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喬以眠心跳加速，想要收回腿，卻被他攥著，掙脫不了。
    向來從容鎮定的大領導，如今半蹲在她麵前，微垂著頭，眉骨高挺，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帳篷外麵時不時響起腳步聲，交談聲，明明有些嘈雜，可她卻又覺得周遭很靜，靜的仿佛隻有彼此的心跳聲。
    他的額頭很熱，呼吸很輕，卻隻是沉默。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著無力和難過。
    酸澀悄然爬到眼底，小姑娘的聲音刻意帶著輕鬆，“你別擔心，我真沒事兒！還沒上次受得傷嚴重呢……”
    “‘我沒事，就一點擦傷’、‘我很好，不用去醫院’、‘一點兒也不疼，真的’、‘別擔心’……”男人嗓音沉緩，“好像從認識你之後，你就一直在說這些。”
    低沉聲線控製不住地出現一絲波動，嗓音微啞，“總是騙我。”
    喬以眠微微一怔，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經常說這些話，更沒想到他會記得這樣清楚。
    那些在她看來不過是想讓他安心一點兒的安慰，卻被他一一記在心上。
    黎曜抬起頭，目光中滿是疼惜與自責，“眠眠，在我麵前，你不需要這麽堅強。”
    喬以眠感覺喉嚨被堵住，手指輕輕攥著床單。
    想起這些天的心酸、無力、疲憊、沉痛，以及種種艱難，她一直都在自己默默消化，從未在人前展示過脆弱。
    可此時此刻，在這個男人麵前，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這些被壓抑的情感竟如潮水一般，一並翻湧而來。
    “我隻是怕你擔心。”
    她小心翼翼地揪著男人的衣領，輕輕擺弄著。
    黎曜順勢握住她的手，攏於掌心，溫暖著她冰涼指尖。
    “平時那麽會撒嬌，掉根睫毛都說它戳痛了眼睛，可真正受傷流血的時候，卻總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我怎麽可能相信，又怎麽能不擔心？”
    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柔軟的手背，嗓音徐徐，“我是你的愛人，不僅想和你分享喜悅和榮耀，也想和你分擔難過和疼痛。
    ‘勇敢小喬’讓我驕傲，可‘脆弱小喬’也應該交給我守護，你的每一種情緒都可以告訴我。”
    男人眉眼溫柔無奈，嗓音亦是柔軟，看得小姑娘眼眶發酸。
    凝望幾秒，喬以眠吸了吸鼻子，向他張開手臂，軟聲軟氣地開口：
    “那我要一個抱抱。”
    黎曜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將人拉進懷裏。
    他的懷抱依舊寬厚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喬以眠把臉埋在他的腰腹間，手指揪著柔軟衣料，聲音悶悶的。
    “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能猜到會麵臨怎樣的狀況，可從下車的一刹那，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碎石瓦礫的味道，看到滿目瘡痍的景象和掙紮求生的生命，聽到無力的呻吟和絕望哭喊，才覺得所有想象竟是那麽蒼白。在自然災害麵前，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
    這些天見到了太多生離死別，有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生命在麵前消失，卻無能為力……”
    想起那些廢墟下幹涸的生命，想起那些跪在地上掩麵哭泣的身影，小姑娘眼眶酸澀，說不下去了。
    黎曜直到她說完，才緩緩開口：“你說的這些，我在來的路上也同樣看見、聽見了……生命確實是脆弱的，但伴隨脆弱而生的，還有堅韌和頑強，這兩種精神，足以讓人穿透黑暗，迎來光明。”
    他低頭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眉目溫柔，“災難麵前，沒有人能做到無所不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用鏡頭記錄下的那些瞬間，會被很多人看見，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又正在經曆著什麽，這本身也是一種力量，很了不起。”
    連日來纏繞在心頭的陰霾，仿佛都被這番話驅散。
    喬以眠輕輕蹭了蹭麵前緊實溫暖的身體，越來越覺得黎曜就是她心底的那束光。
    明亮卻不刺眼，溫柔又足夠堅定。
    “我知道的，”小姑娘嗓音軟軟，“就是心裏難受，想和你說說。”
    “嗯，感謝你願意和我分享。”溫熱的掌心依舊停在她的腦袋上，安撫地摸了摸。
    喬以眠忽然想起來什麽，連忙仰頭看他，瞳仁明亮，“黎曜，我帶你去看一個奇跡！”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個帳篷，用紙殼箱做成的簡易搖籃中，小嬰兒睡得正香。
    喬以眠指揮著男人將她放到搖籃旁邊的小凳子上，壓低聲音，把當時的救援過程大致講給他聽。
    黎曜聽完也不禁感歎母愛的偉大，生命的頑強，還有那個小女孩對親人的愛，以及那些救援者的努力和堅持……
    可以說，這個小小的生命是許多人強行從死神手中搶回來的。
    確實是一個奇跡。
    喬以眠彎腰看著小嬰兒恢複了血色的臉蛋，眉眼彎彎，仰頭看向男人，小聲問他：“可不可愛？”
    黎曜半蹲在她身旁，目光柔軟，“嗯，可愛。”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家夥肉乎乎的胳膊，喜愛之情溢滿眼底，“像小貓咪一樣，軟軟的。”
    黎曜看了幾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喬以眠，心也隨著眼神一起，變得柔軟。
    他就那樣靜靜地望著她，直到小姑娘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明亮眼眸中倒映著他的模樣。
    他眸光微暗，偏頭吻了上來。
    不摻雜任何情欲的吻，卻令人怦然心動。
    唇與唇的貼合、廝磨，溫度交換，熱意攀升。
    直到帳篷外響起腳步聲，小姑娘才慌亂退開。
    眼神閃爍，耳垂發燙，仿佛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黎曜胸腔微微震動，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大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可不等他說些什麽，忽聽小姑娘聲音很輕地開口：
    “黎曜，我們還是不要訂婚了。”
    黎曜微微一怔，深邃眸中閃過一抹錯愕和慌亂，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然而，小姑娘卻露出來到洛城後的第一個笑容，漂亮瞳仁中，像是藏了萬千星辰。
    “回去之後，我們直接結婚吧。”
    她不想再按部就班地等待，也不需要那些外在的形式。
    她隻想擁有一段最純粹簡單的關係，想在有限的生命中，更長久地擁抱她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