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錦的那一句去老宅看看，無疑讓容青淩對標成了寧錦對他的依賴。
    容青淩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幾分：“都聽你的。”
    寧錦毫不意外容青淩的反應。
    容青淩繼而輕聲道：“那日你簡直嚇死我了。”
    寧錦“哦？”了一聲。
    容青淩道：“你以後，不可以再用自己的身體來換所謂的寵愛，錦兒，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雖然還是找的當初這件事情的茬，但是因為寧錦之前的反應，所以容青淩的語氣變得溫和了很多，用的語調也完全不是指責的語調。
    寧錦嘴角的弧度都已經挑起了嘲諷的弧度，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還是被她忍了下去。
    寧錦想，必須要忍。
    如果不忍，就隻能仍舊被容青淩玩弄在股掌之間。
    寧錦輕聲道：“可是這件事情，怎麽能怪我？”
    她眼一閉，眼淚就滾落了下來：“我這幾日，或許是腦子糊塗了，被迫在床上想了又想。”
    “一切都是你的計劃是不是？”
    容青淩的心中打了個突：“什麽？”
    寧錦看著容青淩無辜的俊臉，冷笑：“不承認也沒有用，容青淩，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她抓起了容青淩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你算計我，故意讓我吃醋，我是走投無路才被迫那樣做的，你竟然還想怪我。”
    原來她反應過來的是這個。
    容青淩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寧錦的腦袋：“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是我做事不夠成熟，你咬我，嘶——”
    饒是如此，容青淩也沒想到寧錦會這麽恨。
    或者說怨。
    容青淩的胳膊被咬出一個冒著血的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他倒吸一口冷氣，忍住了呼痛，反而對寧錦笑小聲安慰：“現在怎麽樣，氣順了嗎？”
    寧錦淡淡地望著他：“想必是氣順了，如今感覺全身各處無一不好。”
    還氣著。
    “對不起，我那時候也是鬼迷心竅，可能確實存在一點試探你的意思，錦兒，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真心。”
    “你的肚子也沒事，你放心，我認識一些民間大夫，都是極其厲害的能人異士，絕對不會讓你不能懷孕。”
    容青淩自覺自己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看寧錦的反應也差不多了，便想著二人的感情已經恢複如初。
    他在寧錦的額頭留下一個吻：“那我先去辦事，等你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回老宅，對了，你回老宅，是要找什麽東西嗎？”
    “那邊亂的很，你身體這麽差，如果是要拿東西，我替你去拿。”
    寧錦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知道長什麽樣，隻是先去瞧瞧。”
    “亂怕什麽，不是有你在嗎？”
    寧錦語調平平，聲音也平平，但臉上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有夫君在，我還怕什麽？”
    她先前談到“夫君”二字，總是帶著一股微妙的嘲諷。
    哪裏像現在，似乎二人的感情又重新濃情蜜意了起來。
    容青淩摸了摸寧錦的唇，下意識想貼上來。
    但是寧錦微微後撤。
    她撇過臉去：“我現在這個模樣，不配與您親近。”
    容青淩輕聲道：“我怎麽可能嫌棄你？”
    “但我忍不住嫌棄自己，”寧錦低聲道，“侯爺，你還有要事的話，就先去忙吧。”
    寧錦這點擰巴在容青淩的心中已經無足輕重了。
    少年情分，自然沒有強迫的道理。
    他低低地道：“好。”
    說完，他又輕聲道：“那個孩子，我打算給他立個衣冠塚，好不好？”
    寧錦頓了頓，然後點頭。
    那女胎，其實並不大。
    或許是因為寧錦心情不好，用不下飯，那孩子也沒什麽營養。
    寧錦的肚子顯懷，完全是靠著腹水堆起來的。
    那張大夫，受了容母的命令，和譚鈴雪想出來了這麽一出。
    寧錦道：“做個牌位吧，我想好好給她祈禱。”
    “和母親一樣，禮佛。”
