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淵窺伺 微光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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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銀河秩序長河),流淌於無垠虛空,億萬星辰構成的璀璨光帶是其永恒的河岸。它是宇宙的脊梁,是生命與文明得以孕育、存續的根基。此刻,這片浩瀚無波的寧靜水域邊緣,卻悄然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高佳佳佇立於“觀星台”的核心。這並非物理意義上的平台,而是天界龐大陣列投射在她意識中的純粹信息界麵。她的視野穿透了物質宇宙的藩籬,直接凝視著秩序長河邊緣那片無形的能量疆域。數據流在她周身無聲奔湧,構築起星辰運轉的軌跡、維度弦的輕微震顫、以及構成宇宙背景底噪的古老輻射。她的感知延伸出去,如同無形的觸須,敏感地捕捉著長河邊緣任何一絲不和諧的波動。天界的精銳——並非手持利刃的戰士,而是精神高度同步、意誌凝練如星鑽的“秩序守護者”——他們的思維節點如星辰般在意識網絡中亮起,與高佳佳融為一體,構築成一張覆蓋長河邊緣的精密感知與防禦之網。
警報,並非刺耳的蜂鳴,而是一道冰冷、精準的數據流,瞬間刺穿了整個意識網絡的核心。
混沌入侵點確認。能量形態:精純熵增聚合體。坐標:長河邊緣,第七象限,弦網節點epsion7。侵入模式:滲透式同化。
高佳佳的意念如寒冰般銳利:“節點epsion7,陣列校準,熵增抑製力場全功率啟動。太陰星主權限,思維屏障同步,強度閾值gaa9。攔截它,淨化它。”
沒有轟鳴的炮火,沒有撕裂虛空的能量束。一場超越凡人感官極限的戰爭在秩序長河邊緣轟然爆發。
那入侵的混沌能量,如同宇宙傷口中滴落的一滴濃稠黑血,散發著湮滅一切結構與意義的瘋狂氣息。它並非蠻力衝撞,而是帶著一種陰冷的智慧,如同擁有生命的墨汁,甫一接觸秩序長河邊緣那層無形的“膜”,便瘋狂地擴散、滲透、侵蝕。秩序的能量結構在它的觸碰下發出無聲的悲鳴,光潔的法則表麵迅速被染上汙濁的斑點,結構開始扭曲、崩解,仿佛清水被劇毒汙染。
天界的反擊瞬息而至。高佳佳的意識如同指揮交響樂的巨匠,引導著整個守護者網絡。無形的熵增抑製力場在入侵點周圍驟然生成,其核心原理是強行逆轉局部區域的熵增定律,將混亂導向有序。力場如同一隻巨大的、由純粹秩序法則構成的透明手掌,狠狠攥向那滴擴散的“墨汁”。
墨汁劇烈地翻滾、沸騰,形態在秩序與混亂之間瘋狂拉扯、變形,竭力抵抗著被“有序化”的命運。守護者們的思維屏障則如同億萬道堅韌的光絲,層層疊疊地纏繞上去,每一次思維的碰撞都迸發出純粹信息層麵的交鋒火花,在意識網絡中無聲地炸開,湮滅著混沌能量的侵蝕觸須。那是意誌的絕對碰撞,是存在法則的根本對抗。秩序長河邊緣的能量圖譜劇烈地波動著,代表混亂的汙濁色塊與代表秩序的純淨光芒瘋狂地互相吞噬、抵消。
“目標能量核心強度超出預估!它在…解析我們的防禦結構!”一位守護者的意識傳遞帶著一絲罕見的驚駭。
高佳佳眼中數據流狂飆:“不是無意識的混沌獸…它在進行戰術試探!尋找薄弱點!陣列能量重新定向,集中至弦網連接處!阻斷它的分析回路!”
混沌能量仿佛擁有狡詐的意誌,它不再執著於單純的滲透,而是像一條劇毒的鰻魚,在秩序網絡的縫隙中急速遊走,每一次衝擊都精準地指向防禦陣列能量流轉的節點或弦網結構的微小瑕疵。它並非要一舉突破,更像是在繪製一張精密的防禦漏洞地圖。更讓高佳佳心神一凜的是,一股極其隱晦、帶著強烈“搜尋”意圖的波動,如同無形的探針,在混亂的衝擊中悄然散開,目標並非摧毀,而是深入秩序長河的邊緣區域,似乎在急切地掃描、定位著某種特定的東西——某種讓混沌本身也感到“異常”的秩序源。
“它在找什麽?”高佳佳的念頭冰冷如星塵,“這絕非偶然的侵蝕!”
