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平衡裁決:黑洞的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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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凝固了,又仿佛被拉長了億萬年。
    秩序長河那曾經奔湧咆哮、滌蕩萬古的光流,此刻隻剩下幾縷微弱到近乎熄滅的殘輝,如同風中殘燭,纏繞在小莊劇烈顫抖的手臂上,掙紮著不肯完全散去。他懸浮在戰場中央,身體像被掏空的破布袋,每一次極其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皮膚下,血管如同幹涸龜裂的大地,曾經奔湧著秩序偉力的血液幾近枯竭,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瀕死巨獸的最後掙紮。
    熵——那團吞噬光、啃噬時間、令整個宇宙為之顫抖的恒星級無序化身——在秩序長河的衝刷下,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席卷一切的衝擊。它隻是……停止了。構成它存在的、那扭曲了物理法則本身的黑暗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晶,在純粹秩序的光流中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那無時無刻不在彌漫的、令人心智崩潰的“存在感”驟然中斷,仿佛宇宙本身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腐爛的血肉,留下一種詭異而龐大的虛無感。在宇宙的各處,那些僅存的、還在繼續發展的文明觀測哨,無數雙跨越星海的眼睛,捕捉到了這決定性的、秩序壓倒無序的刹那。
    “熵……被終結了?”一個遙遠星係核心深處,龐大的思維矩陣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顫波。
    “宇宙級……秩序長河……他竟真的引動了它……”另一個維度夾縫中,古老的意識體低語著,帶著一絲本能的恐懼。
    “我靠,終於結束了。”小莊模糊地想,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鉛塊。視野邊緣,散落各處的盟友殘軀似乎也鬆弛下來。疲憊,像冰冷的宇宙深寒,要將他殘存的意識徹底凍僵、拖入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這疲憊與解脫感即將主宰一切的刹那——
    哢嗒。
    一聲並非源自聽覺,而是直接敲打在存在根基上的、冰冷無情的“鎖死”聲。
    小莊的意識猛地被從瀕死的泥沼中狠狠拽出!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前所未有的冰冷警報在靈魂深處淒厲尖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傳遞著同一個信息:終結!絕對的終結!
    他猛地抬頭,動作僵硬得像生鏽的機器。
    就在熵消失的核心,那片剛剛被秩序長河淨化出的虛無之上,空間開始“病變”。沒有過程,一個純粹的“點”突兀出現。它不是黑色,是“無”。一種否定一切存在的空洞。光線在觸及它邊緣的瞬間被“咬斷”,空間結構發出無聲的呻吟,向內劇烈塌陷、扭曲,仿佛宇宙光滑的皮膚被一隻無形的、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擰緊!
    時間,徹底停滯。飄散的星塵凝固,爆炸的衝擊波凍結成猙獰的靜物畫。小莊的思維也如同陷入粘稠的宇宙瀝青,每一個念頭的轉動都需要耗盡殘存的所有意誌去對抗。絕對的死寂降臨,比真空更真空,連“聲音”的概念都被抹除。
    那“點”無視常理地膨脹,瞬間化作一個完美的、吞噬一切的渾圓——平衡之刃的具象,“黑洞”。冰冷的、純粹的、執行宇宙法則的終極機器。它的目標信息,如同物理定律本身,直接烙印進小莊瀕臨崩潰的感知:
    目標確認:違規者。
    違規行為:越權調用底層秩序架構秩序長河)。
    違規行為:消滅受平衡機製監管之熵無序終焉體)。
    執行:抹除。
    冰冷的真相如同超新星在意識中爆發!熵……那毀滅萬物的怪物,竟是宇宙平衡機製豢養的“監管對象”?而他耗盡一切、賭上性命引動秩序長河將其消滅的壯舉,竟成了不可饒恕的“越權”和“違規”?!
    荒謬!巨大的、冰冷的荒謬感瞬間淹沒了他!
    “不——!”無聲的咆哮在他凍結的思維中炸開,帶著無盡的悲憤與不甘。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這操蛋的、冰冷到毫無邏輯的宇宙法則!為了那些被熵吞噬的億萬生靈!他們的犧牲,他們的絕望,難道隻是這架冰冷天平上無關緊要的塵埃?!
    憤怒,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內核,猛地衝垮了凍結的桎梏!他體內那本已枯竭、如同餘燼般的秩序之力,被這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狂怒點燃!
    “呃啊啊啊——!”
