住地喊:“劉老將軍……”
那老人身後剛好來了家人把他扶了起來,那人倒是耳清目明,麵上喜道:“謝,謝明夷!是謝明夷回來了!”
謝明夷被一句“劉老將軍”說得心裏動容,卻沒時間多說什麽,隻道:“進去藏好。”
謝明夷一躍上馬,長槍所及之處掀起陣陣慘叫。
他一人奔出一條長路,騎著馬引了一路的山匪過來,砍刀多到冷光溢出來,他才勒住馬繩轉過了身。
暗夜裏隻有路旁的火光,謝明夷坐在馬上挺直如鬆柏。
那匪首大當家騎著馬在一眾山匪後邊,定睛看著謝明夷手裏的長槍,他摸著臉上的刀疤,“老天待我不薄,不僅讓劉誠死在我前頭,還給我個機會殺了他的徒弟。”
“哈哈哈……”他獰笑著道:“你一個人也想擋我幾十個人,今天就讓你知道逞能的下場!殺了他!”
那夥山匪立刻一擁而上,烏壓壓的人混著刀光,朝著謝明夷的馬撲了過去。
謝明夷一夾馬腹,從那馬上一躍而起,踏著刀尖騰空起來,長槍隨即旋著圈往四周一挑,山匪被股勁風裹挾著後退了幾步,刀劍嘩嘩落了一地。
弩箭隨著那刀落地的聲音從暗處射了過來,麻藥見效極快,中箭的山匪立刻倒地了一圈。
曜隱的三個暗衛提刀跳出來,身影如魅地在山匪中來回。
謝明夷踏了下馬背又騎在了馬上,正正對著那山匪的大當家。
大當家握緊了手裏的砍刀,他多年前也正是與這把長槍對著,那時尚且年輕的他第一次知道了落草為寇的山匪與征戰沙場的將軍之間的雲泥之別,隻是亂世之下,被貶的將軍和山賊本身沒什麽大區別,隻有誰的刀更狠的區別。
十數年過去,山匪還是山匪,劉誠卻又成了將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