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辦公室，就見張河正蹲在院子裏，拿著石子逗張葉葉。
    這溫馨的一幕，歲月靜好啊！
    陳斌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剛要邁步出門，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張葉葉小跑著追上來，小手緊緊拉住他的衣角，仰著的小臉上滿是緊張，眼睛裏卻閃著期待的光。
    張河慌忙起身，額頭冒汗：“抱歉，陳旗官，我……”
    他生怕孩子得罪了這位大人。
    陳斌擺了擺手，彎腰與女童平視，語氣溫和：“你想陪我去巡邏？”
    張葉葉用力點頭，眼裏的光像落滿了星星。
    陳斌失笑，朝她伸出手：“那來吧！”
    小小的手掌放進他寬大的掌心，溫熱而柔軟。
    他起身朝張河道：“你去忙吧，有我在，草兒不會有事的。”
    “謝謝陳旗官！”張河抱拳鞠躬，聲音裏滿是感激。
    陽光正好，陳斌牽著張葉葉的手走出鎮魔司側門。
    肉香混著街市的喧鬧撲麵而來，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青石板路上緩緩前行。
    隨著兩處妖穴被剿滅，萬寶縣像是被抽去了積壓百年的陰霾，連空氣裏都飄著從未有過的輕鬆。
    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青石板路上，南北大街和東西大街，家家戶戶門前掛起了紅燈籠。
    而鎮魔司的威望在萬寶縣直至巔峰。
    街道上張燈結彩，百姓們臉上的褶子裏都嵌著喜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高聲談笑。
    一張張方桌沿著街道兩側次第擺開，桌麵被擦拭得鋥亮，各個酒樓的大廚們係著油漬斑斑的圍裙，抬著裝滿雞鴨魚肉的木盆穿梭其間，蒸籠裏冒出的白汽混著肉香在半空蒸騰。
    鎮魔司這次拿出五千兩銀子，剛卸車的酒壇在牆角堆成小山，看這陣仗，飯菜定比上次吃席時還要豐盛。
    陳斌拉著張葉葉的小手在大街上慢慢晃悠，往日裏叫賣聲此起彼伏的小巷此刻格外清靜，連個挑著糖葫蘆擔子的小販都沒見著。
    也是，如今誰還有心思做生意？
    各家各戶都揣著碗筷往街邊湊，就等著開席的鑼聲呢。
    他們從昨天餓到現在，就等這一頓了。
    好在街角還有家茶水鋪子沒歇業，竹編的涼棚下支著幾張矮桌，陳斌和張葉葉兩人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壺碧螺春和一碟桂花糕，難得偷個閑。
    陳斌把裝著點心的白瓷碟往張葉葉麵前推了推，目光落在鋪子外的老槐樹下。
    那裏有幾個紮著衝天辮的孩童正圍著石碾子追逐嬉鬧，他指尖敲了敲桌麵，柔聲問道：“草兒要去和他們玩嗎？”
    張葉葉緩緩搖頭，聲音裏帶著不屬於孩童的成熟，聽著有些古怪：“有我們陪著草兒，她不孤單。”
    陳斌伸到半空的手猛地一頓，像被無形的線牽住，眼眸微微眯起，帶著幾分探究轉頭看向她。
    他調出地圖查看，確認對方頭頂沒有泛起妖邪特有的紅名，才沉聲道：“你……能說話。”
    “我們都能，但草兒不想說話。”張葉葉的嘴唇動了動，聲音依舊平淡。
    “你們是誰？”
    陳斌眉頭擰成個疙瘩，指尖不自覺地扣緊了桌沿。
    “我們就是我們！”張葉葉突然壓低聲音，像是怕被人聽見，小手攥緊了衣角。
    話音剛落，她又抬眼看向陳斌，眼神裏閃過一絲欣喜，“你也見過我們。”
    陳斌腦中轟然一響，立刻想到了祭壇周圍那三十二個麵無表情的孩童，喉結滾動了一下：“你……是他們？”
    “是的！”張葉葉用力點頭，發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她呢！”陳斌前傾身體，輕聲地追問。
    “放心，她很好，隻是我們醒得比較早。”張葉葉的語氣緩和下來，像是在安撫。
    陳斌這才鬆了口氣，後背靠回竹椅，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看著茶盞裏沉浮的茶葉發呆。
    這時，張葉葉突然站起身，對著他深深鞠躬，裙擺掃過地麵帶起微塵：“我出來，隻是為了代替大家謝謝陳旗官的救命之恩。”
    陳斌屈指敲了敲桌麵，青瓷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你知道我救你們？”
    “當然，”張葉葉抬眼時，眸子裏像是落滿了星光，“陳旗官一個人麵對妖魔的金色背影，像太陽一樣永遠留在我們心中。”
    “啊！！”
    話音未落，張葉葉突然抱住腦袋，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她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烏黑的發絲垂落遮住臉頰，像是突然昏迷過去。
    不過片刻，她又猛地坐直身體，額前的碎發淩亂地貼在臉上。
    當看到陳斌直視自己的目光時，她慌忙從椅子上滑下來鞠躬，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大哥哥，我不該讓他們出來的。”
    陳斌笑了笑，伸手按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無妨，我並沒有被嚇到。”
    他讓她重新坐下，“你會說話，為什麽不說話。”
    “我……”張葉葉小手緊緊捏著茶杯，聲音細若蚊蚋，“因為我經常在和他們玩遊戲，怕有時候說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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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斌深吸一口氣，茶香混著桂花糕的甜香湧入鼻腔：“你是怎麽和他們玩遊戲的？”
    張葉葉歪著頭想了想，忽然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心騰起幾個熒藍色的光點，光點在空中盤旋片刻，化作一個個寸許高的孩童虛影。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小衣裳，在她指間爬上爬下，發出銀鈴般的嬉笑。
    這……陳斌瞳孔驟縮，小聲提醒道：“把他們收起來！”
    張葉葉被這聲嗬斥嚇得“啊”了一聲，慌忙合攏手掌，藍色虛影瞬間消散在指尖，隻留下淡淡的光暈。
    陳斌沉聲道，“以後不許把他們放出來，不論什麽時候。這個世界很危險。”
    張葉葉用力點頭，眼眶微微泛紅：“我知道，我隻在大哥哥的麵前把他們放出來。”
    “那就好，”陳斌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緩和下來，“那個山君呢？”
    張葉葉嘟著嘴，腮幫子鼓鼓的：“小虎現在也很乖。”
    “他有什麽作用呢？”
    陳斌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帶著探究。
    他必須搞清楚這些魂魄是幹什麽用的。
    張葉葉把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說什麽秘密：“小虎的能力很強，他也可以保護我！”
    陳斌挑了挑眉：“看來你們和解了！”
    “嗯！”張葉葉重重點頭，眼裏閃著天真的光芒。
    陳斌不知道他們和“小虎”和解的過程，但光想想就覺得驚心動魄。
    他搖搖頭，不想再深究，起身道：“走吧！我們回去吃席。”
    張葉葉乖巧地應了一聲，伸手拉住他的大手，掌心溫熱而柔軟。
    陳斌付了茶錢，牽著她穿過漸漸喧鬧的人群，往鎮魔司的方向走去。
    至於張葉葉在虎穴裏經曆的那些事，他不打算再問。
    那裏的黑暗與血腥，重提對這群孩子來說太過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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