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與靈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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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硬的饅頭碎混著冷水在胃裏沉甸甸地墜著,非但沒能緩解饑餓,反而勾起了更強烈的空虛感。額角的傷口在簡陋的針灸處理後雖不再流血,但持續的隱痛和身體的虛弱,如同無形的枷鎖,提醒著沈清辭此刻的困境。
    柳氏的手段陰狠且有效。斷絕對外聯係,削減用度,將她困在這方寸之地慢慢熬煎。若不能盡快找到破局之法,隻怕等不到所謂的父親回府,她就會悄無聲息地“病故”在這座破敗的閣樓裏。
    夜色漸深,月光透過破窗,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玄璃蜷在沈清辭膝頭,皮毛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輝,那雙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清晰可見,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沈清辭的手指無意識地梳理著玄璃柔軟的皮毛,腦海中飛速閃過原主零碎的記憶碎片。靖國公府邸占地極廣,除了各房主子居住的主院、配院,還有花園、庫房、下人房以及一些廢棄的角落。她所在的這處後閣,靠近府邸最偏僻的西角門,平日裏人跡罕至。
    原主膽小怯懦,活動範圍僅限於這小院和通往主院請安的那條固定路徑,對府中其他地方幾乎一無所知。但有一條信息,引起了沈清辭的注意——據說府中的大廚房,每日寅時淩晨三點到五點)會有專人運送新鮮的食材從西角門進入。而距離西角門不遠,有一處荒廢多年的小藥圃,是許多年前某位喜好醫藥的老太爺弄的,早已無人打理,雜草叢生。
    藥圃……即便是廢棄的,也可能殘留一些有用的草藥。而寅時的西角門,守衛或許最為鬆懈。
    一個模糊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形。風險極大,但值得一試。坐以待斃,隻有死路一條。
    她低頭,看向膝上的玄璃,輕聲道:“玄璃,你能找到那個廢棄的藥圃嗎?或者,附近有沒有……能吃的東西?”
    她本是試探一問,並未抱太大希望。
    誰知玄璃立刻抬起頭,耳朵機警地轉動了幾下,然後用小爪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從她膝頭跳下,輕盈地竄到門邊,回頭望著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說:“跟我來。”
    沈清辭心中一動。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側耳傾聽片刻,確認外麵沒有任何動靜後,輕輕拉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夜風帶著涼意湧入,她裹緊了身上那件單薄破舊的衣衫,跟在玄璃身後,融入了濃鬱的黑暗之中。
    玄璃的動作極其輕靈,雪白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道模糊的流光,時而停下等待,時而警惕地四下張望,仿佛天生的暗夜行者。它似乎對國公府的地形頗為熟悉,專挑草木繁盛、陰影濃重的路徑前行,巧妙地避開了幾處可能有守夜婆子或巡邏護院經過的地方。
    沈清辭收斂氣息,將前世潛行匿蹤的技巧發揮到極致,腳步落地無聲,如同鬼魅。她一邊緊跟玄璃,一邊憑借過人的目力和記憶,快速在心中勾勒著周圍的環境。
    穿過荒草叢生的碎石小徑,繞過一片黑黢黢的竹林,又沿著一段斑駁的圍牆走了片刻,玄璃終於在一處坍塌了半邊的月亮門前停了下來。門內,是一片明顯荒廢已久的園子,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植物腐敗的氣息。
    就是這裏了。
    沈清辭閃身進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片廢圃。月光下,隻見野草蔓生,幾乎有半人高,幾處殘破的田壟依稀可辨,一些枯死的藤蔓纏繞在傾倒的架子上。
    她蹲下身,撥開茂密的雜草,仔細搜尋。前世作為頂尖的醫生和傭兵,她對野外生存和草藥辨識有著深厚的功底。很快,她眼中便閃過一絲喜色。
    雖然大部分都是無用的雜草,但她還是發現了幾株頑強存活的常用草藥!一叢葉片肥厚的車前草,具有清熱利尿的功效;幾株開著小白花的蒲公英,能清熱解毒、消腫散結;甚至在一處潮濕的牆角,她還找到了一小片墨綠色的、帶著清涼氣息的薄荷!