    容青淩不在意這些小事，點頭離開。
    寧錦沉思。
    她靠在床上，表情也很冷淡。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柔軟的床鋪。
    阿月垂著眼，但心中暗暗吃驚。
    她還沒見過容青淩和寧錦私底下相處的模樣。
    如此看來，雪夫人會敗給大夫人，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阿月從來沒見過容青淩對譚鈴雪這樣……
    怎麽說呢，譚鈴雪也是得寵過的。
    尤其是做表小姐的時候，容青淩對她簡直予取予求，要星星不給月亮。
    但那種寵溺，是浮於表麵的寵溺。
    看似什麽都給，但因為不夠現實，反而顯露出一種虛幻般的假麵感。
    譚鈴雪當時裝病，就連阿月都看得出來，手段拙劣。
    她把容青淩招去，容青淩知道她在假裝，也不怎麽生氣。
    反而就順著哄。
    阿月曾經也以為容青淩對譚鈴雪是一片真心。
    如今才知道，對於好用的工具，容青淩的態度一直就是徹底的工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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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最大的目的是刺激寧錦，譚鈴雪不管是什麽樣的反應都不算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寧錦被氣到，然後和容青淩之間感情有所變化。
    阿月自己大概能猜到，容青淩其實是想要讓寧錦產生危機感。
    很多女人在發現男人有了別的心動的女人後，都會窮盡手段，不擇一切地去抓住男人的心。
    但寧錦的身上有一種笨拙，或者說，根本不懂怎麽正確地動心思。
    最後鬧得這麽難看。
    可容青淩心中愛的，還是隻有寧錦。
    阿月可以篤定。
    寧錦道：“你在想什麽？”
    阿月心中也陡然一驚，立刻跪在地上：“夫人，阿月多謝夫人高抬貴手，饒了阿月一命。”
    “饒？”寧錦饒有興致地望著她：“你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麽嗎？我可從來沒有幫過你。”
    阿月輕聲道：“如果您剛剛很討厭我，又或者，直接點名了不要我，侯爺一定會將我趕走的。”
    寧錦勾起唇：“哦，你是說這個啊。”
    “那是因為我好奇。”
    阿月並不接話了。
    寧錦心道，這是個聰明人。
    比譚鈴雪要聰明百倍千倍。
    “我好奇，你用什麽手段從容青淩的手中活下來的，現在還成了他指給我的丫頭？”
    寧錦看著外麵的灑掃丫鬟，怒了努嘴：“我這院子裏，人少，簡單，什麽雜活都少。”
    “你到我的屋子裏來，阿月，當真隻是因為故交之子？侯爺的故交，那想必都是高門，你又是怎麽淪落成為丫頭的。”
    寧錦看起來是要將阿月的身份給打聽得清清楚楚為止。
    好歹先前做過準備，阿月低聲道：“我父親獲罪，得罪了官家，若是沒有侯爺如今我恐怕在什麽秦樓楚館裏麵，沒機會來這裏伺候夫人了。”
    寧錦微微挑眉。
    而阿月則是繼續道：“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了，我想，還有因為我年紀小，侯爺不忍心殺了我，侯爺，是個有好生之德的人。”
    寧錦勾唇，似笑非笑：“對侯爺評價這麽高，可是和你原來的主子一樣紅，腦子裏仍舊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沒有！”
    阿月立馬抬頭，激動地反駁了一句。
    但她接觸到寧錦探究的眼神後，馬上又垂了下去。
    她低低地道：“您，您怎麽能這樣猜想阿月，阿月從來沒想過要攀附貴人，隻想一心一意地伺候夫人。”
    寧錦卻收回了視線：“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行了，你下去吧。”
    寧錦很明顯將她當成假想敵了。
    這倒是不出阿月所料。
    但她收到的任務就是盯著寧錦。
    其它也沒說什麽了。
    容青淩本來就沒打算，讓阿月馬上就能成為寧錦的心腹。
    隻是在他眼中，秋雲也已經完全聽了他的話，所以寧錦不管做什麽都已經逃不開他的眼睛，對阿月也就沒那麽苛刻。
    阿月的臉上浮現出恭敬：“是。”
    非常乖巧，像是隻會聽話的衷仆。
    可惜，都是假的。
    寧錦閉上眼睛，一股巨大的疲憊襲來：“我想休息了，秋雲，你也下去吧。”
    她太累了。
    秋雲兒應了一聲：“好，有什麽事情您叫我。”
    寧錦將顧沉墟給的藥瓶放到了之前的盒子裏。
    然後和衣睡下。