戰鬥在無聲的維度持續著,消耗著守護者們的精神力量。終於,在一次精準的能量節點飽和轟擊下,那滴頑固的混沌“墨汁”核心結構被強行撕裂,熵增抑製力場趁勢將其殘餘徹底分解、湮滅。汙濁的色塊在能量圖譜上徹底消散,秩序的光芒重新占據主導,長河邊緣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勝利,卻毫無喜悅。
高佳佳的意識緩緩從激烈的對抗中抽離,額角滲出細密的虛擬汗珠。她麵前展開的是混沌入侵能量被徹底淨化前一刻,天界溯源陣列捕捉到的最後一絲殘留信號。它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被宇宙的背景噪音徹底淹沒,卻帶著一種指向性的決絕。
溯源算法啟動,如同最精密的宇宙探針,追索著這縷微不可察的混沌氣息。龐大的星圖在高佳佳麵前急速旋轉、放大、定位。星域、星係、星團…坐標被一層層剝離,最終,一個黯淡的、被標記為“低價值觀測區”的光點在星圖深處被無情地鎖定、高亮標注——暗淵界域,塵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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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燼星!那個資源枯竭、秩序崩壞、被遺忘在宇宙垃圾堆角落的死亡世界?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關聯信息瞬間躍入高佳佳的數據庫檢索結果:就在不久前,天界深空探測陣列的一個冗餘分支,在例行掃描暗淵界域邊緣時,曾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轉瞬即逝的異常秩序波動。其強度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位置模糊,當時被係統自動歸類為“深空背景輻射噪音”或“未知微型天體解體殘留”,隨即被淹沒在海量數據中。現在,當這個時間戳被單獨提取出來,與混沌入侵發生的時間點並列時,那可疑的關聯性如同黑暗中的磷火般刺眼。
塵燼星,從“低價值觀測目標”,瞬間被標記為“高度可疑目標:潛在異常秩序源混沌關聯點”。
“一個被混沌盯上的廢土…還有一絲不該存在的秩序回響…”高佳佳低語,聲音在空曠的觀星台核心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塵燼星…你藏著什麽秘密?”
她的目光穿透了層層虛擬星圖,仿佛要直接洞穿那覆蓋著塵燼星的厚重暗淵能量陰雲。權限指令無聲下達:“啟動‘天眼’陣列。目標:暗淵界域,塵燼星。穿透幹擾等級:最高。”
“天眼”,銀河星係最高權限的觀測係統,其力量足以洞穿星雲的核心,解析黑洞視界邊緣的粒子流。此刻,它的偉力被集中投向那個遙遠、汙濁的角落。暗淵界域特有的混沌能量幹擾如同億萬條蠕動的、充滿惡意的觸手,瘋狂地扭曲著觀測信號,試圖將塵燼星包裹在永恒的迷霧之中。
高佳佳的視野中,代表塵燼星的能量圖譜呈現出來。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一片令人絕望的汙濁泥沼!圖譜上充斥著代表混亂、衰敗、熵增、負麵情緒憤怒、絕望、貪婪)的濃烈色塊——深沉的淤血褐、汙穢的泥漿黃、狂躁的猩紅、死寂的灰黑…它們彼此糾纏、翻滾、沸騰,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能量繪卷。整個星球仿佛一個巨大、肮髒、正在潰爛的傷口,散發著令秩序生命本能厭惡的氣息。高佳佳甚至能“聽”到那圖譜中蘊含的無盡哀嚎與詛咒,那是整個星球億萬生靈絕望的集體悲鳴。
她的意識如同在汙濁的泥沼中艱難跋涉的探針,忍受著混沌能量對感知的瘋狂侵蝕和幹擾帶來的劇烈眩暈感,執著地掃描著鏽帶區的每一個能量細節。垃圾山、廢墟、扭曲的金屬、汙濁的空氣、掙紮的生命…一切都籠罩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混亂之中。
就在她的意誌力承受著巨大壓力,幾乎要撤回觀測的瞬間——
一點微光。
