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麽意思啊。”
    武斌攤了攤手，一臉的無辜，好像剛才那句直擊要害的話不是他說的。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慢悠悠的說道：
    “我就是一個鄉下人，沒見過什麽世麵。就是前兩天陪瑤光她們去萬寶樓逛了逛，聽那些來來往往的修士們瞎聊了幾句。”
    “好像聽他們說，你們三大宗門，最近日子都不太好過啊？”
    這幾天，武斌可沒閑著。
    他讓洛青妍將萬寶樓收集的，關於玄天大陸各大勢力的情報，都給他整理了一份。
    尤其是這個大陸，關於三大頂級宗門——劍宗、藍月宗，以及天衍道宗的情報，他更是看得仔細。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要想拿捏住這位便宜丈母娘，就必須打在她的痛點上。
    而藍月宗的痛點，恰好非常明顯。
    沈曦月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她死死的盯著武斌，試圖從他那張憨厚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但看到的，依舊是一片純真和質樸。
    三大宗門日子不好過，這在頂層圈子裏已經不是秘密。
    魔道勢力死灰複燃，妖族也蠢蠢欲動，就連古老的禁地都異變頻發。
    整個玄天大陸的局勢，暗流湧動。
    但這些，都隻是外部壓力。
    藍月宗最大的問題，出在內部。
    ——後繼無人。
    藍月宗幾乎全由女修組成，向來以功法典雅聞名，宗內仙子眾多。
    但這也造成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陰盛陽衰，門內風氣過於佛係，缺乏競爭意識。
    年輕一代的弟子中，天賦好的不少。
    但她們對打殺爭奪資源這種事普遍提不起興趣。
    這就導致了宗門整體的戰鬥力，在三大宗門中常年墊底。
    而且，近百年來，藍月宗也遇到了巨大的瓶頸。
    願意靜下心來修煉藍月宗這種慢功的女弟子越來越少。
    長此以往，藍月宗的沒落，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也是沈曦月為什麽對薑瑤光如此嚴苛，寄予厚望的原因。
    薑瑤光是藍月宗近千年來天賦極高的弟子，道心也最為堅定，是她眼中的唯一希望。
    可現在，這唯一的希望，似乎也要破滅了。
    這些事，都屬於宗門的核心機密，除了宗門核心高層，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
    可眼前這個自稱鄉下老農的男人，卻用一種道聽途說的語氣，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這怎麽可能？
    難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推演天機？
    還是說，他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
    沈曦月越想越心驚，後背不知不覺間，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武斌將沈曦月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中暗笑。
    ‘怕了吧？這就對了。’
    ‘對付你這種女強人，就不能硬碰硬，得攻心。’
    ‘讓你自己腦補，自己嚇自己，效果才好。’
    他放下茶杯，繼續用他那鄉下人的淳樸口吻說道：
    “嶽母，你看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唉，我就說我不懂這些嘛。我們鄉下人，就講究個實在。”
    “地裏長不出莊稼，光在那燒香拜佛有什麽用？得想辦法，要麽換種子，要麽多施肥，要麽就開條渠引點水過來。”
    “你們這招弟子，我瞅著也跟種地差不多。”
    “光守著自己家那點祖傳老種子，嫌棄外麵來的野禾苗，那地裏的人丁肯定越來越少嘛。”
    他這話，說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毫無邏輯。
    什麽莊稼、種子、施肥、野禾苗……
    聽得薑瑤光和洛青妍都是一頭霧水。
    武騰則是雙眼放光，又是一副我悟了的表情，在旁邊瘋狂的做筆記。
    ‘父親這是在用樸素的道理，闡述大道至理啊！’
    ‘祖傳老種子，指的是宗門固有的傳承和規矩！’
    ‘野禾苗，指的是那些不拘一格的天才！’
    ‘父親的意思是，宗門不能故步自封，要懂得變通，海納百川，才能長盛不衰！’
    然而，這些在旁人聽來雲裏霧裏的話，落在沈曦月耳中，卻讓她心頭劇震，茅塞頓開。
