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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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木並未與許宮婉同行,而是跟著陳護法,獨自踏上了另一座較矮的山峰。
    山頂沒有雕梁畫棟的殿宇,隻有一片簡樸的土房,泥土夯築的牆壁透著淡淡的草木氣息。同來的還有十幾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大家互不相識,各自找了間空房歇下,將就著住了一宿。
    夜色漸深,疲憊的許木很快沉入夢鄉。夢中,他身著流光溢彩的錦衣,手中緊握一柄金燦燦的長劍,劍身在月光下閃著凜冽寒光。他身懷絕世武功,身形輕盈如燕,正巧遇上了村裏鐵匠那向來蠻橫的兒子——往日裏,許木總被他打得落荒而逃,可此刻,他隻需輕輕抬手,便能將對方掀翻在地,打得對方哭爹喊娘,再也不敢囂張。
    夢中的他威風凜凜,引得旁人紛紛喝彩,那份揚眉吐氣的暢快,直到第二天清晨醒來,仍讓他回味無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天剛蒙蒙亮,陳護法便敲響了房門,並未讓眾人吃早飯,隻淡淡吩咐了一句“隨我來”,便帶著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穿過幾片鬆林,前方出現一大片斜坡,坡上密密麻麻種滿了竹子,青翠綠意撲麵而來,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
    斜坡下,昨日見過的道玄堂主正站在那裏,身邊還跟著幾位身著統一服飾的年輕人,個個氣息沉穩,目光銳利。
    見到陳護法帶著眾人前來,道玄堂主上前一步,目光掃過所有少年,朗聲道:“大家聽好!從竹林中的小路往前走,終點是玄天宗的煉骨崖。
    這段路分為三段:第一段是竹林地段,第二段是岩壁地帶,最後一段是懸崖峭壁。正午前能抵達崖頂的,方可成為玄天宗正式弟子;若未能按時到達,但途中表現有可圈可點之處,亦可收為記名弟子。”
    許木聽得一頭霧水,壓根不懂“記名弟子”與“正式弟子”有何區別,隻牢牢記住了“要往前走、要爬山”這幾個字。
    他順著道玄堂主指的方向眺望,隻見那斜坡不算陡峭,竹子粗細不一,錯落生長,林間隱約能看到蜿蜒的小徑,心裏不由得犯嘀咕:這看起來也沒有多難爬啊?
    他轉頭望了望身邊的其他少年,有的麵露緊張,有的躍躍欲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競爭氣息。許木攥了攥拳頭,心中暗下決心:自己可不能輸給這些同齡人!
    道玄堂主抬頭望了望東方天際,朝陽正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大地。他沉聲道:“時候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吧!不必害怕,幾位師兄會在後方暗中護持,絕不會讓你們陷入性命之憂。”
    許木下意識回頭,望向身後那些氣息沉穩的青年人——原來他們便是“師兄”,是玄天宗先前收錄的弟子。
    他目光掠過師兄們身上統一的勁裝,那服飾簡潔利落,透著修仙者的不凡氣度,心中不由得泛起念想:若是自己能順利加入宗門,日後是否也能穿上這般神氣的衣裳?
    思緒流轉間,許木忽覺身旁風聲微動,轉頭望去,其餘三十餘名少年已紛紛衝進了竹林。他不敢耽擱,連忙提步緊隨其後,身影很快融入一片青翠之中。
    這片竹林遠比看上去更為寬廣,少年們一踏入便各自散開,循著林間小徑向上攀登。
    許木身後始終跟著一位身形瘦長的師兄,對方麵色冷峻,雙唇緊抿,一言不發地緊隨其後,周身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許木心中略有怯意,不敢輕易搭話,隻是低著頭,邁開腳步,順著傾斜的坡麵緩緩前行。
    起初隻覺竹林清雅,可攀爬日久,便愈發感到艱難。雙腿似灌了鉛般愈發沉重,每抬一步都要耗費不少氣力。漸漸的,許木不得不伸出一手,輕輕拉住身旁的竹莖,借著借力勉強向上挪動,以求節省些許體力。
    這般咬牙堅持了許久,許木已是氣喘籲籲,渾身乏力,再也支撐不住,索性尋了一處平緩的土堆,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
    稍作歇息時,許木抽空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的瘦長師兄。隻見坡麵已然十分陡峭,可那位師兄竟如紮根的青鬆般紋絲不動,站姿挺拔,身上連一絲灰塵都未曾沾染,正靜靜地立在下方不遠處,目光清冷地望著他。
    被那冷冽的目光一掃,許木心中的怯意又添了幾分,連忙轉過頭來。此時,前方不時傳來陣陣粗重的喘息聲,他知曉是那些爬得更快的少年也在中途歇息。
