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靖國公府那偏僻小院的書房內，卻亮著一盞如豆的燈火。
    沈清辭已換下夜行衣，穿著一件素淨的寢衣，長發披散，正就著燈光，仔細查看從回春堂帶回來的紙條和那袋資源。金幣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旁邊還有幾塊下品靈石，散發著微弱的靈氣波動。這點錢財對於曾經的國際傭兵女王而言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卻是她啟動計劃的第一桶金，意義非凡。
    紙條上的信息很簡短，隻提及城西一位富商正在暗中高價求購“赤血靈芝”，似乎是為了救治其走火入魔的兒子。至於“幽魂花”，則暫無明確消息，隻標注了此物生長於極陰之地，頗為罕見。
    “赤血靈芝性烈，常用於彌補氣血虧空，強行激發潛能。用於走火入魔，雖能短暫吊命，但無異於飲鴆止渴。”沈清辭指尖輕輕敲擊桌麵，腦中飛速分析著，“看來這位富商也是病急亂投醫。不過，這倒是個機會……”
    她可以利用對方急切的心理，以“鬼手聖醫”的身份，提供更優的解決方案，不僅能換取更高報酬，更能借此建立起初步的聲譽和聯係。但前提是，她需要更詳細的情報，確認那富商之子真正的傷勢情況，以及富商本人的品性。
    “吱呀。”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玄璃靈活地鑽了進來，一躍跳上桌子，用鼻子嗅了嗅那幾塊下品靈石，似乎有些嫌棄地撇過頭。
    沈清辭見狀，莞爾一笑：“嫌棄靈氣稀薄？放心吧，這隻是開始。”她將靈石收好，目光重新變得銳利，“柳氏那邊，絕不會安靜太久。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窗外傳來極輕微的、幾乎是貼著牆根移動的腳步聲。雖然對方極力掩飾，但又怎能瞞過沈清辭那經過千錘百煉的感知？
    她與玄璃對視一眼，玄璃的耳朵敏銳地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冷嘲。
    沈清辭吹熄了燈，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她悄無聲息地移動到窗邊，透過窗紙的微小縫隙，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在她院牆外的花叢中埋著什麽。看身形，正是今日家族派來的那兩個新丫鬟中的一人，另一個則像是柳氏院裏的粗使婆子。
    “動作倒快。”沈清辭心中冷笑。這柳氏，果然是按捺不住了，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她沒有立刻聲張，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們完成一切，又如同老鼠般溜走。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重新點亮燈火，對玄璃低語：“去看看，她們埋了什麽‘好東西’。”
    玄璃化作一道白影，悄無聲息地從窗戶縫隙掠出，片刻後便叼著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東西回來了。它將其放在桌上，用爪子推開。
    油紙包裏，是幾塊顏色暗沉、質地奇特的黑木片，上麵用朱砂畫著一些扭曲詭異的符文，散發著一股陰寒汙穢的氣息。
    “厭勝之術？詛咒木偶的殘片？”沈清辭拿起一塊，仔細端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段如此低劣，看來是試探，也是惡心人。若我心神不寧，或是普通人，長期受這陰穢之氣侵蝕，確實會精神萎靡，體弱多病。”
    可惜，她不是普通人。且不說她精神力強大，心誌堅毅，單單是玄璃的存在，這種層次的陰穢之物，恐怕靠近都會被它身上純淨的靈性驅散。
    “既然你們想玩，那就陪你們玩玩。”沈清辭眼中寒光一閃，心中已有了計較。
    承
    翌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
    沈清辭如同往常一樣起身，在院子裏慢悠悠地打著一套看似強身健體，實則暗合某種呼吸法門的拳法。這是她結合前世格鬥技與這個世界淺顯的煉體術自創的，用以活動筋骨，引導體內那絲微薄的靈氣。
    兩個新來的丫鬟，一個叫春桃，一個叫夏荷，端著洗漱用具和早膳走了進來，低眉順眼，姿態恭敬。
    “小姐，早膳準備好了。”春桃聲音細弱，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昨夜埋東西的那個牆角瞟。
    沈清辭仿佛毫無所覺，收拳而立，氣息平穩。她走到水盆邊，一邊淨麵，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昨夜似乎聽到些野貓的動靜，吵得人不安生，你們可聽到了？”
    春桃和夏荷的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夏荷連忙道：“回小姐，奴婢睡得沉，未曾聽見。”
    春桃也趕緊附和：“是、是啊，許是野貓覓食吧。”
    “是嗎？”沈清辭拿起布巾擦幹手，目光淡淡掃過兩人，“這院子偏僻，野貓野狗是多些。不過，有些東西，亂叼亂埋，若是衝撞了什麽，惹來晦氣，可就不好了。”