    靈魂在燃燒!生命在獻祭!皮膚表麵瞬間浮現無數蛛網般的血痕,細密的血珠滲出,又在極致的低溫中凍結成猩紅的冰晶。榨取!不顧一切地榨取!哪怕將這副殘軀徹底燒成灰燼!
    嗡——!
    黯淡卻無比刺目的秩序光輝,再次從他周身爆發!不再是奔騰的長河,而是無數細碎、狂暴、如同垂死巨獸最後掙紮的光流!它們在凍結的時空中艱難匯聚、扭曲、咆哮,瞬間在小莊身前構築起一麵屏障。無數秩序符文在光流中瘋狂閃爍、明滅、重組,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玉石俱焚的決絕!屏障形成的刹那,劇烈波動,光芒狂亂地扭曲搖曳,仿佛隨時會自我崩解——這正是他力量耗盡、強弩之末的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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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障剛剛成型,那道無形的“刃”——宇宙法則的冰冷判決——已然降臨!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靈魂層麵億萬玻璃被同時碾碎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尖鳴!
    屏障的光芒瞬間黯淡到極限!構成屏障的狂暴光流和符文,在接觸“平衡之刃”的瞬間,其存在的底層邏輯就被無情否決!它們瘋狂閃爍、試圖抵抗,卻如同撲向絕對零度的火焰,光芒急速湮滅,符文的結構從核心節點開始崩潰、溶解,化為原始的能量亂流,然後被那“刃”所代表的絕對空無貪婪吞噬!
    “噗——!”小莊口中噴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混雜著內髒碎末和微弱金色光點的、近乎凝固的冰渣。他死死盯著屏障接觸點,看著自己傾盡生命與意誌的最後壁壘,如同被投入王水的薄冰,連一絲像樣的抵抗都無法組織,就無聲無息地“溶解”!
    絕望,冰冷的、絕對的絕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他的咽喉。秩序長河……他賴以對抗一切、甚至消滅了熵的終極力量……在這冰冷的宇宙法則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力量在飛速流逝,視野急劇收縮、褪色,沉入一片不斷擴大的、令人窒息的灰白。存在本身被剝離的感覺清晰無比。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為了拯救而成為罪人,多麽諷刺……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那永恒的灰白深淵之際,在那無形的“刃”即將觸及他存在核心的最後一刹那——
    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帶著無盡嘲弄意味的聲音碎片,如同幽靈般,毫無征兆地刺破了他瀕死的意識迷霧:
    “……小莊,記住,秩序長河是宇宙的基石,也是懸頂之劍。用它,就得有被它反噬的覺悟……尤其,當你斬斷的鎖鏈,可能正拴著別人想放出來的猛獸時……嘿嘿,那代價,嘖嘖……”
    聲音的主人,那張總是籠罩在神秘陰影下、帶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黑瞎子!
    電光石火間,無數被忽略的細節、熵最後時刻那反常的、近乎“配合”的平靜、秩序長河被引動時那絲難以察覺的、非他意誌的微妙“引導”……如同散落的拚圖,在死亡降臨的前一秒,被這冰冷的聲音碎片猛地串聯起來!
    一個徹骨冰寒、卻又無比清晰的真相,如同宇宙深寒的冰錐,狠狠貫穿了他!
    這不是意外!這不是冰冷的宇宙法則偶然的裁決!
    這是陷阱!一個精心策劃、利用宇宙規則本身的、冷酷到極致的陽謀!
    熵……那所謂的終極無序化身,根本就是黑瞎子想要除掉的“鎖鏈”!或者……那鎖鏈拴著的,是黑瞎子想要的東西?而自己,這個被蒙蔽的“秩序長河”執劍人,這個妄圖拯救一切的“英雄”,不過是黑瞎子手中那把最鋒利、也最容易被規則反噬的刀!他用盡一切,賭上性命消滅了熵,同時也耗盡了自己,觸發了宇宙平衡機製,引來了這必殺的“平衡之刃”!
    自己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犧牲,所有的痛苦……竟然都在那個陰險家夥的計算之中!自己拚盡一切的壯舉,不過是替他人火中取栗,最終把自己燒成了獻祭的柴薪!
