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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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不論我如何解釋,墨老都不會相信。”許木心中暗自苦笑,眉宇間掠過一絲無奈。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先前刻意隱瞞的練功進度,竟成了引爆眼前局麵的罪魁禍首。
    這般舉動,無疑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不禁暗自思忖,提早引出墨居仁的爆發,讓所有謎底公之於眾,究竟是福是禍,此刻竟難以分辨。
    “不用再說什麽,我也不想追究你以往所作所為的真假。”墨居仁冷笑一聲,語氣決絕,隨即拋出了今日最為關鍵的話語,“好好聽著,我隻問你一句:再給你一年時間,你能將長春功練至第十四層嗎?”話音落下,他眼皮眨也不眨,目光如炬般死死盯住許木,神色凝重,靜待著他的答複。
    許木心神一凜,瞬間清醒過來。他深知這個問題的分量——其答案不僅關乎墨居仁一年後的生死,更是決定自己此刻能否活下來的關鍵。
    一念及此,他反而褪去了先前的慌亂,整個人驟然放鬆下來,說話的口氣也變得輕飄從容:“你心裏應當清楚,我不可能給你其他答案。來,先把我的穴道解了吧。”
    墨居仁聞言,神色稍稍緩和,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但他並未依言上前解穴,反而麵露謹慎之色,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四角形的檀木盒。那木盒雕刻精美,紋路繁複,一看便知並非凡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光憑你嘴說,我不放心。”墨居仁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惻惻的冷意,目光如毒蛇般纏在許木身上,“萬一你陽奉陰違,掛羊頭賣狗肉,不肯用心修煉,那與先前又有何區別?為了你我的小命著想,此事終究要加上一層保險才穩妥。”
    話音未落,他已將檀木盒的蓋子緩緩掀開。盒內鋪著一層暗紅色絨布,一顆通體瑩白、圓潤光潔的藥丸靜靜躺在中央,散發著淡淡的腥甜氣息,看似尋常,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
    墨居仁指尖微動,快如閃電般在許木肩頭幾處大穴一點。
    被封的穴道驟然通暢,許木隻覺周身氣血重新流轉,手腳的麻木感迅速褪去。還未等他完全活動筋骨,那隻雕刻精美的檀木盒便已遞到了他的眼前,盒中白丸的腥甜氣息愈發清晰。
    “你是個聰明人,其中利害無需我多費口舌,該怎麽做,你自有分寸。”墨居仁眯起雙眼,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眼神中帶著不加掩飾的不懷好意,那模樣仿佛早已篤定許木不敢反抗。
    許木垂眸看了眼盒中的白丸,心中念頭電轉。他深知此刻已是騎虎難下,墨居仁心機深沉,若今日不從,恐怕連走出這房門的機會都沒有。
    他緩緩活動了一下仍有些僵硬的手腳,麵上不動聲色,二話不說便伸手接過檀木盒。修長的手指探入盒中,用兩根指尖輕輕夾住那顆白丸,當著墨居仁的麵,既未細看,也未猶豫,徑直送入口中,喉結滾動間,已將藥丸吞咽下肚。
    “啪啪!”墨居仁見狀,當即拍了幾下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語氣也緩和了不少,甚至帶上了幾分誠摯,“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你能幫我恢複如常,我定然少不了你的重謝。我也不與你說虛話,你我之間已然有了隔閡,再談收你為徒已是空談,但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我還是辦得到的。”
    這番許諾可謂厚重,尋常人聽聞早已心動不已,可許木臉上卻依舊麵無表情,眼神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顯然並未被這榮華富貴所打動。
    他抬眸看向墨居仁,語氣淡漠如冰:“現在,該告訴我這藥丸的功用了吧?也好讓我知曉其中忌諱,免得日後不知不覺丟了性命。”
    墨居仁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又恢複了先前的陰鷙。他盯著許木,緩緩開口,將藥丸的底細娓娓道來。
    隨著他的話語,許木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那藥丸的毒辣之處遠超想象——不僅能鉗製修士的修為運轉,更有逐月加重的蝕骨之痛,若無特定解藥,不出三年便會經脈寸斷、爆體而亡。
    聽完這番話,許木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眼底翻湧著難以遏製的怒火,雙拳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萬萬沒有想到,墨居仁竟會用如此陰毒的手段來控製自己。
    然而,他並不知道,這還隻是墨居仁計劃中的第一步。
    墨居仁話音剛落,目光在許木緊繃的臉上逡巡片刻,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悠悠開口:“對了,聽說你家裏父母親人不少,不知每月送回家的銀子還夠用嗎?”