在代表一座龐大廢棄金屬山的、由深褐鏽蝕)和暗紅殘留輻射)構成的混亂色塊邊緣,極其微小,小得像針尖上的一點塵埃。但它卻擁有著與周圍環境截然不同的特質。它純淨得如同初凝的冰晶,剔透無瑕;它穩定得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內核,在沸騰的汙濁能量泥沼中,紋絲不動地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之美。
它隻存在了不到千分之一秒,微弱得如同幻覺,一閃而逝,瞬間就被周圍翻滾的汙濁能量狂潮重新吞噬、淹沒。塵燼星的能量圖譜再次恢複了那令人絕望的、統一的混亂色調。
觀星台核心,一片絕對的死寂。
高佳佳的身體,那具由最頂級生物科技與能量技術塑造的完美身軀,第一次,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起來。她冰冷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星辰在劇烈地誕生與湮滅。所有的冷靜、所有的理智,都在那驚鴻一瞥的微光麵前,被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幾乎令她窒息的狂瀾所衝擊。
那純淨,那穩定…那…那是…
一個隻存在於天界最古老預言和最機密檔案中的詞匯,帶著焚盡一切的熾熱和開創新紀元的重量,轟然砸在她的意識核心:
星火!
塵燼星,鏽帶區。風是這裏永恒的旋律,裹挾著鐵鏽的腥氣、腐爛有機物的惡臭、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化學製劑殘留的刺鼻味道。它刮過堆積如山的廢棄星艦殘骸,穿過扭曲變形的巨型管道迷宮,在腐朽金屬的縫隙間嗚咽,奏響一曲獻給死亡與廢棄的挽歌。
恒曇瘦小的身影,就像一隻灰撲撲的蜥蜴,敏捷地在這片鋼鐵與垃圾構成的“叢林”中移動。他身上的衣物是無數塊不同顏色、質地的破布拚湊而成,勉強蔽體,早已看不出原色,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膩的灰塵。他約莫八九歲,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顯得格外瘦削,肋骨在單薄的布料下隱約可見,臉頰凹陷,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沉靜,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著這個灰敗世界的輪廓,深處則燃燒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光芒。生存,早已將一切不必要的軟弱和天真從他身上剝離殆盡。
他停在一座由扭曲的飛船引擎外殼和斷裂的合金梁架堆成的垃圾山邊緣。沒有貿然攀登,而是伏低身體,耳朵緊貼著冰冷粗糙的金屬表麵,仔細傾聽著內部的聲音——除了風聲,還有某種細微的、令人不安的刮擦聲和低沉的嘶嘶聲。他抓起腳邊一塊巴掌大的鏽蝕金屬片,手腕一抖,金屬片旋轉著飛入垃圾山深處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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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猛地爆發,帶著被驚擾的狂怒。緊接著,一個水桶大小、渾身覆蓋著暗紫色幾丁質甲殼、長著三對鋒利挖掘足和一對巨大口器的“鏽蝕甲蟲”猛地從另一個洞口衝了出來,口器開合,發出威脅的哢噠聲,複眼閃爍著凶暴的紅光,四處搜尋入侵者。
恒曇早已不在原地。在金屬片脫手的瞬間,他已如離弦之箭般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垃圾山的另一側,利用一堆倒塌的金屬板形成的視覺死角遮蔽了自己。他屏住呼吸,身體緊繃,像一塊沒有生命的岩石。
