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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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的殺傷力委實厲害,吳安允被徹底激怒,額上冷汗淋漓,弓著身子咆哮道:“毒婦!毒婦!”
    家奴忙上前攙扶他,輕拍背脊安撫情緒。
    曲雲河居高臨下俯視,嘲弄道:“我是毒婦,你吳安允又是什麽玩意兒?”
    吳安允顫抖著手指她,咬牙切齒道:“反了!反了!”
    曲雲河笑了起來,半邊臉一片緋紅,冷漠道:“你今天若敢攔我,定叫你們吳家開不下去檔口。”又道,“吳郎,你以為衙門就這麽容易打發嗎,這事可大可小,惹急了我,叫你吳家酒鋪關門大吉!”
    見她這般猖狂,林曉蘭怒目道:“放肆!我們吳家行得正坐得端,豈能被你一口抹黑,難不成那衙門是你曲氏開的?!”
    曲雲河緩緩看向她,“好一個行得正坐得端,你吳家若有骨氣,當初布莊開垮了,就不會涎著臉求我曲氏出手扶持;你吳家若有骨氣,開酒鋪時就不會動用我的嫁妝重新起家。
    “如今靠著我曲氏的一雙手把家業興起來了,卻嫌我礙眼。軟飯硬吃,你們吳家當真叫人大開眼界!”
    吳安允要臉麵,受不了她目中無人,卻也不敢徹底撕破臉。
    一來她手裏握著西奉酒的配方還未哄到手,怕撕破臉雞飛蛋打;二來則是莫名其妙被人舉報說他們家的酒吃出問題來了,怕鬧大了影響生意,隻得隱忍下來。
    “琴娘有什麽話好好說,我知道你在衙門裏不好受,回來拿我撒氣。今日我不同你計較,看在三娘的麵上饒你一回。”
    林曉蘭不服氣道:“郎君,她這般放肆還輕饒,日後豈不是要爬到你頭上作威作福?!”
    吳安允忍著痛做打斷的手勢,不耐道:“讓她去見三娘。”
    “郎君!”
    曲雲河無視林曉蘭的憤怒,自顧去往女兒的廂房。林曉蘭死瞪著她,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曲雲河偏不給顏麵,故意走到她麵前,抬了抬下巴道:“讓開。”
    林曉蘭拽緊了拳頭,吳安允白著一張臉,實在沒有精力再跟曲氏內耗,喊道:“元娘。”
    林曉蘭咬牙讓路,曲雲河挺直腰板,徑自往裏頭走。
    這陣仗鬧得厲害,院裏的大兒媳婦看著公公被打,一直躲在角落裏不敢吭聲。老二一家則分出去了,若是見到這情形,隻怕下巴都要驚掉。
    吳安允自覺丟了臉麵,心情不好遣下家奴,林曉蘭把他攙扶進屋。
    方才曲氏下了重手,扇的兩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這會兒又紅又腫。林曉蘭擔心他挨的那一腳,問道:“郎君可要請大夫?”
    吳安允不適道:“不必。”
    林曉蘭忿忿不平,“我看曲氏的膽子是愈發的不得了了,今日敢動手打你,他日是不是還得吳家把她當祖宗供起來?”
    吳安允不想聽她碎嘴,皺眉道:“元娘少說兩句。”
    孔婆子絞帕子給他冷敷,吳安允捂住半張臉,心裏頭煩悶不已,若不是因著西奉酒的配方,他早就容不下曲氏了。
    今日在家奴麵前被一個婦人傷自尊,實在丟臉,心頭愈發憤恨。
    林曉蘭衝孔婆子揮手,她識趣退下。
    屋裏隻有夫妻二人,林曉蘭壓低聲音道:“也隻有郎君心軟忍得下,她那般作威作福,早就該讓她閉嘴。”
    吳安允陰沉著臉,犀利反問:“如何閉嘴?”
    林曉蘭:“閉嘴的法子多得很,隻待三娘嫁到張家,被張二郎管束著,再讓曲氏病倒,她一個弱質女流能鬧出什麽名堂來?”
    吳安允被她的話氣笑了,不痛快道:“糊塗,一日拿不到配方,曲氏就動不得。”
    林曉蘭不滿道:“她進吳家都十四年了,表麵上滿嘴辛勞,實則存二心,每每提及她的不易,我便如鯁在喉,合著咱們吳家短了她的吃穿,還是沒給她養女兒?”