    深夜，她的眉頭緊緊皺起。
    她聽到了吉祥在喊她。
    還有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似乎正在慢慢長大，並沒有成為死胎。
    還有母親，沒有出事的母親，和尚且正常的父親，他們一家人看著無比幸福。
    寧錦似乎整個人都洋溢在幸福裏。
    但是這幸福因為太空了，太假了，導致她一邊笑著，一邊眉頭緊緊地皺著。
    直到周圍場景一變，她又回到了那個雪地。
    她又聽到了容青淩在那裏說自己怎麽處死吉祥的過程。
    她明明沒有看見吉祥的屍體，偏偏在夢裏見到了七竅流血的吉祥。
    “為什麽不來救我，為什麽不來救我？！”
    寧錦看著逼近的，滿是鮮血的，分明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的吉祥的臉，一個尖叫，從夢裏醒了過來。
    ——吉祥！！！
    寧錦睜開了眼睛。
    黑漆漆的賬子裏麵，什麽都沒有。
    外麵傳來了秋雲擔心的聲音：“夫人，怎麽了？”
    寧錦摸著自己的心口，急促跳著，聽得人不安：“沒什麽。”
    寧錦起身：“做了個噩夢，你們休息吧，不用進來伺候。”
    “是。”
    寧錦過往也做過噩夢，確實不喜歡外人打擾。
    寧錦摸到桌前，將桌子上的茶壺打開，對著嘴直接喝了下去。
    茶水冰了之後有一股給外沁人心脾的香氣。
    混沌的腦子似乎也為此清醒了幾分。
    寧錦抓著冰冷的茶壺，看著窗外，月光很暗淡。
    今天似乎到處都是黑的。
    放下了茶水，她轉過身，朝著自己的床上摸過去。
    可是總有什麽地方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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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錦往床邊走了幾步，越走越慢。
    繼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床邊的陰影裏，雖然是黑漆漆的一團，但似乎比別的地方更黑一些！
    “秋！”
    寧錦立刻緊張地喊了半聲。
    但另外半聲被伸過來的手擋住了。
    隻是一根手指，堵在了她的嘴上。
    但手指上攜帶著的熟悉的氣息讓她吞下了另外半句。
    秋雲馬上道：“怎麽了？”
    寧錦伸出手，將這根手指攔下：“沒事，我要休息了。”
    寧錦躺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的頭蒙起來，發出來的聲音也像是透著一層霧：“你來這裏幹什麽？”
    “攝政王殿下如今迷戀上了做梁上君子？”
    顧沉墟竟然大半夜在這裏拌鬼，在她的床頭嚇唬她？！
    若不是場合和時機都不對，寧錦絕對要破口大罵出來了。
    顧沉墟道：“委屈啊大人，我哪裏能做得出來這樣的惡事？”
    “隻是每日都要過來看你，如今不看，心中始終覺得不太安穩。”
    寧錦低聲道：“每日看我？”
    她一把將被子從頭上薅下來，不可置信地反問：“你是說你每天都要過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他們認識開始嗎？！
    顧沉墟，這個變態！
    “你！”
    寧錦氣暈了：“你到底有沒有禮義廉恥？！”
    她根本看不到顧沉墟的臉，他應該是穿了一身黑衣，隱藏在黑暗中。
    若不是怕驚動了人，寧錦絕對會馬上把燈亮起來！
    床榻邊微微凹陷。
    寧錦隻能憑著這動靜，感覺到顧沉墟的動作。
    他笑了一聲：“怎麽，怕我將你看光了？”
    躲在屋子裏，寧錦想要做什麽，可都被他看的幹幹淨淨。
    這就是寧錦心中想的。
    顧沉墟立刻就明白寧錦心中想什麽。
    他覺得好笑：“放心，看見了也不嫌棄你什麽。”
    寧錦受不了：“你這個變態，胡言亂語什麽？！”
    顧沉墟似乎有些驚疑不定：“變態？怎麽看你不磨牙不說夢話，也算是變態嗎？”
    寧錦：“……”
    寧錦被堵得說不上來話，緊接著聽到了顧沉墟低低的笑聲，這才知道了他在戲耍她。
    雖然顧沉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做這麽下作的事情。
    寧錦默了一瞬：“是從我昏迷開始的是嗎？”
    從她昏迷開始，顧沉墟就會每日來看她。
    救她，怕她真的死了。
    顧沉墟問起了另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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