甲蟲暴躁地搜尋了幾分鍾,才悻悻地鑽回了它的巢穴。恒曇又耐心地等待了更長的時間,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刮擦聲再次規律地響起,他才像一道影子般滑出,目標明確地攀向垃圾山頂部一處相對穩固的平台。那裏,半掩埋在鏽渣下,露出一截斷裂的金屬臂,連接處閃爍著一種特殊的、尚未完全氧化的銀藍色光澤——那是高純度“星紋鈦”,黑市上的硬通貨。
“叮當。”恒曇低喚了一聲。
一個小小的、圓滾滾的金屬球體,表麵布滿了劃痕和凹坑,從恒曇背著的破舊帆布包縫隙裏靈巧地滾了出來,無聲地懸浮在他腳邊。它的獨眼一顆黯淡的紅色光學傳感器)閃爍著微光,發出一聲極輕微的、表示確認的電子嗡鳴。它伸出兩根纖細的機械臂,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金屬臂周圍的垃圾,動作穩定而高效。
恒曇負責警戒和判斷環境風險,叮當則利用它小巧的體積和精密的機械臂處理那些需要精細操作或探測的工作。一人一機,在死亡的陰影下,配合得天衣無縫。
“老疤說今晚去‘鼴鼠道’。”恒曇將那塊沉甸甸的星紋鈦小心地包裹好,塞進背包最底層,低聲對叮當說。他的聲音帶著孩童的清脆,卻又有著超乎年齡的平靜。
“鼴鼠道”——鏽帶區深處,一個由廢棄的巨型地下排汙管道係統改造而來的黑市。入口隱藏在倒塌的工業建築群深處,需要穿過一條彌漫著刺鼻化學氣體和滑膩粘液的狹窄裂縫才能進入。當恒曇跟著老疤擠過那條令人作嘔的通道後,一個光怪陸離、充滿了病態生機的巨大地下世界展現在眼前。
巨大的管道內部空間被粗暴地改造過。兩側管壁上開鑿出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洞穴,掛著肮髒的布簾或鏽蝕的鐵皮門,就是一個個店鋪。管道底部寬闊的“街道”上擠滿了人,絕大多數都衣衫襤褸,麵目被汙垢和絕望侵蝕得模糊不清。空氣汙濁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混雜著劣質合成食物的怪味、汗液的酸臭、腐爛垃圾的惡息、以及一種濃烈的、廉價的、令人神經亢奮的化學煙霧氣味。昏暗的光源來自懸掛在管壁上的、滋滋作響的熒光燈管,或是店鋪裏搖曳的油燈,將攢動的人影拉長、扭曲,投射在油膩的管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吆喝聲、咒罵聲、討價還價的嘶吼、醉酒者的狂笑、角落裏壓抑的哭泣聲…各種噪音在這裏匯聚、碰撞、發酵,形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聲浪,衝擊著恒曇的耳膜和神經。叮當緊緊貼著他的小腿,獨眼的光芒緊張地高頻閃爍著。
老疤熟門熟路地擠開人群,走向一個相對寬敞的角落攤位。攤主是個幹瘦、一隻眼睛是渾濁義眼的老頭,正和一個穿著肮髒皮圍裙的壯漢低聲爭論著什麽。老疤掏出那塊星紋鈦,老頭渾濁的義眼立刻亮了起來,枯槁的手指貪婪地撫摸著金屬的光澤。討價還價開始了,老疤的聲音粗啞而強硬。
恒曇的目光卻無法從黑市的景象上移開。他看到旁邊一個鐵籠子裏,幾個眼神空洞、瘦骨嶙峋的孩子蜷縮在一起,脖子上套著粗糙的鐵項圈,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正唾沫橫飛地向路人兜售。不遠處,一個攤位上公然擺著幾把能量手槍和幾管裝著詭異熒光液體的注射器,賣家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更讓他胃部翻騰的是,他看到一個角落裏,兩個男人為了爭奪一小袋合成澱粉塊,像野獸一樣扭打在一起,拳頭砸在肉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鮮血很快染紅了油膩的地麵,而周圍的人隻是麻木地看著,甚至有人低聲下注賭誰先倒下。
混亂、汙穢、赤裸裸的暴力和壓迫,將生存的殘酷撕碎了直接塞進他的眼睛裏。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和冰冷刺骨的寒意沿著脊椎爬上來。他能感覺到體內深處,那點微弱的“光”似乎被這極致的混亂和惡意所刺激,開始不安地波動起來,像一顆被投入沸水中的冰粒,邊緣在悄然融化、擴散,帶來一種細微的灼熱感。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壓下那股莫名的悸動。
就在這時,一聲炸雷般的咆哮在不遠處炸響!
