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癢如同萬千蟻噬，從腫塊深處鑽心而出，伴隨著皮膚灼燙和細微的冰裂聲，沈清辭感覺自己的左臉仿佛要燃燒、要炸裂開來！她死死咬住下唇，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呻吟，雙手緊緊抓住桌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銅鏡中，左臉那暗紅色的腫塊表麵，蛛網般的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加深！原本堅硬如石的觸感正在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仿佛熟透果實即將潰爛的柔軟！
    玄璃急得在她腳邊團團轉，不斷發出焦灼的嗚鳴，它試圖渡入更多清涼氣息，卻發現那氣息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無法遏製這突如其來的異變。
    “沒用的……玄璃……”沈清辭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這不是……壓製能解決的……它好像……要出來了！”
    是福是禍？她無從判斷。是“雪肌丸”的毒性催化？還是她連日來的壓製，陰差陽錯地打破了某種平衡，引發了“幻顏蠱”的未知變化？亦或是……這本身就是“幻顏蠱”生命周期的一部分？
    就在她心神劇震、幾乎無法思考之際，那麻癢和灼痛感驟然達到了頂峰！
    “嗤——”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濕布撕裂的聲響。
    沈清辭猛地瞪大眼睛！隻見鏡中，左臉那布滿裂紋的腫塊最頂端，竟然真的裂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沒有鮮血流出，反而從中滲出了一小股粘稠的、暗灰色的、散發著淡淡腥臭氣味的液體！
    緊接著，那裂口如同被無形的手撕扯，迅速擴大！整個腫塊的外殼，就像一枚腐敗的蟲蛹，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從她的臉頰上剝落！
    沈清辭屏住呼吸，心髒狂跳，幾乎要衝出胸腔。她眼睜睜看著那暗紅色的、堅硬了十幾年的外殼，一塊塊地鬆動、卷起、然後……脫落！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也沒有劇痛。隨著外殼的剝離，露出的並非是潰爛的皮肉，而是……一片光潔的、帶著新生般淡淡粉紅色的肌膚！
    這……這怎麽可能？！
    沈清辭難以置信地伸手，顫抖著撫摸向自己的左臉。觸手所及，是一片平滑、細膩、帶著正常體溫的皮膚！那塊伴隨了原主十幾年、被視為不祥與恥辱印記的巨大腫塊，竟然在短短十幾息的時間內，徹底剝落殆盡！
    桌麵上，殘留著一小堆暗紅色、如同幹涸泥土般的碎屑，以及少許暗灰色的粘液，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那就是“幻顏蠱”殘留的軀殼？
    而銅鏡中映出的，是一張完整的、陌生的臉。
    右臉依舊是原主清秀的輪廓，膚色因長期的營養不良和不見日光而顯得有些蒼白。而左臉……那片新生的肌膚與右臉完美銜接，除了顏色稍顯粉嫩，竟無一絲瑕疵！那困擾她多日的陰冷、脹痛、邪異感，也隨著腫塊的脫落而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她撫摸著左右對稱、光滑無比的臉頰，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湧上心頭。困擾了這具身體十幾年的噩夢，就這樣……結束了？
    玄璃也停止了焦躁，跳上桌子，湊近她的左臉仔細嗅了嗅，又用小爪子輕輕碰了碰，確認那片肌膚真實存在且並無異常後，它黑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驚奇和喜悅，歡快地用腦袋蹭著沈清辭的手。
    是玄璃！一定是它！是它每日渡入的清涼氣息，是它引動的星辰之力，潛移默化地淨化、中和了“幻顏蠱”的陰寒邪氣，最終引發了這場不可思議的“蛻皮”！
    “玄璃……謝謝你……”沈清辭將小家夥緊緊摟在懷裏，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是它，給了她新生。
    狂喜過後，是極致的冷靜。沈清辭迅速清理了桌上那些“幻顏蠱”的殘留物，用一塊舊布仔細包好，藏匿起來。這東西邪門，絕不能留。
    然後，她再次站到鏡前，仔細端詳著這張全新的臉。
    沒有了腫塊的遮擋，這張臉的本來麵目清晰呈現。眉毛如遠山含黛，眼眸若秋水寒星，鼻梁挺翹，唇形姣好，組合在一起，竟是一張清麗絕倫、姿容不俗的臉！雖然因為長期的虛弱和憔悴，使得這張臉缺乏血色和光彩，但底子之好，遠超那位素有才貌之名的沈玉嬌！
    沈清辭撫摸著光滑的臉頰，眼神複雜。原主若是以此真容示人，何至於受盡欺淩，落得那般淒慘下場？這“幻顏蠱”，究竟是惡毒的詛咒，還是……某種不得已的偽裝？
    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腫塊消失，容貌恢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亂了她原有的計劃，也帶來了新的、更大的風險！
    明日便是賞梅宴！柳氏讓她用藥，是為了暫時“改善”容貌，以免過於丟人，絕想不到這腫塊會徹底消失！若她明日以此真容出現，會在宴會上引起何等軒然大波？柳氏和沈玉嬌會如何反應？那個神秘的鬥篷人，乃至宮中之人，又會如何看待？
    這不再是簡單的丟臉與否的問題，而是可能觸及更深層利益和秘密的旋渦！
    她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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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繼續偽裝，想辦法在腫塊脫落處做出假象，維持“醜女”的人設，暫避鋒芒？還是……借此機會，一鳴驚人，徹底扭轉局麵？
    前者穩妥，但可能錯過最佳的反擊時機，且偽裝未必能瞞過明日的近距離審視。後者風險巨大，一步踏錯，可能萬劫不複，但若能把握住，或許能一舉掙脫柳氏的掌控，甚至……贏得更大的主動權！
    沈清辭看著鏡中那雙冷靜、睿智，與前世的自己一般無二的眸子，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隱忍，是為了更好的爆發。如今利爪已現，又何須再藏？
    她不僅要出席賞梅宴，還要以這全新的麵貌，堂堂正正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她倒要看看，當那個被視為國公府恥辱的“醜八怪”，褪去偽裝，露出絕代風華時，那些曾經踐踏她、鄙夷她的人，臉上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還有柳氏……那份“雪肌丸”的“大禮”，她也該好好“回報”一番了。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需要做一些準備。這張臉消失的腫塊，需要一個合理的、不至於引人過度猜疑的解釋。而且，驟然改變的容貌，也需要合適的衣著和氣度來襯托，否則反而顯得突兀。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玄璃，”她輕聲道，“明天，恐怕會很有趣。”
    她需要利用今晚最後的時間，調整狀態，熟悉這張陌生的臉，並想好應對明日各種局麵的說辭。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際，院外隱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朝著主院方向而去，還夾雜著低低的、焦急的交談聲。
    “……快稟報夫人！王太醫府上出事了！”
    “什麽事？”
    “聽說……是遭了賊，丟了好些珍貴的藥材和……幾卷古籍！”
    王太醫？遭賊？古籍？
    沈清辭心中猛地一跳！又是失竊！和之前孫神醫家失竊的醫書，何其相似！
    是那個鬥篷人嗎？他到底在找什麽？難道……也和這“幻顏蠱”有關？
    她感覺，一張無形的大網，似乎正以她為中心，緩緩收緊。
    明日皇宮，等待她的，恐怕不僅僅是內宅的傾軋，還有更深的謎團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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