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章 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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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秋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地打開房門。
    燕楚正倚在門邊,姿態慵懶得像隻黑豹。
    “Leo先生,”她冷冷開口,“如果我沒記錯,我現在還是個病人?讓病人下廚,是不是有點不太人道?”
    燕楚故作無奈地攤手,“以前都是你自己親自做晚餐,廚師們早就習慣了,這個時間都已經下班了。
    “那不如您出去吃?”
    “兩部車子都有問題,拿去檢修了。”
    “可以叫計程車。”
    “這個片區禁止計程車進入。”
    “那叫外賣總可以吧?”
    “外賣員也進不來。”
    李清秋被燕楚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態度震驚得根本說不出話!
    這就是資本家的真正麵目嗎?
    把壓榨和剝削員工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她氣得牙癢癢,但因為賭氣中午也沒吃飯,此刻胃裏也空得難受。
    於是擠出一個假笑,咬牙切齒地回答:“好,我去做。不過我現在失憶,萬一不小心把廚房燒掉了,Leo先生可別怪我!”
    燕楚好奇地打量著她氣鼓鼓的靈動表情。
    失憶前的清秋總是成熟克製,習慣壓抑自己滿足他人,是個被社會磨平了棱角的都市麗人。
    到現在忘記了很多事情的她,反而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鮮活氣性。
    就像剛剛這樣,像隻炸毛的小貓咪,居然還敢威脅他?真是可愛的緊。
    他會心一笑,“為了防止火災,我來幫你。”
    “你會做飯——?”清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挽起袖子走進廚房。
    燕楚其實原本確實不會下廚。
    但自從和清秋在一起後,看她總喜歡在廚房忙忙碌碌,他不忍心讓她一個人辛苦,便開始學著搭把手。
    眼看燕楚執起廚刀,手腕輕轉挽個漂亮的刀花,隨即行雲流水地開始切菜。
    修長的手指穩而有力,切出來的菜均勻整齊,節奏輕快得仿佛在演奏樂曲。
    清秋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暗想,聽說燕楚師從一個神秘師門,不會其實是個烹飪學校吧?
    燕楚當然不知道清秋心中所想,他有些鬱悶,自己苦練的技藝竟然用在切菜上。
    但看清秋驚訝的樣子,他又有些暗自得意。
    清秋凝視著他靈巧的手指,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她正在灶台前忙活,燕楚拿著一顆剝好的紅提,輕喂進她嘴裏。
    她最愛吃提子,但討厭剝皮。
    燕楚做這個倒是輕鬆得很,偶爾空閑的時候會幫她剝一盤。
    畫麵中的她像個嗷嗷待哺的雛鳥,粉嫩的舌尖急切地追尋著甜美的果肉。
    而燕楚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手指探進她口中,輕輕捏了下她的舌尖。
    記憶中的她,雙頰頓時一片通紅,嗔道:“你幹什麽嘛!”
    燕楚眼眸一暗:“弄疼你了?來,我給你揉揉……”隨即俯身吻住她。
    清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燕楚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中滿是了然。
    他現在愈發覺得帶她回別墅,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這裏處處都是回憶的線索,不需要他多做什麽。
    “咦?你怎麽切了這麽多?”清秋這才後知後覺,看著麵前堆成小山的食材,“我們隻是做個沙拉而已。”
    “我問你夠不夠?你一直不說話,我隻好一直切了。”燕楚聳聳肩,隨意一甩,廚刀準確地落回刀架。
    “你剛才在想什麽?”他帶著幾分痞笑湊近她,“不會在想我吧?”
