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聞問切斷奇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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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庫的門在身後沉重合攏,將那混雜著無數種氣味的世界暫時隔絕。田作榮站在廊下,微微喘息,方才與田作威的對峙和藥庫中的全神辨識,耗去了這具虛弱身體不少氣力。
但他眼中卻無疲憊,隻有一種沉靜的光。腦海裏,那數百種藥材的形狀、氣味、藥性紛至遝來,又被他以強大的心神一一歸位。君臣佐使,陰陽配伍,一個個或大膽或精妙的藥方雛形正在逐漸生成。
然而,一切的前提,是必須對父親的傷勢有一個精確到極致的判斷。之前的把脈雖驚心動魄,但畢竟倉促,且隔著一層元炁的迷霧。他需要更近、更細、更本質的觀察。
“福伯,”他看向一直憂心忡忡跟在身旁的老仆,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我要再為父親診視一次。這次,不能有任何人打擾。”
福伯張了張嘴,想勸說什麽。再看一眼四少爺那雙沉靜如古井般的眼睛,裏麵沒有絲毫少年人的衝動妄為,隻有一種讓他這老仆都感到心安的篤定。他最終將勸阻的話咽了回去,重重地點了點頭:“老奴明白。老奴就在門外守著,絕不讓任何人驚擾四少爺!”
再次來到那間彌漫著衰敗氣息的臥房前,福伯深吸一口氣,如同最忠誠的老兵,拄著掃帚杆他找不到更趁手的“兵器”了),挺直了些佝僂的背,守在了門口。
田作榮推門而入,反手輕輕將門掩上。
屋內光線比之前更暗了些,油燈的光芒掙紮著,似乎隨時會被那濃重的病氣壓滅。空氣凝滯得可怕,藥味、血味、還有一種元炁潰散後特有的枯朽味,混雜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他一步步走到床榻邊。
田震山躺在那裏,如同一尊失去所有光澤的青銅雕像,唯有眉心處一團不祥的暗紅,如同烙印,顯示著內在的煎熬。他的嘴唇幹裂泛紫,呼吸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每一次吸氣,喉嚨深處都帶著極其細微的、令人心悸的嘶啞雜音。
田作榮靜立片刻,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放緩,將外界的紛擾徹底摒除。這一刻,他不是田家四少,不是穿越者,隻是一個麵對疑難重症的醫者。
望。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細細掃過田震山的臉龐。麵色絕非簡單的蒼白或蠟黃,而是一種黯淡無光的“金紙色”,這是氣血耗竭、元氣大傷之象。但在這金紙底色下,又隱隱透著一股詭異的潮紅,尤其在雙顴和眉心,那紅得不正常,是虛陽外越,火毒浮於上的表現。
目光下移,落在露在薄被外的手上。指甲顏色青紫,指肚微微凹陷,這是體內有瘀血、氣血運行極度不暢的征兆。皮膚幹燥起屑,卻又在某些關節處能看到細微的、不自然的腫脹。
聞。
他微微俯身,湊近些,仔細分辨著空氣中的氣味。濃重的藥味掩蓋了許多細節,但他常年與藥材打交道,嗅覺遠比常人敏銳。
除了湯藥的苦澀,他還聞到了一絲極淡的、甜膩中帶著腐敗的腥氣,這氣味源於田震山的口鼻和身體深處,是內髒被異種元炁灼傷後產生的“壞氣”。同時,在那甜腥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一縷幾乎難以察覺的、陰冷的黴味,如同深秋寒潭裏的水草,盤踞不散。
這氣味……與他之前感知到的那絲陰寒異種元炁隱隱對應。
問。
此步雖無法進行,但他之前已從福伯處得知了受傷經過衝關失敗)、症狀昏迷、時而痛苦抽搐、體表灼熱卻四肢冰冷)以及之前用藥的反應效果不顯,反增痛苦)。這些信息在他腦中不斷回響,與“望”、“聞”所得相互印證。
切。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他再次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搭在田震山冰冷的手腕寸關尺三部。
這一次,他更加專注,將前世積累的畢生經驗都凝聚於指尖,努力穿透那層狂暴混亂的元炁表象,去觸摸其下更深層次的氣血真相。
指尖下的脈象,初按之下,依舊是一片驚濤駭浪。亂!無比的亂!元氣如脫韁野馬,在殘破的經脈裏橫衝直撞。
但他屏息凝神,細細體味。
左寸脈候心、小腸)浮取洪大有力,重按卻空虛無力,且節奏急促紊亂——這是心火亢盛至極,卻已是無根之火,元炁逆衝淤積於心脈附近,火毒攻心之危象!