    他頓了頓,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口中卻依舊語重心長:“若是不夠用,盡管向我開口要便是。說起來,我對你的親人,倒是頗為掛念啊。”
    這句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許木最後的心理防線。如果說方才的毒丸是鉗製他自身的枷鎖,那此刻提及家人,便是墨居仁真正露出的獠牙,狠狠咬在了他最致命的軟肋之上。
    許木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鐵青得如同天邊驚雷過後的陰雲,周身氣血翻湧,根本無法維持功法中所要求的凝固心神、心如止水之境。
    先前強行壓抑的怒火與驚懼,此刻盡數被這赤裸裸的威脅點燃,在胸腔中劇烈翻騰,幾乎要衝垮理智的堤壩。
    他死死咬緊嘴唇,嚐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以此強撐著最後的意誌力,生怕破口大罵的憤懣或是苦苦哀求的軟弱脫口而出。
    他比誰都清楚,麵對墨居仁這般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角色,任何懇求與威脅都毫無意義,對方隻會牢牢攥住這最大的把柄,絕不會輕易撒手。
    親情,是他心中最柔軟的牽掛,亦是此刻最致命的破綻。他做不到六親不認,更無法罔顧父母親人的死活,任由他們落入墨居仁的掌控之中。
    在這般赤裸裸的威脅麵前,所有的反抗念頭都顯得蒼白無力,他隻能選擇暫時屈服,咽下這口滿是屈辱與不甘的怨氣。
    如今被死死抓住死穴的許木,就連先前一閃而過的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想法,也不得不徹底拋棄。
    他很清楚,隻要家人還在對方的威脅之下,他便沒有任何魚死網破的資本——一旦他有任何異動,遭殃的隻會是遠在家鄉、毫不知情的親人。
    這場與墨居仁的首度正麵交鋒,從一開始便注定了失衡。
    對方以功法為餌,以毒丸為鉗,最終以親情為刃,層層遞進,步步緊逼,將他逼入了絕境。許木心中清楚,自己這一局,算是徹底輸了,輸得毫無還手之力。
    “我……遵墨老之命,一年之內,必練至長春功第十四層。”許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壓抑到極致的憤怒與不甘,卻終究隻能化作這一句屈從的承諾。
    墨居仁聽到這句話,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長長吐出了一口積壓在心中的悶氣。
    鮮少有人知曉,方才這場看似遊刃有餘的對峙,他心中的緊張並不亞於許木,隻不過被他那詭異多變的表情與深沉的城府徹底掩蓋,未曾顯露半分。
    他凝視著許木鐵青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羨慕還是妒忌,最終化作一句惡狠狠的咒罵:“這長春功真是邪門,臭小子年紀輕輕,心智便如此堅韌,竟這般不好對付。”
    話語間,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既有對許木天賦的忌憚,也有對“長春功”的覬覦,更有對自己終於掌控局麵的慶幸。
    這場無聲的較量,終究是以他的完勝告終,而許木,則徹底落入了他精心編織的羅網之中,前路茫茫,唯有按對方的意誌前行。
    這長春功雖有洗髓開智的玄妙,但效用終究因人而異。
    許木本就比同齡少年早熟幾分,心思通透得遠超常人,自修煉此功後,更是如虎添翼——腦竅被長春氣滋養得愈發清明,謀算之縝密、心思之活絡,早已甩開普通少年不知多少截,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