    “嗬……嗬嗬……”小莊的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漏氣的聲音。那並非痛苦,而是極致的荒謬感擠壓出的、扭曲的聲響。
    視野徹底被灰白吞噬,存在的剝離感已蔓延至靈魂核心。但在那絕對的虛無徹底淹沒他之前,一股超越憤怒、超越絕望的、近乎癲狂的嘲諷力量,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最後的爆發,支撐著他抬起了那幾乎已經“不存在”的頭顱。
    他“看”向那冰冷執行著抹除指令的“平衡之刃”,那宇宙法則無情的具象。所有的掙紮,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悲憤,最終都熔鑄成一個表情——一個扭曲到極致、卻又帶著洞悉一切瘋狂與荒謬的……
    慘笑!
    “黑——瞎——子——!”
    一聲無聲的、用盡最後存在烙印發出的靈魂嘶吼,裹挾著被愚弄的滔天恨意和被利用的刻骨悲涼,狠狠撞向那冰冷的宇宙法則!
    “你的……陽謀……得逞了!!!”
    每一個無聲的“字”,都如同他崩解的靈魂碎片,帶著最深的詛咒與嘲弄,射向那無形的幕後黑手。
    慘笑聲中,那無形的“刃”,如同最終落下的冰冷鍘刀,毫無阻礙地切過了他“存在”的核心。
    沒有痛楚,隻有徹底的“無”。
    構成“小莊”這個存在的一切概念——物質、能量、信息、意誌、記憶、情感——在宇宙法則的至高權限下,被強製剝離、分解、歸零。如同最高權限的橡皮擦,將一個錯誤的數據點,從宇宙的底稿上,徹底、幹淨、不留一絲痕跡地……擦除了。
    他最後殘留在凍結時空中的影像,是那張凝固著慘笑、帶著無盡嘲諷與不甘的臉龐,以及那雙仿佛穿透無盡虛空、死死“釘”向某個不可見存在的眼眸。隨即,這最後的影像也如同被投入強酸的畫作,迅速模糊、褪色,徹底溶解在那片絕對的、代表“抹除”完成的灰白虛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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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中心,隻剩下那道貫穿虛空的、光滑而冰冷的“虛無”路徑,如同宇宙皮膚上一道永恒的、嘲笑著所有抗爭與犧牲的傷疤。
    凍結解除。時間重新流淌。塵埃飄落,爆炸的衝擊波繼續擴張。
    戰場廢墟中,一個殘破的機械體,光學傳感器徒勞地一遍遍掃描著那片空無一物的區域。核心邏輯模塊在過載的尖銳警報後,陷入徹底的死寂。它的金屬軀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無聲的電磁悲鳴在虛空中微弱擴散。
    更遠處,一個能量生命體的光暈瘋狂明滅,形態邊緣劇烈模糊、逸散,如同被狂風吹滅的殘燭。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一切。比熵存在時更加深沉,更加絕望。那不僅僅是對毀滅的恐懼,更是對自身存在意義、對頭頂這片星空法則本質的——終極幻滅。
    冰冷的“平衡之刃”早已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處的、最原始的不甘,如同瀕死恒星最後的超新星爆發,猛地衝破了凍結思維的桎梏!意識深處,那剛剛平息下去的、代表秩序長河的微光,被這絕境中的求生意誌瘋狂點燃!它不再是為了守護,而是為了……活下去!哪怕對手是宇宙法則本身!
    “我不——服!”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聲咆哮,在小莊凍結的軀殼內炸開!他體內殘餘的、本已瀕臨枯竭的秩序之力,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薪柴,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代價是恐怖的——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本源在瘋狂蒸發,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皮膚表麵甚至開始浮現出細密的、如同瓷器龜裂般的血痕。但這股力量,終於強行撬動了那無處不在的時空凍結!
    嗡——!
    秩序的光輝,黯淡卻無比倔強地,再次從他身體周圍洶湧而出!不再是之前對抗熵時那奔騰不息的長河,更像是一道在絕對寒潮中艱難燃起的、扭曲搖曳的微弱火苗。這火苗艱難地對抗著“平衡裁決”帶來的凍結領域,在小莊身前極速匯聚、凝結。無數閃爍著微光的秩序符文憑空浮現,彼此勾連、嵌套,層層疊疊,在刹那間構築起一道散發著堅韌光芒的屏障。這是秩序長河力量的具現,是宇宙底層邏輯的碎片,是他此刻所能壓榨出的、對抗宇宙法則本身的最後依仗!屏障形成的瞬間,那無形的“裁決”已然迫近!兩者之間,凍結的空間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億萬片玻璃被同時碾碎的刺耳鳴響盡管聲音依舊被凍結,但這“鳴響”直接作用於靈魂)!