右關脈候脾、胃)沉澀無力,幾乎難以摸到——脾胃乃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此脈象顯示生機已極度微弱,運化之力近乎停滯。
左右尺脈候腎、膀胱)沉微欲絕,時而又有一兩下突兀的跳動——腎氣衰敗,本源枯竭,那偶爾的跳動並非好轉,而是虛陽外越的回光返照。
更讓他心驚的是,在這一切混亂的脈象之下,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堅韌異常的“弦緊”之象,如同冰層下流動的暗河,帶著一股陰寒凝滯的力量,盤踞在肝腎經脈的深處。這絲脈象,與那若有若無的陰冷黴味對應上了!
這不是簡單的走火入魔!這是舊疾!是沉屙!是多年前受過極重的陰寒屬性內傷,未曾徹底根治,鬱結於體內深處。此次田震山強行衝關,引動自身元炁暴漲,不僅撕裂了經脈,更如同點燃了一個火藥桶,將沉伏的陰寒舊傷徹底引爆!陰陽逆亂,寒熱交織,元炁彼此衝突,將他的五髒六腑當成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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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如此棘手!所以那些醫師開的單純滋補或疏導元炁的方子才會無效甚至加重病情!補藥助火,疏導之法卻動不了那盤根錯節的舊疾,反而可能讓那陰寒之毒擴散!
田作榮緩緩收回手,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傷勢之重,情況之複雜,遠超他最初的想象。經脈寸斷多處,元炁逆衝淤積於五髒,火毒攻心,兼有陰寒舊疾被引爆,陰陽離決之兆已現!
難怪此界醫師判定必死無疑。從他們隻重元炁屬性、不究根本藥理的視角來看,這確實是一個無解的死局。就像一群隻懂得揮舞重錘的鐵匠,麵對一件需要微雕技巧才能修複的珍貴瓷器,根本無從下手。
強行疏導元炁?那混亂的元炁已成死結,外力強行介入,隻怕會加速崩潰。 服用高階丹藥?那龐大的藥力,這具殘破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虛不受補,反受其害。 請高手灌注元炁?不同屬性的元炁湧入,隻會讓本已混亂的戰場更加不堪設想。
田作榮閉上眼睛,腦海中飛速推演。前世無數的醫案、藥方、針灸圖譜如同走馬燈般閃過,與方才在藥庫中感知到的數百種藥材特性相互碰撞、組合。
壓力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這不是前世那些尚有時間慢慢調理的慢性病,這是爭分奪秒的救命!一步錯,便是萬丈深淵。
他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虛弱,感覺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感覺到四周虎視眈眈的危機。
但……
他再次睜開眼,目光落在田震山那張死氣沉沉、卻又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臉上。想起他偷偷放在窗台上的金瘡藥,想起他在長老會上力排眾議為自己保住資源時那疲憊卻堅定的眼神。
想起門外那兩個瑟瑟發抖、將他視為唯一依靠的幼小孩童。
醫者仁心,見死焉能不救? 為人子,為人兄,責任在肩,豈能退縮?
恐懼和壓力被一種更強大的信念緩緩壓了下去。他的眼神重新變得沉靜,甚至帶上了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是的,傷勢極重,近乎必死。 但並非絕對!
那些被此界醫師忽視的“低級”藥材,那些精微的藥性搭配,那些失傳的針灸秘術……再加上自己這即將誕生的、或許與眾不同的“靈樞炁”……
這是一場豪賭。賭上他兩世的醫術,賭上這異世藥材的潛力,賭上一線渺茫的生機。
他深吸一口帶著濃重病味的空氣,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有賭未為輸。
既然別人都已判了死刑,那麽任何一點好轉,都將是奇跡。
而他,就要親手搏出這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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