    換種子？
    多施肥？
    開渠引水？
    這不正是對應著藍月宗目前急需解決的三大問題嗎？
    “換種子”，指的是改革功法，讓功法更具吸引力。
    “多施肥”，指的是加大資源投入，提高弟子福利待遇。
    “開渠引水”，指的是拓寬招生渠道，甚至打破隻招收女弟子的陳規。
    這……
    這每一個建議，都精準的切中了藍月宗的要害。
    這些問題，她和宗門長老們閉關商議了數月，都遲遲拿不出一個萬全之策，爭論不休。
    可在這個男人嘴裏，卻用種地的比喻，如此簡單直白的說了出來。
    這才是真正的大道至簡。
    沈曦月渾身一震。
    她甚至下意識的站起身，對著武斌微微欠身，用一種近乎請教的語氣虛心問道：
    “敢問……先生，依您之見，我藍月宗……該如何開渠引水？”
    她連嶽母這個稱呼都忘了，直接用上了先生的尊稱。
    這一幕，把旁邊的薑瑤光和洛青妍都看呆了。
    天啊！
    那可是藍月宗主，天君強者，竟然在向武斌請教問題？
    還用上了“先生”的尊稱。
    這世界太瘋狂了。
    薑瑤光看著自己的母親，又看了看那個翹著二郎腿、一臉“你問我我問誰”的無辜表情的武斌，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反複重塑。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妖孽啊。
    武斌心裏已經樂開了花。
    ‘老子就隨便扯了幾句農業經，就把一個天君忽悠瘸了？’
    他表麵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撓了撓頭：
    “這個……我哪知道啊。”
    “我們村裏招人幹活，要是人手不夠，就嚷嚷唄。”
    “說來我們這幹活，管吃管住，一天三頓大白饅頭，逢年過節還發兩斤豬肉。那人呼啦一下就全來了。”
    “你們……你們也可以試試？”
    “就說來你們藍月宗修煉，送法寶，送丹藥，送漂亮衣服，學得好的還給介紹道侶……哦不，這個不行，瑤光會吃醋的。”
    武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他說的，其實就是現代企業招聘時基礎的畫大餅和福利激勵手段。
    但在場的，誰聽過這個啊？
    送法寶？送丹藥？還送漂亮衣服？
    這……這哪是招收弟子，這簡直是招祖宗啊。
    修真界招收弟子，向來都是師父考驗徒弟，會設置重重關卡，可謂百裏挑一，甚至千裏挑一。
    什麽時候見過宗門反過來求著弟子加入的？
    這簡直聞所未聞，離經叛道。
    沈曦月聽得一愣一愣的。
    但她仔細一想，卻又覺得……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現在的年輕人，不就吃這一套嗎？
    與其設置那些虛頭巴腦的考驗，不如來點實實在在的好處。
    用優厚的利益，去吸引那些有天賦但出身貧寒的弟子。
    至於那些頂級天才，可以用更優厚的條件，比如宗主親傳弟子、聖女師妹之類的名頭來吸引。
    這……這簡直是為藍月宗量身打造的破局之法啊。
    “先生之智，深不可測。曦月……受教了。”
    沈曦月再次對著武斌，深深的行了一禮。
    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心悅誠服的。
    眼前這個男人，不僅實力恐怖，智慧更是深不可測。
    瑤光能跟他在一起，或許……或許並非壞事？
    一個念頭，不受控製的從沈曦月心底冒了出來。
    武斌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再裝就過頭了。
    他清了清嗓子，終於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咳咳，嶽母，你看，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關於我和瑤光的事……”
    聽到他提起這事，沈曦月剛平複下去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就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武斌卻主動提出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方案。
    “我知道，讓你現在就承認我這個女婿，你肯定不樂意。我也不為難你。”
    武斌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自信。
    “這樣吧，嶽母，我們簽一份協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