“你他媽敢坑老子?!”一個滿臉橫肉、脖子上紋著毒蛇圖案的光頭壯漢,揪著一個瘦小商販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幾乎提離了地麵。壯漢的另一隻手裏,赫然握著一把嗡嗡作響、散發著危險紅光的切割型能量匕首,刀尖幾乎抵到了商販驚恐萬分的眼球上。“老子要的是完好的‘隼式’引擎穩壓器!你他媽給老子一個快散架的廢品?當老子是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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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疤哥!我真不知道!收來就這樣!真的!饒了我…”瘦小商販嚇得魂飛魄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一股腥臊味從他褲襠處彌漫開來。
“饒你大爺!”光頭疤哥怒極反笑,眼中凶光畢露,手中的能量匕首嗡嗡聲驟然尖銳,紅光暴漲,“老子今天就用你的眼珠子當利息!”
周圍的人群瞬間如潮水般退開,形成了一個血腥的舞台。有人吹著口哨起哄,有人冷漠旁觀,也有人麵露不忍卻不敢上前。幾個攤販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攤位上值錢的東西,生怕被波及。混亂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沸騰、爆裂!
老疤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臉色一變,迅速將換來的幾支營養膏和一小袋信用點塞進懷裏,一把抓住恒曇的手腕,低吼道:“走!別惹事!快走!”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見慣生死的急促和不容置疑。
恒曇被老疤拽著,踉蹌地後退了一步。叮當緊張地貼著他的腳踝。老疤的警告像冰冷的鐵箍箍在他的理智上:“暴露,就是死!”他清楚地記得上一次在廢車場,自己無意識引發的“平靜”帶來的可怕後果,那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然而,他的目光掃過那個被嚇得失禁、癱軟在地、即將被匕首刺穿眼睛的瘦小商販;掃過旁邊一個抱著破布娃娃、嚇得忘了哭泣、隻是睜大空洞眼睛看著這一切的小女孩;掃過那些臉上寫滿恐懼、卻隻能絕望地瑟縮在攤位後的無辜攤販…他們的絕望和無助,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穿了他強行築起的防禦。
體內的“光”波動得更加劇烈了,不再是灼熱,而是一種強烈的、想要衝撞出來的衝動,一種想要撫平眼前這片瘋狂暴戾的渴望,壓過了恐懼和自我保護的念頭。上一次是危機下的本能,這一次…是他自己的選擇。
就在疤哥獰笑著,能量匕首的紅光即將刺入商販眼球的刹那——
恒曇猛地停下了後退的腳步,掙脫了老疤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黑市裏汙濁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血腥、汗臭和化學品的味道,幾乎讓他窒息。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隔絕掉眼前那暴戾的畫麵和刺耳的喧囂。他需要“平靜”。不是他自己的平靜,是給這裏的平靜。他拚命地在腦海中勾勒:風平浪靜的海麵,倒映著純淨的星空;深秋午後,落葉無聲飄落的寂靜樹林;甚至…是他在垃圾堆裏偶然翻到的一本破爛畫冊上,那片從未見過的、一望無際的、寧靜的金色麥田…他集中起所有的意念,不是控製那點“光”,而是將自己全部的精神,都“想象”成那渴望的平靜本身,然後…將它“推”出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芒,沒有能量爆發的衝擊波。
一股無形的、微弱的秩序波動,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一滴冰水,以恒曇為中心,悄然擴散開來。它輕柔得像一陣微風拂過滾燙的沙地,瞬間掠過了爭吵的中心。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暴怒咆哮的疤哥,臉上的猙獰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他高舉能量匕首的手臂僵在半空,那股驅使著他行凶的、如同岩漿般沸騰的狂怒,突然毫無征兆地…熄滅了。一種巨大的、難以抗拒的疲憊感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幾天幾夜沒有合眼,連骨頭縫裏都透著酸軟。眼前的商販不再麵目可憎,手裏的能量匕首也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嗡嗡的噪音顯得格外刺耳和無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著手裏發紅的凶器,又看看癱在地上抖成一團、臭烘烘的商販,一股強烈的“沒意思”的感覺油然而生。
“媽的…”疤哥煩躁地嘟囔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疲憊和索然無味,剛才那股不殺人不痛快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手腕一翻,能量匕首的嗡嗡聲戛然而止,紅光熄滅。他隨手將匕首插回腰間皮套,像是丟掉一件麻煩的累贅。他厭惡地瞥了一眼癱軟的商販,抬腳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商販的屁股:“滾!算老子今天倒黴!以後別他媽讓老子看見你!” 語氣裏充滿了不耐煩,卻再沒有一絲殺意。
瘦小的商販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鑽進人群,瞬間消失不見。
