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九針度厄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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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作榮指下的脈搏,依舊雜亂虛弱,但那股不斷滑向深淵的崩潰之勢,確確實實被延緩了。田震山眉宇間的痛苦似乎舒展了纖毫,呼吸也略略順暢了些許。
    福伯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堆被田槐嗤之為“破爛”的枯草熬出的湯藥,竟真的……有效果?
    “四少爺,這……這真是神了!”福伯聲音發顫,激動得老臉泛紅。
    田作榮卻緩緩搖頭,臉上並無喜色,反而愈發凝重:“湯藥隻是固本穩勢,暫時吊住一線生機。父親體內元炁逆亂,經脈淤塞如亂麻,火毒寒邪盤踞深根,非藥力所能及。若不能及時疏導引導,藥力一過,情況隻會更糟。”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這間昏暗的臥房,最終落在福伯臉上:“福伯,我需要絕對安靜,不能有任何人打擾。勞煩您再去門口守著,無論聽到任何動靜,絕不可放人進來。”
    福伯心中一凜,看到田作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然,立刻重重點頭:“四少爺放心,老奴就是拚了這條命,也絕不讓人驚擾您!”他轉身而出,將那扇破舊的木門緊緊掩上,如同一位忠誠的老兵,將自己的後背抵在門板上,豎起了耳朵,警惕著外界的一切聲響。
    屋內,重歸寂靜,隻剩下油燈燃燒的細微劈啪聲,以及田震山那依舊微弱的呼吸。
    田作榮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身體的疲憊和虛弱。真正的挑戰,現在才開始。
    他走到床邊一隻老舊的紅漆木箱前——那是原主母親蘇婉留下的唯一遺物。原主一直將其視若珍寶,從未輕易打開。田作榮按照記憶,從貼身處摸出一枚小小的、已經有些磨損的銅鑰匙,插入鎖孔。
    “哢噠”一聲輕響,箱蓋開啟。
    裏麵並無太多貴重物品,隻有幾件疊放整齊的舊衣裙,一枚褪色的香囊,以及幾本紙張泛黃的詩集。而在最底層,一塊柔軟的藍色綢布包裹著一件長條狀物事。
    田作榮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揭開綢布。
    一抹黯淡卻純淨的金色映入眼簾。
    那是一套金針。長約半尺,細如發絲,針尾綴著極細微的不同顏色的晶石碎粒,用以區分。針具看起來並不華麗,甚至有些樸素,但保存得極好,針尖銳利,針身筆直,在昏暗的燈光下流轉著內斂的光澤。
    這是蘇婉的嫁妝之一,據說出自一位遊方醫師之手,並非什麽神兵利器,隻是用料紮實,製作精巧。原主母親體弱多病,時常自行針灸調養,原主小時候便常在旁看著,或許這也是他潛意識裏對醫道並不完全陌生的緣由。
    指腹輕輕拂過冰涼的針身,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前世用了六十年的銀針,今生握住了這套金針,跨越時空,技藝與工具在此刻完美契合。
    就是它們了!
    他撚起一根中號金針,走到床前。目光再次落在田震山身上時,已變得無比銳利而專注。
    “回陽九針”,並非真能令人起死回生,而是前世中醫針法中一門極高深的急救固脫針法,針對陽氣衰微、元氣暴脫的危症,有吊命回陽之奇效。其核心在於以氣禦針,刺激特定竅穴,激發人體最深處的潛能,穩住即將離散的陽氣。
    此針法對施針者要求極高,需對氣血運行、經絡竅穴有著極致入微的理解,下針時機、力度、深淺稍有差池,便可能適得其反。
    田作榮屏住呼吸,凝神內視。他能感覺到,自己丹田內那縷新生的、微弱卻蘊含著生機的“靈樞炁”,正隨著他的意念緩緩流動。
    就是現在!
    他眼神一凝,出手如電!
    第一針,直刺“百會穴”!位於頭頂正中,乃諸陽之會,總督一身陽氣。針入三分,微旋。田作榮指尖那縷微弱的靈樞炁,隨之渡入一絲。
    田震山毫無反應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第二針,“神闕穴”!肚臍中央,生命本源之地。針入五分,輕提。靈樞炁如絲如縷,滲入其中。
    第三針,“氣海穴”!臍下一寸五分,元氣歸藏之海。針入一寸,撚轉。藥力正在此處匯聚,被針法與元炁引導,開始緩慢化開。
    緊接著,第四針“關元”,第五針“足三裏”,第六針“湧泉”……
    他下針速度越來越快,手法變幻莫測,或刺、或撚、或提、或插,每一針都精準地落在最關鍵的要穴之上。那縷微弱的靈樞炁,隨著他的針尖,如同最靈巧的向導,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狂暴混亂的元炁亂流,精準地刺激著竅穴本身的功能,並引導著剛剛服下的藥力,朝著需要它們的地方緩緩滲透。
    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這“回陽九針”對心神的消耗極大,更何況他還動用了本就微薄無比的元炁。每一次運針,都像是在透支他這具本就虛弱的身軀。
    但他眼神依舊沉靜,手穩得沒有一絲顫抖。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凝聚在了那一枚枚細小的金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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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景象變得奇異而靜謐。昏黃的燈光下,少年身形單薄,麵色疲憊,卻以一種近乎神聖的姿態,在垂死的父親身上施展著玄奧的針法。金針起落間,仿佛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
    漸漸地,異象開始顯現。
    田震山那原本死寂的身體表麵,隨著金針的刺入,開始極其微弱地起伏。不是呼吸的起伏,而是皮肉之下,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重新激活,在緩慢地流動。
    他眉心那團不祥的暗紅色,似乎變淡了一絲絲。
    他那冰冷的手腳,回暖的跡象更加明顯。
    甚至,有一縷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白汽,從他頭頂百會穴處的那根金針周圍緩緩滲出,那是鬱結的寒邪被初步化開的跡象!