    這些雖然都是尋常草藥,並非什麽靈丹妙藥,但對於處理她的外傷、緩解炎症、甚至改善目前的虛弱狀態,都有著切實的幫助。
    她小心翼翼地用磨尖的鐵針作為工具,將這些草藥連根挖起,抖掉泥土,用早已準備好的、從破舊床單上撕下的布塊包好。
    玄璃也沒閑著,它在草叢裏靈活地鑽來鑽去,不一會兒,竟叼來了幾顆紅豔豔的、指甲蓋大小的野果,放在沈清辭腳邊,又轉身去尋。
    沈清拾起野果,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她謹慎地嚐了一顆,汁水豐盈,酸甜可口,入腹後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竟比那幹硬的饅頭更頂餓。這顯然也不是普通野果。
    “幹得漂亮,玄璃。”她低聲讚道,將野果也小心收好。
    就在她專注於采集時,玄璃突然停下動作,耳朵警惕地豎起,轉向廢圃外的某個方向,喉嚨裏發出極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嗚嗚”聲。
    沈清辭動作一頓,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緊繃,隱入一叢茂密的灌木陰影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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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夾雜著壓低的對話聲。
    “……確認沒人看見吧?”一個略顯尖細的男聲問道。
    “放心,張管事,這地方鬼都不來。東西都在這兒了。”另一個粗啞的男聲回應道。
    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放下。
    “嗯,這是這個月的份例,收好了。別讓人發現,尤其是夫人院裏的。”尖細男聲囑咐道。
    “曉得曉得。多謝張管事照應……”粗啞男聲陪著笑。
    沈清辭心中凜然。張管事?似乎是府中負責采買的一個二等管事。深更半夜,在這廢棄藥圃外交接“份例”?這分明是暗中進行的內幕交易,克扣府中用度中飽私囊!
    她小心地透過枝葉縫隙向外望去,隻見月光下,兩個模糊的人影快速分開,各自消失在黑暗中。
    一場無聲的交易,短暫而隱秘。
    沈清辭沒有動彈,直到玄璃放鬆下來,重新蹭到她腳邊,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危機解除,但她的心卻沉了下去。
    這靖國公府,從裏到外,早已是藏汙納垢。柳氏把持中饋,下人勾心鬥角,蛀蟲橫行。原主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無依無靠,又頂著“不祥”和“醜陋”的名頭,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跡。
    她握緊了手中那包來之不易的草藥和野果。這點收獲,遠不足以改變大局,但至少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以及……一個可能的突破口。
    那個張管事……
    她沒有立刻離開,又在廢圃中仔細搜尋了一番,確認再無可用的草藥後,才帶著玄璃,沿著原路,悄無聲息地返回了那座囚籠般的破敗閣樓。
    回到相對安全的屋內,關緊房門,沈清辭才真正放鬆下來。額角因為方才的緊張和活動,又隱隱作痛。
    她立刻行動起來。用清水將采來的車前草和蒲公英搗爛,小心地敷在額角的傷口上,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薄荷葉則被她留下,準備日後泡水飲用,清熱提神。
    然後,她將那些紅色的野果分出一半,慢慢吃下。甘甜的汁液和那股奇特的暖流再次撫慰了饑腸轆轆的胃腹,讓她恢複了些許力氣。
    玄璃蹲坐在桌上,小口啃著沈清辭分給它的果子,尾巴愜意地輕輕擺動。
    沈清辭看著它,目光複雜。今夜若無玄璃引路,她絕無可能如此順利找到藥圃,更不可能發現那張管事的秘密。這隻神秘的小狐狸,不僅是夥伴,更是她目前唯一的“奇兵”。
    她撫摸著玄璃,低聲道:“看來,我們暫時餓不死了。而且……似乎還抓到了一條小魚。”
    接下來的日子,柳氏的磋磨依舊。餿掉的飯食,斷絕的供應,空無一人的小院。但沈清辭已不再完全被動。
    她白天大部分時間用來休息,保存體力,並利用那三根鐵針,繼續為自己行針,疏通滯澀的經脈,安撫臉上的“幻顏蠱”。雖然進展緩慢,但她能感覺到,身體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沉重無力,心脈處那團“棉花”也似乎鬆動了一絲。
    而到了深夜,她便會在玄璃的帶領下,悄然離開小院,前往那片廢棄的藥圃。她不再僅僅滿足於采集那幾樣有限的草藥和野果,而是開始有意識地擴大搜索範圍,熟悉西角門附近的路徑和守衛換崗的規律。
    她像一匹潛伏在暗夜中的孤狼,耐心地等待著,觀察著,積蓄著力量。
    她注意到,那張管事每隔五六日,便會在深夜於廢圃附近與人交接。有時是那個粗啞嗓音的男子,有時則是不同的人。
    她也發現,西角門在寅時初確實會有運送食材的車隊進入,守衛通常隻有兩人,且這個時辰是人最困頓的時候。
    機會,需要等待,更需要創造。
    這一晚,沈清辭沒有再去廢圃。她將最後幾顆野果吃下,感受著體內那絲微弱的暖流,目光透過窗欞,望向府邸更深、更繁華的方向。
    那裏,有庫房,有大廚房,有……更多生存所需的資源。
    “玄璃,”她輕聲喚道,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嗒嗒聲,“明天晚上,我們或許該去……更‘熱鬧’的地方看看了。”
    肩頭的小狐狸抬起頭,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與人無異的、躍躍欲試的光芒。
    囚鳥欲出籠,需先折其翼,還是……先啄其眼?
    沈清辭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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