    屏障的光芒劇烈地波動起來,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構成屏障的秩序符文瘋狂閃爍、旋轉,試圖解析、抵禦那代表著更高權限的抹除之力。小莊的身體劇烈顫抖,口中湧出帶著金色光點的血液——那是生命本源混合著秩序之力在燃燒。他的雙眼死死盯著那道無形的“裁決”與秩序屏障接觸的地方,瞳孔深處倒映著符文崩裂又重組的慘烈景象。每一次符文的崩碎,都像有一把無形的鑿子狠狠砸在他的靈魂核心。他榨取著每一絲力量,每一份意誌,瘋狂地注入屏障,修補著那不斷出現的、代表“刪除”的虛無裂痕。
    堅持!再堅持一下!也許……也許這平衡之刃並非不可抵擋!也許秩序長河的力量,足以抗衡這宇宙的審判!
    這絲在絕望深淵中滋生的、近乎荒謬的妄想,僅僅維持了一瞬。
    嗤啦——!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又清晰得如同在靈魂深處直接撕裂的聲響。
    那道由秩序長河偉力構築、凝聚了小莊全部生命和意誌的璀璨屏障,在那無形無質、代表宇宙終極抹除權限的“平衡裁決”麵前,脆弱得如同蛛網。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能量湮滅的狂瀾。接觸點,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點。就在那裏,秩序屏障那堅不可摧的光輝,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黃金,無聲無息地……“溶解”了。
    不是破碎,不是穿透,是徹底的、概念層麵的“溶解”。
    構成屏障的無數玄奧符文,那代表著宇宙底層邏輯鏈條的具象化存在,在接觸到“平衡裁決”的瞬間,其存在的根基便被徹底否定。它們的光芒急速黯淡、熄滅,符文的結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痕跡,從最核心的邏輯節點開始崩潰、消散,化為毫無意義的原始能量流,然後被那“刃”所代表的絕對“空無”貪婪地吞噬殆盡。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絕望,卻又在時間停滯的背景下,被拉長成一場清晰無比的酷刑。小莊眼睜睜看著自己傾盡所有構築的防線,如同陽光下的薄雪,連一絲抵抗的漣漪都未能激起,就徹底消融在對方那冰冷的、不可違逆的“抹除”意誌之中。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小莊喉嚨深處擠出,伴隨著噴濺而出的、帶著內髒碎塊的金色血液。屏障的崩解,如同直接撕裂了他的靈魂。那不僅僅是力量的潰敗,更是信仰的崩塌。秩序長河,那被他視為宇宙終極秩序之力、甚至能消滅熵的偉大存在,在這冰冷的“平衡之刃”麵前,竟顯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擊!他賴以對抗一切的信念基石,在這一刻徹底粉碎,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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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無形的“刃”,在溶解了秩序屏障之後,沒有絲毫遲滯,如同劊子手精準落下的鍘刀,繼續向前。它帶來的不再是物理上的壓力,而是一種存在層麵的“消融”。小莊感到自己的“邊界”正在被強行剝離。構成他身體的能量場,那維係著他生命形態的靈能光環,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金屬,邊緣開始模糊、沸騰,然後無聲無息地汽化,被吸入那“刃”所開辟的虛無路徑之中。皮膚上傳來的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剝離感”——仿佛他正在被宇宙本身“擦除”。視野急劇地暗淡、收縮,周圍凝固的戰場廢墟、那些被凍結的盟友身影,開始扭曲、褪色,如同浸了水的油畫,最終沉入一片不斷擴大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絕對的絕望,終於如同冰冷的深海,徹底淹沒了他。
    掙紮?毫無意義。秩序長河,那曾經力挽狂瀾的力量,在宇宙法則的鍘刀下,脆弱如紙。
    反抗?徒勞無功。連時空本身都被凍結,他的意誌,他的力量,在這絕對的“執行”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意義?為了拯救而成為罪人,為了守護而引來毀滅……這宇宙的平衡,竟如此冰冷,如此殘酷,容不下一點點的“僭越”和“犧牲”。
    一切……都結束了。
    思維在凍結與消融的雙重酷刑下,變得異常緩慢而清晰,如同瀕死前的回光返照。時間停滯的領域,似乎也無法完全禁錮這最後的意識碎片。一幕幕畫麵,如同散落的星辰碎片,在他急速暗淡的意識之海中浮沉、掠過。
    他看到了自己誕生的那顆藍色星球,在浩瀚星海中如同微塵,卻孕育了無數仰望星空的夢想。他看到了導師刻滿歲月溝壑卻閃爍著智慧光芒的臉龐,那雙手曾引導他第一次觸摸到宇宙弦的微弱震顫。“孩子,力量本身並無善惡,”導師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空的冰層,帶著無盡的蒼涼與洞悉,“但宇宙的尺度下,善意的刀刃,同樣會切開它自身的規則……代價,往往超乎想象。” 他看到了那些在熵的陰影下化為宇宙塵埃的璀璨星河,無數生靈無聲的悲鳴仿佛匯聚成一股冰冷的洋流,衝擊著他殘存的意識。他看到了熵被秩序長河吞沒前,那核心深處一閃而過的、並非瘋狂或憎恨的奇異波動——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這個遲來的、荒謬的念頭,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僅存的邏輯。
    原來……毀滅者與被毀滅者,在宇宙這架冰冷的天平上,都隻是……砝碼?