    清秋的臉瞬間紅得勝過鍋裏的焗蟹。
    她選擇無視他的調侃,轉身專注地準備晚餐。
    本以為自己失憶後,會忘記那些烹飪的餐譜和訣竅。
    誰知道,肌肉記憶比大腦記憶更可靠,她的雙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識,熟練地調配著調料,掌握著火候。
    做好沙拉和湯,在焗蟹的同時,她從冰箱裏取出那塊超大份牛排,滴了幾滴柚子汁,加入蜂蜜醃製了一會。
    再用小錘細密地錘斷牛肉中的筋絡,最後放入鍋中,高溫和油脂碰撞出滋啦的響聲和濃鬱的香味。
    燕楚聞到香味,目光立刻投射過來。
    清秋並沒有注意他的注視,專注地煎著,甚至沒有看牆上的時鍾,完全靠一種久遠的直覺控製火候。
    當她把完美的,五分熟的牛排裝盤,正準備端出去的時候,她的動作忽然頓住。
    她的目光落在案板旁的餐刀上。
    一個模糊的畫麵毫無征兆地閃過腦海——暖黃的燈光下,她也是這樣煎好牛排。
    然後自然而然地拿起刀叉,將整塊牛排均勻地切成小塊,再推到那個男人麵前。
    他眼底帶著笑意和一種深沉的滿足。
    清秋猛回神,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著眼前這塊完整的牛排,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我以前真的會幫他切好嗎?
    這時燕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期待與試探:“需要我幫你嗎?”
    他的目光落在尚未切割的那塊牛排上。
    “需要,”清秋回過神,直接把牛排塞給他,“自己切。”
    燕楚:“……”
    這頓飯,燕楚大快朵頤,十分滿足。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跟清秋一起下廚,再坐下來,好好吃個飯了。
    尤其牛排,雖然她沒有給他像從前那樣切好,但火候嫩度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樣!完美符合他的喜好!
    兩個人相對而坐,安靜地用著晚餐。雖然沒有交談,空氣中卻流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馨。
    飯後,燕楚靠在椅背上,目光柔和地望著她:“看,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清秋抬眼看他一臉饜足的表情,心裏有點不爽自己——該忘的不忘!
    偏要諷刺他兩句:“Leo先生,有我樣的員工,應該很得意吧?上得公司,下得廚房!”
    她本意是想挖苦他剝削壓榨自己。
    誰知道他厚顏無恥地接話:“確實很滿意,不過你還少說了一樣。”他頓了頓,眼神幽深,“還上得臥房。”
    這個色胚!怎麽無時無刻都在想這些?
    清秋怒極反笑,“Leo先生,雖然失憶了,我還是可以告你性騷擾的!”
    “Ok! fine!”燕楚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要看電視嗎?”
    看電視?清秋又一次被驚到了。
    像他這樣的大人物,也會看電視?
    燕楚對她震驚的眼神感到無語,心說,我隻是有錢人,又不是外星人。
    “我不常看,但你喜歡,有時候會陪你看。”燕楚忽視她怪異的眼神,直接打開電視,調出播放記錄,“你自己看吧。”
    清秋定睛一看,播放記錄裏竟然全部都是——動畫片!
    清秋有點窘迫,他居然知道她這個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她最愛看的是一部講述普通人家日常為溫馨動畫。
    在常人看來或許平淡,但那些細水長流的小故事中卻充滿了各種小確幸和家人之間滿滿的愛。
    別人或許不知道為什麽李清秋鍾情於這般“幼稚”的動畫,但是燕楚卻對她的過往了若指掌。
    清秋的父母都是內地西北的鄉村小學的教師,結婚多年沒有生育,便陸續收養了幾個孤兒。
    一家人雖不富裕,卻也和睦溫馨。
    誰知道清秋的母親快四十歲的時候,竟然懷上了清秋。這本是喜事,卻成了清秋悲慘的開端。
    產後,母親得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將對生活所有的怨懟都傾瀉在這個女兒身上,對她厭惡至極,拒絕履行任何作為母親的職責。
    可憐的清秋,幾乎是被那幾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姐姐庇護下長大的。
    那些擠在老舊的電視機前,跟他們一起看動畫片的時光,成了清秋灰色童年裏屈指可數的,帶著溫度的亮色。
    後來哥哥姐姐們相繼成年,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需要全力以赴拚搏的人生,清秋便徹底變成了這個家的孤兒。
    父親整日埋首工作以逃避家庭的壓抑,母親冷漠厭惡她。
    無依無靠,她隻能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撲在學習上。
    最終,她憑著驚人的毅力,考取了港城大學的全額獎學金,畢業後留在了港城,如願遠離那個帶給她無限孤寂和痛苦的故鄉。
    但那種深深的孤獨烙印在她的骨血裏,塑造了她如今清冷獨立的性子——無論再難,都隻相信自己,隻依靠自己。
    動畫片開始播放,清秋很快沉浸其中。
    看到有趣處,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眉眼彎彎,臉上是難得的放鬆和愜意。
    燕楚在一旁靜靜注視著她,他太了解她了。
    了解她一直以來是如何繃緊自己,不
    允許絲毫懈怠,無論對生活,還是對工作,即使在他身邊也是如此,她永遠都像
    拉滿的一張弓。
    唯有此刻,在這虛構的溫暖故事裏,她才真正地卸下心防,允許自己的情感自然外露。
    注意到燕楚一直沉默地獨坐一旁,清秋有些不好意思,隨口問:“Leo,是不是很無聊?你小時候的生活肯定不是這樣的吧?”
