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喝藥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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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天已大亮。
身邊空蕩蕩的,大哥不知何時已經起身。
我撐著坐起來,渾身還有些懶洋洋的酸軟,但精神卻很好。
房門被輕輕推開,春杏端著溫水進來:“夫人醒了?大爺在前廳會客,說您醒了不必急著起,多躺會兒。”
“什麽客人?”我一邊洗漱一邊問。
“是營裏的副將,好像有什麽軍務。”春杏幫我梳著頭發,“二爺在藥房配藥,三爺一早就去衙門了,說是前幾日積了些公文。四爺去鋪子裏了,五爺在書房教小少爺功課。”
我點點頭。
收拾妥當後,我打算去看看孩子們。
剛走到暖閣外,就聽見裏麵傳來安安稚嫩的讀書聲,還有五弟溫和的講解聲。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五爹,宇宙是什麽呀?”
“宇宙啊,就是天和地,所有東西都在裏麵……”
我沒進去打擾,轉身去了隔壁。
乳母正抱著朝霞在輕輕搖晃,晨暉則躺在搖籃裏,睜著眼睛吮自己的小拳頭。
“夫人來了。”乳母笑著行禮。
“他們早上鬧了嗎?”我接過朝霞,小家夥在我懷裏蹭了蹭。
“沒有,兩位小主子乖得很,吃了就睡,醒了也不怎麽哭鬧。”乳母道:“就是小小姐更黏人些,要人抱著才肯睡踏實。”
我低頭看著女兒粉嫩的小臉,心裏軟成一片。
“我來抱會兒,你去歇歇吧。”
乳母退下後,我抱著朝霞在窗邊坐下。
陽光很好,暖暖地照進來。
晨暉在搖籃裏踢蹬著小腿,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暉兒是不是也想要娘親抱了?”我俯身用空著的手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臉蛋。
晨暉立刻抓住我的手指,往嘴裏塞。
“哎呀,不能吃。”我笑著抽出手指,他卻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正逗著孩子,門簾被掀開,二哥端著藥碗進來。
“就知道你在這兒。”他溫和地笑著,把藥碗放在桌上,“先把藥喝了。”
我看著那黑乎乎的藥汁,眉頭就皺起來了。
“二哥,我感覺好多了,能不能……”
“不能。”二哥打斷我,語氣溫柔卻不容商量,“調理身子最忌半途而廢。再喝五日,我重新診脈看看。”
我隻得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
苦得我直皺眉。
二哥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是幾顆蜜餞。“吃顆甜的壓壓。”
我趕緊拈了一顆含在嘴裏,甜味慢慢化開,衝淡了苦澀。
他笑了笑,在搖籃邊坐下,檢查晨暉的尿褯,又探了探他的額頭。“兩個孩子都挺好,長得快。”
“多虧你費心。”我說。
“應該的。”二哥仔細地給晨暉換了尿布,動作熟練輕柔。
朝霞在我懷裏睡著了,小嘴還一動一動的。
“昨晚睡得如何?”二哥問。
“挺好的,一覺到天亮。”
“那就好。”二哥點點頭,目光又落回兩個孩子身上。
“霞兒看著比暉兒更貪覺些,暉兒醒著的時候多,手腳也更有力。”
“是呢。”我輕輕晃著懷裏的朝霞,“暉兒總愛抓東西,勁兒還不小。”
正說著,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安安壓低了卻仍透著興奮的聲音:“二爹!娘親!你們看!”
門簾被掀開,安安小心地捧著一片大大的梧桐葉進來,葉子上用墨筆畫著歪歪扭扭的東西。
“這是什麽呀?”我好奇地問。
“是弟弟妹妹!”安安獻寶似的把葉子舉高些,“我畫的!五爹教我的!”