    而更令人驚異的是,田作榮下針之時,指尖偶爾會帶起一絲微不可見的淡綠色光華,那是他獨有的“靈樞炁”與金針、與藥材之力交融時產生的異象,雖然微弱,卻蘊含著勃勃生機。
    門外的福伯,雖然看不到屋內具體情形,但他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他聽到裏麵極其細微的破風聲金針破空),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溫和卻強大的氣息正在屋內凝聚、流轉。那氣息讓他這把老骨頭都感到一陣莫名的舒適,仿佛久旱逢甘霖。
    他死死守著門,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擾了裏麵的奇跡。
    與此同時,前廳的爭吵似乎暫告一段落。田作龍心力交瘁,卻又無法說服諸位長老,氣氛僵持冰冷。二長老田震海假意歎息,眼中卻閃過一絲得意,正準備以“暫代主持大局”的名義,進一步逼迫。
    就在這時,一個之前被派去後院探聽情況的下人,匆匆跑到二長老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田震海先是皺眉,隨即臉上露出荒謬和譏諷的神情,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什麽?你說老四那個廢物,在庫房撿了一堆沒人要的藥草垃圾,回去熬了鍋不知道什麽東西,正在給他爹灌?現在還在裏麵搗鼓什麽破針?”
    他的聲音在大廳裏顯得格外刺耳。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嗤笑聲。
    “胡鬧!簡直是胡鬧!” “真是病急亂投醫!廢物還能治病不成?” “怕是嫌家主走得不夠快吧!” “丟人現眼!”
    田作龍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又驚又怒。他知道這個四弟因為無法練武,平日喜歡看些雜書,可從未聽說過他懂什麽醫術!這不是添亂嗎?
    “我去看看!”田作龍猛地起身,就要往後院衝。他生怕這個懦弱的弟弟受了刺激,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傻事。
    “大哥!”一直沉默的三長老忽然開口,他年紀最大,修為不高,但感知卻異乎尋常的敏銳。他渾濁的老眼望向後院方向,臉上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稍安勿躁。我好像……感覺到後院那邊,有一股很特別的氣息……很微弱,但……似乎蘊含著一種生機?”
    “生機?”田震海嗤笑,“三長老,您是老糊塗了吧?一個廢物弄出來的動靜,能有什麽生機?怕是死氣吧!”
    但田作龍的腳步卻頓住了。他了解三長老,老人從不妄言。他凝神感知,似乎……仿佛……真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與眾不同的波動從後院傳來?那波動讓他焦躁憤怒的心緒,莫名地平複了一絲。
    就在這短暫的遲疑和爭論中。
    後院臥房內。
    田作榮落下最後一針——第九針,“內關穴”!
    此針落下的瞬間,九針之間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循環。田震山身體猛地一震,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沙啞、幾乎聽不見的嗬氣聲!
    一股溫和卻堅韌的生機,如同被春風喚醒的種子,終於衝破了堅硬的凍土,在他體內緩緩萌發、流轉開來!
    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是死寂!
    田作榮脫力般後退一步,踉蹌著差點摔倒,連忙扶住牆壁才穩住身形。他大口喘息著,汗水幾乎浸透了衣衫,丹田內的那縷靈樞炁也已消耗殆盡。
    但他看著床上呼吸似乎明顯順暢了一些、臉上死灰色褪去少許、甚至指尖微微動了一下的父親,嘴角艱難地向上揚起了一個弧度。
    回陽九針,度厄而生!
    這關鍵的第一步,他,做到了!
    門外,福伯清晰地聽到了家主那一聲極其微弱的嗬氣聲,老淚瞬間湧了出來。
    前廳中,正在爭執的眾人,尤其是感知敏銳的三長老和心情焦灼的田作龍,也都在那一刹那,莫名地感覺到,後院那原本彌漫的沉沉死氣,似乎被一股微弱卻清新生動的力量,悄然撥動了一絲。
    滿堂的嗤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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