    在她看來,像燕楚這樣站在雲端裏的大人物,怎麽會理解市井小民的悲歡?這種家長裏短的瑣碎,恐怕隻會讓他覺得乏味。
    燕楚看了她一眼,並未立刻回答。
    氣氛微微冷了下來,就在清秋覺得他不會回答,準備將注意力轉回屏幕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並非出身富貴之家。”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陸莫憾才是那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我隻是陸家司機的兒子。從小,我就是他的跟班。”
    “直到我八歲的時候,”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過了時空,“我師父來測試幾個陸家的子弟,卻意外看中了我。”
    從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徹底改變。
    師門的選拔麵向全球,每次都有數千人進入初選,其中不乏驚才絕豔之人。
    他並非天才,要從這數千人中脫穎而出,難如登天。
    為了盡快提高實力,他選擇了最困難、最霸道的那種功法。
    此後十年,他的人生便是一場接一場的突破和考驗。直到最終,他擊敗所有挑戰者,屹立於武道巔峰。
    世人隻看到他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卻不知他背後付出過什麽。
    十八歲,他成為師門最頂尖的弟子。
    十九歲,開始跟隨師傅出入世界各地的險境,從槍林彈雨,屍山血海中拚殺出來。
    很多人以為他早脫離了底層,但其實不就是拚?不就是殺?
    這條為生存而搏殺的路,他實在是太熟悉。
    李清秋聽著他的敘述,心潮難平。
    她一直以為燕楚和陸墨翰是那種自幼就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是不識人間疾苦的貴公子,可原來他也是一步一步,從底層攀爬上來。
    一個普通人,想要獲得一點的資源,已經千難萬難。
    而他要接掌師門這麽龐大的勢力和資源,期間付出的代價和磨難可想而知!
    要有多少的淬煉和打磨,才能鑄就他這一身淩厲的霸氣與迫人的氣勢。
    燕楚看她出神的樣子,輕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幸運?”
    清秋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目光清澈而真誠:“不,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燕楚怔住了,所有的人聽到他的經曆,不無認為他是幸運兒,走了天大的
    狗屎運。
    唯有她看透這榮耀背後,不為人道的艱辛和血淚。
    他的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悸動,瘋狂衝擊他的心髒!
    到底是他的清秋!
    到底是他燕楚看上的人!
    究竟是與眾不同!
    而清秋眼前,這個男人的形象第一次有所不同。
    她仿佛穿過他強大的外殼,窺見了一絲真實的內裏。
    這個如雄獅般令人敬畏的王者,曾經也不過是個在命運洪流中孤獨掙紮,咬牙前行的倔強少年罷了。
    兩個人相視無言,空氣中卻又什麽在悄然融化,改變。
    燕楚看著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一種前所未有的傾訴欲湧上心頭。
    他幾乎要脫口告訴她,那霸道功法的真正代價——以及她對他而言,遠不止心動,更是......解藥。
    但話到嘴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不能冒失去她的風險。
    然而,仿佛是為了懲罰他的隱瞞,他丹田深處那股被壓抑已久的狂亂內息,竟在此刻毫無征兆地,劇烈翻騰起來,帶來一陣火燒般的灼痛。
    他已經很久沒碰她了,反噬又要開始了嗎?
    他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