我仔細看去,葉子上果然畫了兩個圓圓的腦袋,眼睛是兩個黑點,嘴巴是彎彎的線。
旁邊還畫了個稍大一點的圓圈,大概是他自己。
“畫得真好。”二哥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弟弟妹妹可喜歡了。”
安安眼睛亮晶晶的,把葉子小心地放在晨暉的搖籃邊:“送給弟弟妹妹。”又轉頭看我。
“娘親,五爹說我今天字寫得好,下午可以來看弟弟妹妹玩一會兒。”
“好呀。”我柔聲道,“不過要輕輕的,別吵醒妹妹。”
“嗯!”安安用力點頭,又湊到搖籃邊去看晨暉。
五弟這時也跟了進來,手裏拿著本書,臉上帶著無奈又寵溺的笑:“這小子,一聽能來看弟弟妹妹,字寫得飛快。”
“我看寫得挺工整。”二哥接過話,“比前幾日有進步。”
五弟在桌邊坐下:“是踏實了些。就是總惦記著玩。”
說著看向安安,“看過了?該回去把最後兩頁臨完了。”
安安戀戀不舍,但還是乖乖站好:“那我晚點再來。娘親,二爹,五爹,我走了。”
小大人似的行禮,跟著五弟出去了。
屋裏又安靜下來。
朝霞在我懷裏動了動,沒醒。
晨暉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五弟教孩子很有耐心。”二哥道,“安安就喜歡五弟教,反而是三弟他倒有點懼怕三弟教書。”
“是啊,”我點頭,“五弟自己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反倒能和安安玩到一處去。”
二哥起身,“你抱著霞兒也累了吧?把她放搖籃裏,你也躺下歇歇。我去看看藥煎得如何了。”
我確實有些手酸,便將朝霞小心地放進搖床裏,挨著晨暉。
兩個小家夥並排躺著,睡得香甜。
我剛在窗邊的軟榻上靠下,門簾又動了。
這回是四哥,手裏提著兩個精巧的食盒,風風火火地進來。
“怡兒!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他嗓門沒收著,我趕緊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四哥立刻壓低聲音,做賊似的:“哎呀,忘了小家夥們在睡。”
他躡手躡腳走到桌邊,打開食盒,“東街的糕點鋪子,棗泥糕和桂花糖蒸酥酪,聽說最是補氣血!我親自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
食盒一開,甜香就飄了出來。
“四哥真好。”我心裏感動。
四哥擺手,“你吃著好就行。回頭我讓廚房照著學,以後常給你做。”
他說著,又探頭看了看搖床裏的孩子,嘿嘿笑了兩聲,“倆小東西,睡得真香。像我,能吃能睡!”
二哥正好端著新煎的藥進來,聞言失笑:“你那是心寬體胖。孩子們這是長身體。”
“一個意思!”四哥不以為意,湊過來看我,“臉色是比前幾日紅潤些了。老二,你這藥管用!”
“藥隻能調理,最要緊是她自己放寬心,養得好。”
二哥把藥碗遞給我,“趁熱喝,喝了正好吃塊點心壓一壓。”
我看著那碗藥,苦著臉。
四哥立刻打開食盒,撿了塊最小的棗泥糕托在手裏:“快喝,喝完了立刻吃這個!可甜了!”
在他的“虎視眈眈”和二哥溫和卻堅持的目光下,我隻得一口氣把藥喝了。
苦得我眼淚都快出來。
四哥眼疾手快地把棗泥糕塞進我嘴裏。
軟糯清甜的口感瞬間蓋過了苦澀。
“怎麽樣?好吃吧?”四哥期待地問。
“嗯,好吃。”我點頭。
四哥得意了:“我就知道!下回還給你買!”
二哥搖搖頭:“這些甜食偶爾解解饞便好,不可多用。怡兒還是得以清淡滋補為主。”
“知道知道,就你規矩多。”四哥嘴上這麽說,卻還是把食盒蓋上了,“那這些我先拿走了,每天給你拿一兩塊,行了吧?”
二哥這才點頭。
四哥提著食盒,又躡手躡腳去看了一眼孩子們,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二哥在我身邊坐下,重新替我診了脈。
“脈象確實穩了些。再過幾日,可以試著在院裏慢慢走走,曬曬太陽,但不可久站,更不能見風。”
“都聽二哥的。”我說。
窗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搖床裏,兩個孩子偶爾發出一點夢囈般的聲響。
二哥坐在一旁,安靜地翻著一本醫書。我靠在軟枕上,身上蓋著薄毯,嘴裏還有棗泥糕殘留的甜香。
這樣的午後,寧靜,安穩,讓人心裏踏實得像是泊進了最平靜的港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