    她的話語意有所指，讓春桃和夏荷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頭垂得更低。
    用過早膳，沈清辭吩咐環兒去庫房領些新的繡線，自己則帶著玄璃，看似在花園中散步。她刻意繞到昨夜那處牆角，駐足片刻，彎腰，仿佛從花叢中撿起了什麽，迅速收入袖中。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暗中盯梢的柳氏眼線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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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後，柳氏院落。
    “什麽？她撿走了？”柳氏聽著心腹嬤嬤的回報，眉頭緊皺，“她可有說什麽？是何反應？”
    嬤嬤回道：“沈清辭並無特別反應，隻是看了看便收起來了，神色如常。”
    柳氏沉吟起來。這反應太不正常了。要麽是沈清辭蠢到沒認出那是什麽，要麽……就是她根本不在乎，或者，有恃無恐！
    “娘，看來那賤人果然有些邪門！”沈玉嬌在一旁恨恨道，“普通的厭勝之術怕是奈何不了她。我們得想別的法子！”
    柳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暗的不行，那就來明的！嬌兒，你去準備一下，三日後，安陽郡主在府中舉辦賞花宴，給各府小姐都發了帖子。你帶上沈清辭一起去。”
    沈玉嬌一愣：“帶她去？那不是讓她有機會拋頭露麵？”
    “哼，”柳氏冷笑，“她一個臉帶惡瘡的廢物，去了也隻是襯托你的美貌與才華。而且，在那等場合，眾目睽睽之下，若她言行失當，或是衝撞了哪位貴人，那丟的可不隻是她自己的臉，更是整個靖國公府的臉！到時，家族就算想保她，也由不得他們了！”
    她要的，就是讓沈清辭在帝都上流圈子麵前，徹底坐實“醜陋廢柴”、“家族恥辱”的名聲！屆時，就算測靈石有異象又如何？一個德行有虧、惹人厭棄的嫡女，家族也不會再在她身上投入資源！
    沈玉嬌聞言，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了母親的用意：“女兒明白了！定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轉
    就在柳氏母女緊鑼密鼓地籌劃著賞花宴的陰謀時，沈清辭也並未閑著。
    是夜，子時。
    “鬼手聖醫”再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回春堂的後院。
    這一次，她不僅帶來了新的“續骨生肌膏”，還有一小瓶“清心丹”。此丹對於修煉時心浮氣躁、易生心魔者頗有奇效，雖不如續骨膏那般逆天，但在低階修士中亦是難得之物。
    回春堂的掌櫃老者態度愈發恭敬，幾乎是雙手接過了藥瓶。
    “這是上次藥膏的分成，以及您要的關於城西李員外家的更詳細情報。”老者遞上一個明顯沉重了許多的錢袋和一張寫滿字的紙，“李員外其人為人還算正派，隻是其子李明軒傷勢極重，丹田近乎破碎，經脈鬱結，請了多位丹師都束手無策。那株赤血靈芝，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沈清辭快速瀏覽著情報，腦中已有了初步方案。李明軒的傷勢，典型的強行衝關失敗，靈力反噬。赤血靈芝確實能短暫激發其生命力，但會徹底毀掉他修複丹田的可能。而她的醫術，配合玄璃那特殊的、充滿生機的靈氣，或許有五成把握能穩住傷勢，並為其後續恢複留下一線生機。
    “告訴李員外，‘鬼手聖醫’可以一試，但不出診，讓他三日後，子時之前，將病人秘密送至城西亂葬崗東側第三棵枯槐下。隻需他父子二人，多一人，交易作廢。診金，五百下品靈石，外加赤血靈芝。”沈清辭沙啞著聲音，提出了一個看似古怪而危險的要求。
    亂葬崗，陰氣重，人跡罕至，正是掩飾行蹤、避免暴露的絕佳地點。
    老者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亂葬崗？這“鬼手聖醫”行事果然詭異。但他不敢多問，連忙應下：“是，小人一定把話帶到。”
    交易完畢，沈清辭正欲離開，老者卻猶豫著再次開口：“前輩……小店東家，近日也遇到一樁疑難雜症，不知前輩可否……”
    “說。”沈清辭腳步一頓。
    “東家的一位摯友，中了一種奇毒，名喚‘千機散’，中毒者內力靈力）會逐漸消散，身體日漸虛弱，如同凡人衰老，尋常解毒丹毫無效果……東家懸賞已久，卻無人能解。”老者小心翼翼地說道。
    千機散？沈清辭心中一動。這毒藥的名字她在前世某些古老醫毒典籍中似乎見過類似的描述，其配製手法極為刁鑽。若能解開，不僅能獲得豐厚報酬，更能極大提升“鬼手聖醫”的名聲。
    “可有中毒者的血液或日常用品？”沈清辭問。
    “有！有保存的毒血樣本！”老者連忙道。
    “下次帶來。”沈清辭留下這句話，身影再次融入夜色。
    合
    三日後，賞花宴的帖子，果然經由柳氏之手，送到了沈清辭的破落小院。
    看著那製作精美、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帖子，沈清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環兒一臉擔憂：“小姐，二小姐怎麽會那麽好心想帶您去賞花宴？這肯定是鴻門宴啊！”