    混亂與秩序,生與死,拯救與毀滅……這些他曾經為之奮戰、為之定義的一切,在這最終降臨的、名為“平衡之刃”的絕對法則麵前,都失去了意義。隻剩下冰冷的、精確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那無形的“刃”,已然及體。
    沒有痛楚。或者說,超越了生命所能理解的“痛楚”範疇。存在的“概念”本身,正在被強製剝離。構成他身體的基本粒子,維係他生命的能量場,承載他記憶與情感的複雜靈能結構……所有構成“小莊”這個存在的一切,都開始不可逆轉地崩解、消散。視野徹底被一片絕對的灰白所吞噬,如同墜入沒有盡頭的濃霧。感知在飛速消退,聽覺、觸覺、溫度覺……逐一熄滅。最後殘留的,隻有一種冰冷到極致的“剝離感”,仿佛靈魂被一層層地刮去,暴露在宇宙終極的虛無之風中。
    意識,如同一盞在狂風中搖曳的殘燈,火焰急劇縮小,隻剩下針尖般的一點微芒。
    在這一點微芒即將徹底熄滅的瞬間,在那絕對的“空無”徹底將他吞沒的前一刹那,透過那“平衡之刃”冰冷的“刃鋒”,他仿佛“看”到了什麽。
    那並非景象,而是一種超越感官的、直達本質的“信息”衝擊。
    在那“黑洞”——那宇宙平衡機製冰冷具象的核心深處,在那吞噬一切的“空無”背後,並非絕對的虛無。那裏存在著……“痕跡”。無法計數、層層疊疊、浩瀚如星海般的……“痕跡”。
    那不是物質,不是能量,甚至不是信息。那是某種“存在”被徹底抹除後,在宇宙法則最底層的記錄中,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痕”。每一個“印痕”,都代表著一個曾經輝煌、曾經掙紮、最終因觸犯宇宙鐵律而被“平衡之刃”徹底抹去的文明、個體、或是某種……存在形式。它們如同被拓印在永恒黑暗幕布上的蒼白剪影,無聲地陳列著,構成了一部冰冷到令人靈魂凍結的宇宙“違規者”終極名冊。無窮無盡,無邊無際。
    而在那浩瀚無垠的“名冊”最“新”的一頁,就在那無數蒼白剪影的盡頭,一個輪廓正在以無法抗拒的速度變得清晰,被那無情的法則之力飛速地烙印上去——正是他自己的身影!