疤哥煩躁地抓了抓光頭,又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看熱鬧的人群,似乎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麽那麽大火氣。他啐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地撥開人群,也很快消失在昏暗管道的深處。
一場血腥的衝突,就這樣以一種近乎荒誕的、虎頭蛇尾的方式,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圍觀的人群麵麵相覷,失去了高潮的戲劇,他們也很快失去了興趣,嘟囔著“搞什麽鬼”、“晦氣”,紛紛散開,黑市重新恢複了那種病態的、嘈雜的“正常”。
隻有恒曇知道發生了什麽。
當那股波動擴散出去的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靈魂都被抽空了!仿佛支撐身體的骨頭瞬間融化,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和虛弱感如同冰水般從頭頂灌到腳底。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心跳快得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幸好老疤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他瘦小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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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怎麽了?”老疤的聲音帶著驚疑,低頭看著恒曇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的小臉和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他以為是恒曇被剛才的場麵嚇壞了。
恒曇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大口喘著氣,像一條離水的魚,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老疤的手臂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太陽穴針紮似的劇痛。他勉強抬起眼皮,眼神渙散,幾乎無法聚焦。這一次,比上次在廢車場更加清晰,更加…可控。他能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力量”帶來的可怕代價——精神被瞬間透支的虛脫感。
“沒…沒事…”他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走…快走…”
老疤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周圍,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異常,隻當是孩子被嚇破了膽。他不再多問,半扶半拽著腳步虛浮的恒曇,迅速擠開人群,朝著鼴鼠道出口的方向走去。叮當緊緊跟在後麵,獨眼的光芒擔憂地鎖定在恒曇蒼白的小臉上。
在距離剛才衝突地點不遠的一個昏暗角落,一個攤位被厚重的油氈布半遮著。攤位上擺放著一些舊時代的電子元件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礦物標本,看起來平平無奇。攤主是一個穿著深灰色、料子相對考究但沾著油汙外套的中年男人。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似乎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手裏把玩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某種信號探測器的改裝設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梁上架著的那副墨鏡——鏡片並非普通材質,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著極其細微的、冰冷的藍色數據流光。
當恒曇試圖平息暴戾,釋放出那股微弱秩序波動的瞬間,墨鏡男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身體不易察覺地坐直了。
他鼻梁上的特殊墨鏡,那流動的藍色數據流驟然加速!鏡片內部,原本顯示著環境能量噪聲的混亂波紋圖譜中,突兀地出現了一道極其短暫、微弱、卻異常清晰的信號峰值!它的波形平滑、穩定,帶著一種與整個汙濁混亂的黑市環境格格不入的純淨韻律,如同在重金屬搖滾樂的轟鳴中,插入了一小節純淨悠揚的古典鋼琴音符。墨鏡側麵的微型傳感器發出一陣幾乎無法察覺的高頻震動。
墨鏡男猛地抬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鏡片後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激光掃描儀,瞬間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地鎖定在那個被高大疤臉男人攙扶著離開的瘦小男孩身上。
他的嘴角,緩緩地向上勾起,拉出一個冰冷而充滿興味的弧度。那不是友善的笑容,而像是掠食者發現了值得一探究竟的稀有獵物。
“有意思…”他無聲地低語,目光如同無形的鉤索,牢牢地釘在恒曇和老疤消失的管道拐角處。他指尖在探測器的邊緣輕輕敲擊著,記錄下了那個坐標和那個特殊的波形片段。“鏽帶區的垃圾堆裏…竟然藏著這麽純淨的‘秩序波長’?小家夥,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冰冷的探究欲,如同潛伏的毒蛇,無聲地探出了信子,鎖定了那個步履蹣跚的瘦小身影。塵燼星的鏽色迷霧中,一點微光已然點亮,而窺伺者的陰影,正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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