    沈清辭輕輕放下帖子，指尖拂過上麵精美的花紋，語氣淡漠：“我知道。”
    “那您還去？”
    “去，為什麽不去？”沈清辭抬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眼中卻是一片清冷，“她們想讓我出醜，我又何嚐不想看看，她們能玩出什麽花樣？順便……也讓某些人知道，我沈清辭，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搓圓捏扁的廢物了。”
    她需要這樣一個場合，一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公開”亮相的場合，來打破固有的印象，哪怕隻是撕開一道口子。同時，她也想借此觀察一下帝都的權貴圈子，為“鬼手聖醫”的未來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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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臉上的“幻顏蠱”……她摸了摸那依舊存在的腫塊，眼神微暗。解毒非一日之功，但她絕不會因此就畏縮不前。
    是夜，子時將至。
    城西亂葬崗，荒草叢生，枯骨隱約可見，夜梟發出淒厲的啼叫，陰風陣陣。
    沈清辭依舊是那身夜行衣，黑巾覆麵，站在指定的那棵枯槐之下。玄璃蹲坐在她肩頭，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遠處，傳來了馬車軲轆壓在荒草上的聲音，以及壓抑的喘息聲。
    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樸素馬車，在夜色中緩緩駛來。車簾掀開，一個麵容憔悴、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李員外）扶著一個氣息奄奄、麵色蒼白的青年李明軒）走了下來。
    看到枯樹下那道孤影以及她肩頭那抹醒目的白色，李員外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躬身行禮：“可是……鬼手聖醫前輩？”
    沈清辭沒有回答，目光直接落在李明軒身上，靈覺配合前世的經驗，迅速判斷著他的傷勢，與情報基本吻合。
    “人放下，你們退後百步。”沙啞的聲音不容置疑。
    李員外猶豫了一下，看著兒子痛苦的模樣，一咬牙，將李明軒扶到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坐下，自己則依言退開。
    沈清辭走上前，手指搭上李明軒的手腕，一絲極其微弱的、混合了玄璃靈氣的感知力探入其體內。果然，丹田裂紋遍布，經脈多處堵塞鬱結，狂暴的靈力碎片在其體內亂竄。
    她不再遲疑，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微弱的月光下，銀針閃爍著寒光。她出手如電，數根銀針精準地刺入李明軒周身大穴，暫時穩住他潰散的氣息和亂竄的靈力。同時，她暗中示意玄璃。
    玄璃會意，伸出小爪子，輕輕按在李明軒的丹田處。一股溫和而充滿生機的暖流，透過爪墊，緩緩渡入那破損的丹田，滋養著那些裂紋，驅散著鬱結的陰寒之氣。
    李員外遠遠看著，隻見那神秘的黑衣人手法嫻熟地施針，其肩頭的白狐似乎也在幫忙，而自己兒子原本痛苦扭曲的臉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緩了不少，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他心中頓時湧起巨大的希望！
    約莫一炷香後，沈清辭收針。玄璃也收回了爪子，顯得有些疲憊。
    “三日之內，不得動用靈力，按此方煎服。”沈清辭將一張提前寫好的藥方塞入李員外手中，同時拿起放在一旁的赤血靈芝和裝有靈石的袋子，“他的命暫時保住了，丹田能否修複，看後續造化。記住，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後果自負。”
    說完，她不待李員外道謝，身形一閃，便與肩頭的白狐一同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與荒草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李員外激動地跑到兒子身邊，探其脈象，果然比之前平穩了太多！他朝著沈清辭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
    “鬼手聖醫……”他喃喃自語，將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裏。
    而此刻，成功完成第一次“聖醫”出診的沈清辭，已悄然回到了靖國公府。她看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知道屬於“沈清辭”的挑戰——安陽郡主的賞花宴，即將開始。
    暗夜裏的鋒芒初試，與陽光下的暗潮洶湧，即將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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