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棄子與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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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堂內的爭論,從清晨持續到日頭偏西。香爐裏的寧神香換了一茬又一茬,卻絲毫無法平息彌漫在空氣中的焦躁與火藥味。
    主張嚴詞拒絕的四長老,與認為需謹慎行事、避免與南宮家交惡的三長老等人爭執不下,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支持覃清月一係的勢力,更是將覃沐貶得一文不值,認為答應這門親事是奇恥大辱。
    大長老覃嶂始終閉目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仿佛在權衡著天平兩端的重量。一方是維係了千年的家族顏麵與內部嫡係的情緒,另一方是神秘莫測、底蘊深厚的南宮世家以及眼下族中麵臨的潛在危機。
    終於,在夕陽的餘暉將長老堂的地板染成一片暗紅時,覃嶂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略顯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決斷的精光。
    “夠了。”他聲音不高,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覃嶂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長老,最終定格在虛空中的某一點,聲音沉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南宮家的提親,我們……應下。”
    “大長老!”四長老霍然起身,滿臉不敢置信。
    覃嶂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繼續說道:“顏麵固然重要,但家族的存續與發展,高於一切。南宮世家,我們不宜在此刻與之交惡。更何況,”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覃沐那丫頭,留在族中,於她而言,也未必是福。”
    幾位知情人神色微動,似乎明白了什麽。
    “大長老的意思是……”二長老沉吟道。
    “覃沐血脈不純,資質低劣,本就不符合聖女候補的要求。如今南宮家既然看中她,不論原因為何,於我覃氏而言,未嚐不是甩掉一個包袱的機會。”覃嶂的語氣變得冷漠,“將她嫁入南宮家,一則可與南宮家結下一份香火情,二則,也算全了她母親當年那點微末功勞,給她尋了個……歸宿。”
    他將“歸宿”兩個字咬得略重,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諷刺。
    “可是,清月那邊……”有長老擔憂覃清月一係的反應。
    “清月是家族未來的希望,當以大局為重。”覃嶂一錘定音,“此事已決,不必再議。三長老,你負責與南宮家接洽,商議婚期細節。至於族內……對外便稱,覃沐雖資質尋常,但心性純良,得南宮少主青睞,亦是她的造化,亦是覃氏與南宮家交好之見證。”
    一番話,將一場可能引發內部動蕩的聯姻,定性為甩掉包袱、結交強援的“好事”,順便還能給覃氏臉上貼點金——看,連我們不要的“廢柴”,南宮家都當寶。
    眾長老麵麵相覷,但見大長老心意已決,且這番說辭也確實能勉強挽回些顏麵,便不再多言。四長老雖仍憤憤不平,卻也知大勢已去,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決議已下,消息迅速傳開。
    族中一片嘩然,但更多的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釋然和看戲的心態。既然高層定了調子,將覃沐“嫁出去”對大多數族人來說,確實是件“好事”——眼不見心不煩,還能借此和南宮家扯上關係。至於覃沐本人是否願意,未來是福是禍,沒人在意。
    一個棄子,能發揮最後的餘熱,已是她的榮幸。
    當族中的決定傳到覃沐耳中時,她正坐在窗前,看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被夜幕吞噬。
    來傳話的是一名普通執事,語氣平淡,公事公辦,仿佛在通知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說完便轉身離去,多一刻都不願停留。
    覃沐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個結果,在她的預料之中。從她答應南宮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在覃氏的命運已然注定。
    棄子。
    這個詞像冰錐一樣刺穿她的心髒,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但很快就被一種麻木的冰冷所取代。也好,從此與這冷漠的家族,兩不相欠。
    她站起身,開始默默地收拾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幾件換洗的舊衣,母親留下的一支普通玉簪,還有那塊灰色的石子。她的世界,簡單到一個小小的包裹就能裝下。
    夜色漸深,院外負責“護衛”的南宮家管事和護衛依舊盡職地守著,將一切窺探和騷擾隔絕在外。
    忽然,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內,如同鬼魅。
    是南宮鴻。
    他今晚換了一身暗紫色的常服,少了幾分白日裏的張揚,多了幾分夜色的深沉。他倚在門框上,看著屋內正在打包的覃沐,桃花眼裏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
    “消息收到了?感覺如何,我未來的夫人?”
    覃沐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繼續將最後一件衣服疊好,聲音平靜無波:“如你所願。”
    “嘖,真冷淡。”南宮鴻踱步進來,打量了一下那個寒酸的小包裹,“你就這點家當?覃氏也太摳門了。”
    “南宮少爺若是來看笑話的,現在可以走了。”覃沐係好包裹,轉過身,看向他。
    南宮鴻摸了摸下巴,湊近一些,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忽而一笑:“不是笑話,是來給你送點‘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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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個小巧的玉瓶,通體剔透,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這是‘冰心丹’,”南宮鴻將玉瓶遞到她麵前,“能暫時壓製你體內那股不穩定的氣息,免得大婚之日,你一個控製不住,露出什麽馬腳。”
    覃沐心中一震,接過玉瓶。玉瓶觸手冰涼,裏麵的丹藥散發著純淨的能量波動。他果然知道!他知道她體內那股偶爾會失控的異樣氣息!
    “你……”她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別問,時候未到。”南宮鴻打斷她,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婚禮定在十日後。這十天,我會讓人給你送些東西過來,教你一些基本的禮儀規矩,免得去了我南宮家,給我丟人。”
    他的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調侃,但覃沐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安排。
    “十日後……這麽快?”覃沐有些意外。
    “夜長夢多。”南宮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有些人,可不會甘心看著這樁婚事順利進行。”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
    覃沐默然。她知道,指的是覃清月,以及族中那些反對這門親事的人。十天的準備期,恐怕不會平靜。
    “對了,”南宮鴻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又掏出一枚樣式古樸的青銅指環,扔給覃沐,“這個戴著,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用力捏碎它。”
    指環入手沉重,上麵刻著繁複的雲紋,看不出材質,也感應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這是什麽?”
    “保命的小玩意兒。”南宮鴻擺擺手,轉身朝外走去,“好好休息,我的夫人。十天後,我來接你。”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門外夜色中。
    覃沐握著那枚冰涼的玉瓶和沉重的指環,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南宮鴻的每一步,都算計得清清楚楚。給她丹藥穩定氣息,是保證“貨物”完好;教她禮儀,是維護南宮家的臉麵;給她保命指環,是確保棋子不會在開局前就意外損毀。
    冷靜,理智,甚至可以說是冷酷。
    但偏偏,這種赤裸裸的利用和算計,反而讓覃沐感到一絲奇異的安心。至少,她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定位,知道這場交易的條件。這比覃氏那種表麵親情、內裏冰冷的拋棄,要真實得多。
    她將冰心丹收好,將那枚青銅指環戴在了左手食指上,大小正好。
    然後,她吹熄了油燈,和衣躺在了冰冷的竹床上。
    窗外,萬籟俱寂,隻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風暴前夕的寧靜,往往最為壓抑。
    覃沐閉上眼,感受著指尖青銅指環傳來的冰涼觸感,以及體內那股因冰心丹藥力而漸漸平複的、微弱的異樣氣息。
    十天後,她將離開這個囚禁了她十七年的牢籠,去往一個更未知、更危險的棋局。
    前途未卜,吉凶難料。
    但她已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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