    原來……被抹除,並非終結。
    這冰冷的“名冊”,這由無數被清算者構成的永恒墓碑,才是真正的歸宿。一個永恒的、無聲的、被釘在宇宙法則恥辱柱上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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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點意識的光芒,如同被狂風吹滅的燭火,猛地一顫,徹底熄滅了。
    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存在感”,如同退潮般消失。
    隻剩下那冰冷的、永恒的、屬於“違規者”的……印記,在宇宙法則的無盡名冊上,凝固成型。
    戰場,依舊被絕對的死寂和凍結所籠罩。熵的殘骸早已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存在。唯有那懸於虛空、如同宇宙之眼的“平衡之刃”——那冰冷無情的“黑洞”——依舊散發著吞噬一切光與希望的絕對空無。它所開辟的那道筆直的“虛無”路徑,從小莊曾經懸浮的位置貫穿而過,延伸向時空的深處,如同一道永恒的傷疤,烙印在宇宙的軀殼之上。
    小莊,消失了。
    沒有爆炸,沒有光影,沒有留下任何粒子或能量的殘跡。如同用最高權限的橡皮擦,將一個錯誤的數據點,從宇宙的底稿上,徹底、幹淨、不留一絲痕跡地……擦除了。
    凍結的戰場廢墟中,那些形態各異、僅存的盟友身影,依舊凝固在時間的琥珀裏。他們臉上殘留著熵被消滅時那短暫一瞬的驚愕與茫然,還未來得及轉化為任何其他的情緒,就被這緊隨而至的、更恐怖的宇宙級抹殺所凍結。他們“看”到了那“黑洞”的降臨,“感覺”到了那凍結時空的絕對威壓,“感知”到了小莊傾盡全力的徒勞抵抗,以及最後……那徹底的、無聲無息的湮滅。
    但他們的思維,同樣被凍結在那一刻的極端衝擊之中,無法流轉,無法理解,無法哀悼。隻有一種最原始的、最深沉的、名為“絕望”的冰冷印記,如同永不融化的寒冰,深深地烙印在他們每一個被凝固的意識核心之上。
    遙遠的觀測哨內,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不知多久。龐大的思維矩陣停止了運轉,古老的意識體陷入了無法解讀的沉寂。熵被消滅的信號剛剛點亮了無數文明的希望星圖,緊接著傳來的,卻是那代表“平衡之刃”啟動的、源自宇宙底層的、冰冷到凍結靈魂的法則波動,以及……目標被徹底抹除的終極確認信號。
    希望被點燃,又在瞬間被更深的、源自宇宙本身的絕對寒意所撲滅。留下的,隻有一片比虛空更死寂的茫然,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對頭頂這片星空法則的……終極敬畏與恐懼。
    冰冷的“平衡之刃”——那宇宙法則的具象化身——完成了它的“執行”。那吞噬一切的“空無”核心,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突兀,開始向內“坍縮”。不是爆炸,不是消散,而是“關閉”。如同一個完成了任務的冰冷程序,收回了它的輸出端口。籠罩戰場的絕對凍結力場隨之解除。
    時間,重新開始流淌。
    那些凝固的塵埃顆粒,遵循著重力法則,緩緩飄落。遠處星艦爆炸的衝擊波,繼續著它猙獰的擴張。凝固的火焰與碎片,重新獲得了動能,向著冰冷的虛空飛散。
    然而,戰場中心,那曾經站立著孤勇戰士的地方,隻剩下純粹的、令人心悸的虛無。連空間本身,似乎都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光滑而冰冷的“傷疤”。
    一個殘破不堪的機械體,關節處還冒著短路的電火花,它那僅存的、高精度的光學傳感器,無意識地轉動著,一遍遍掃描著那片空無一物的區域。它內部的邏輯回路,在時間恢複流動後,艱難地處理著剛剛被強行灌入的、超出理解極限的信息。熵滅……平衡機製觸發……目標鎖定……抹除執行……小莊……不存在……
    處理失敗。核心邏輯模塊發出過載的尖銳警報,隨即陷入一片混亂的死寂。它那金屬鑄造的軀體,在冰冷的虛空中,無法控製地、劇烈地顫抖起來。沒有發聲器官,但一種無聲的、代表徹底崩潰的電磁悲鳴,微弱地擴散開來。
    更遠處,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生命體,其穩定的光暈劇烈地明滅閃爍,如同壞掉的信號燈。構成它意識核心的能量流徹底紊亂、逸散,如同被狂風撕碎的流雲。它“存在”的形態都開始變得不穩定,邊緣模糊不清,仿佛隨時會徹底解體,歸於虛無的宇宙背景輻射。
    絕望,不再是一種情緒。它已經實體化,彌漫在這片剛剛經曆了雙重毀滅的戰場廢墟之中,沉重得如同中子星的核心物質,壓垮了每一個幸存者的精神脊梁。
    冰冷的“平衡之刃”徹底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那道貫穿虛空的、絕對的“虛無”路徑,如同宇宙皮膚上一道無法愈合的、光滑而冰冷的疤痕,永恒地烙印在那裏。它無聲地訴說著一個冰冷的真理:在這浩瀚無垠的星空之下,在宇宙那至高無上、鐵麵無私的平衡法則麵前,無論是吞噬萬物的“熵”,還是點燃秩序的“火”,一旦越過了那條無形的界限,最終的歸宿,都隻有那永恒的、徹底的……“無”。
    戰場廢墟的死寂中,隻剩下凝固的絕望在無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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