    不敢多作停留,許木緩了緩氣息,便又掙紮著站起身,繼續向上趕去。
    越往上,坡麵傾斜得愈發厲害,許木的力氣也已消耗大半。
    為了防止站立不穩滑落,他隻能深深躬下腰,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好在身上的衣物還算結實,否則四肢關節與膝蓋處,怕是早已被粗糙的地麵磨得鮮血淋漓。
    林間的風漸漸大了些,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催促著少年們。
    曆經許久攀爬,許木終於望見了竹林的盡頭,可這最後一段路程卻愈發艱難。
    腳下的泥土漸漸被嶙峋的岩石取代,竹子愈發稀疏,先前賴以借力的竹莖早已不見蹤影。
    沒有了竹竿可攀援,許木隻能憑借雙手雙腳摸索著前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幾乎是一米一米地向上挪動。
    指尖被岩石磨得發紅,腳掌也傳來陣陣刺痛,可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咬緊牙關堅持著。
    終於踏出竹林的那一刻,眼前豁然開朗。正前方矗立著一塊巨大無比的山石,壁麵陡峭,布滿了凹凸不平的石棱。
    此刻,已有幾個瘦小的身影攀爬在石壁之上,動作遲緩卻堅定,他們身後同樣跟著身著統一服飾的師兄,靜靜守護著。
    許木沒有絲毫猶豫,深吸一口氣,急忙朝著巨石壁奔去。抬頭望去,最前方的幾人已然爬出去很遠,身影越來越小。
    他想起臨行前父親的叮囑與四叔期盼的眼神,心中再度燃起一股韌勁,暗自咬牙:絕不能半途而廢!
    起初,許木還惦記著加入玄天門的目標,可此刻體力早已透支,心中反倒隻剩下一股不服輸的狠勁。
    這股氣堵在胸口,讓他忘卻了疲憊與疼痛,隻剩下一個念頭——追上前麵的人。
    他費力地抬起頭,看清了最前方的身影——是舞岩。
    舞岩比許木年長一歲有餘,平日裏練過些粗淺武功,身形也比其他少年更為強壯,此刻遙遙領先並不令人意外。
    許木又回頭掃了一眼後方,仍有不少少年在艱難追趕,人影在陡峭的岩壁上緩緩移動。他深吸一口帶著草木氣息的空氣,攥緊了冰涼的岩石,借著石棱的借力,再度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岩壁上的石礫不時滑落,砸在下方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木已然耗盡全身氣力,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可與前方幾人的距離依舊沒有拉近分毫。身子愈發沉重,每挪動一寸都像是在與無形的阻力抗爭,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浸透了衣衫,模糊了視線。
    抬頭望去,太陽正緩緩爬到天空正中,金色的陽光愈發熾烈,提醒著時間所剩無幾。而此刻,舞岩已然攀到了巨石壁的盡頭,那裏矗立著一處垂直陡峭的山崖,高約三十餘丈,崖頂懸吊下來十幾條粗麻繩,繩身打著拳頭大的結,便於抓握。舞岩正手腳並用地攀上其中一條麻繩,小心翼翼地朝著崖頂挪動。
    望著舞岩漸行漸遠的身影,許木心中湧起一陣灰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不可能追上最前方的幾人,而且時間也所剩無幾。
    這念頭一旦升起,手肘與膝蓋處的傷口突然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四肢瞬間脫力,抓著岩石的右手微微一顫,整個人猛地向下滑去!
    許木嚇得心髒狂跳,撲通撲通的聲響仿佛就在耳邊,他下意識地將全身緊緊貼在石壁上,手腳死死摳住石棱,一動也不敢再動。
    驚魂未定之際,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隻見身後的師兄正半蹲著身子,雙臂敞開,擺出了防護的姿勢。
    見他重新穩住身形,師兄才緩緩站直身子,目光依舊清冷,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許木心中湧起一陣感激,若是方才當真掉下去,先前所有的辛苦便都白費了。
    他稍作歇息,緩了緩急促的呼吸,強忍著傷痛,又慢慢向前移動,朝著那掛在懸崖上的粗麻繩爬去。
    終於,他來到一條無人的麻繩旁。此時,太陽已近天頂,距離正午隻剩不到半個時辰。而崖頂之上,舞岩已然成功登頂,正低頭往下望去。
    許木爬到麻繩底部時,恰好與他對上目光。隻見舞岩揚起手臂,伸出小拇指,對著崖下的眾人輕輕比了兩下,隨即發出一陣囂張的狂笑,轉身便消失在了崖頂。
    那輕蔑的舉動與刺耳的笑聲,像一根刺紮進了許木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