    提到這茬兒,吳安允也覺得委屈。
    他承認最初納曲氏入門動機不純,也確實靠她的手藝和嫁妝翻身。但這些年吳家待母女也算不錯,好吃好喝供養著,也就兩人鬧別扭的這兩三年態度冷淡了些。
    有道是升米養恩,石米養仇。
    吳珍在吳家的這十四年吃穿用度也花費不少,幼時她體弱多病,吳家經常請大夫,哪樣不要錢?
    當年若不是他們吳家在母女窘境時伸出援手庇護,隻怕早就被曹氏宗族吃幹抹淨了,哪裏還有今日的曲氏母女?
    吳安允越想越覺得窩囊,本以為拿捏住吳珍便能逼迫曲氏低頭,哪知她非但不曉得反省感恩,反倒是發了瘋要咬人,簡直不可理喻。
    就在夫妻二人滿腹牢騷埋怨時,另一邊的曲雲河總算得以跟女兒團聚。平時她被關在酒坊,禁止外出,吳珍也被關在家裏,甚少放出去。
    十四歲的女兒已經出落得非常標致,她長得像父親曹學平,秀秀氣氣的,身材纖細高挑。好不容易見到親娘,委屈得不行,一個勁落淚。
    曲雲河也心疼不已,母女哭了一場,因著外頭有丫鬟婆子守著,不便說私房話。
    看到親娘的臉腫了半邊,吳珍難過道:“都怪女兒懦弱,護不了阿娘。”
    曲雲河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傻孩子,你還沒長大,當該是阿娘護你。”頓了頓,黯然道,“你的親事……”
    吳珍激動道:“我不要嫁給屠夫!”
    曲雲河愛憐地撫摸她的頭,輕聲說:“阿娘不會讓你嫁到張家去做繼母。”
    吳珍:“阿娘……”
    曲雲河做噤聲的動作,吳珍立馬閉嘴。母女交頭接耳小聲說話,吳珍聽到有法子脫離吳家的掌控,連連點頭。
    這陣子為著與張家的親事她鬧過好幾回,林氏故意磨她的性子,伺候她的婆子要麽辱罵,要麽不給飯吃。
    吳珍骨子裏也有強性,有時候會跟婆子廝打起來,不免有皮肉傷。現在聽到曲雲河讓她放開手腳跟吳家鬧,要坐實吳家虐女一事,心下不禁痛快。
    她打小看著母親為吳家操勞,那主母吃香的喝辣的,而她的親娘卻被磨成這副鬼樣子,早就不服氣了。
    憑什麽她的阿娘辛勞了十幾年,卻連釀酒的手藝都不準她傳承。那可是生父的祖傳手藝,憑什麽她這個親生女兒不能繼承,反倒要教給吳家的兒子們?
    別看她年紀小又養在後宅,許多事情受曲氏言傳身教,從來不會指望嫁人就是歸宿,因為她的阿娘用血淋淋的經曆教會了她人性之惡。
    小時候身邊的婆子經常灌輸吳家是大善人,若不是繼父出手相救,娘倆早就被曹家叔伯吃絕戶逼死了。
    那時她年紀小,似懂非懂。而今看清吳家的嘴臉,隻覺吃相難看。他們若真心待母女,又豈會要把她嫁給一個屠夫做繼母折辱?
    不到兩刻鍾孔婆子就過來了一趟,明著是請曲雲河去用飯,實則是不讓母女過多接觸。
    曲雲河倒也沒有較勁兒,起身出去了,吳珍喊道:“阿娘……”
    曲雲河道:“三娘乖,阿娘會與你父親好好說說你的親事。”
    吳珍點頭。
    當天晚上曲雲河宿到客房,林氏算識趣,沒讓她歇柴房。
    回想進吳家的這十四年,雙手磨起了繭子,卻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真真是可笑之極。
    這天晚上她徹夜難眠,滿腦子都是要怎麽打贏這場官司。現在有了衙門的指點,她信心十足。接下來得放開手腳大鬧,就像當初曹家叔伯吃絕戶那般,鬧他個天翻地覆,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