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7章 協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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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廢棄的東風火車站像一頭沉睡的鋼鐵巨獸,在月光下投出斑駁的陰影。
陸辰趴在二號倉庫的鏽蝕鐵皮頂上,夜視儀中,整個站前廣場一覽無餘。耳機裏傳來輕微的電流聲,然後是周雨薇壓低的嗓音:“無人機確認,目標三輛車,正從東側入口進入。重複,目標已入場。”
“收到。”陸辰調整了一下耳麥,“各組注意,按原計劃行動。記住,人贓俱獲之前,不許打草驚蛇。”
“一組就位。”
“二組就位。”
“狙擊點就位。”
頻道裏傳來各小組的確認聲。陸辰深吸一口氣,潮濕的夜風帶著鐵鏽和機油的味道,鑽進鼻腔。他看了看表——淩晨兩點十七分,正是人體最疲憊、警惕性最低的時刻。
站前廣場上,三輛黑色越野車悄無聲息地停下。車門打開,七八個人影迅速鑽出,動作幹練,顯然訓練有素。為首的是個平頭男人,穿著深色夾克,警惕地環視四周。
“狼哥,貨在第三車。”一個小弟模樣的年輕人湊到平頭男人身邊。
“讓老四帶人先驗貨。”被稱作狼哥的男人聲音嘶啞,“動作快點,這地方不能久留。”
陸辰的夜視儀牢牢鎖定著第三輛車。兩個男人從後備箱抬出一個沉重的金屬箱,放在地上打開。箱子裏是碼放整齊的塑料包裝,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白色光澤。
“確認目標,疑似新型合成毒品。”陸辰對著麥克風低聲說,“行動。”
話音剛落,站前廣場四周突然亮起數道強光,將整個交易現場照得如同白晝。
“警察!不許動!”
“放下武器!”
喊話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平頭男人臉色大變,幾乎是本能地拔出手槍:“有條子!抄家夥!”
槍聲在下一秒炸響。
子彈打在陸辰趴著的鐵皮頂上,濺起一連串火星。陸辰翻身躍下,落地時一個前滾翻,已經抽出配槍。他的位置正好在一輛廢棄車廂的陰影裏,視野極佳。
“二組,壓製左側火力!一組從右翼包抄!”陸辰的聲音在混亂中依然冷靜。
交火瞬間進入白熱化。走私團夥顯然不是普通角色,戰術動作相當專業,借助車輛和掩體構建起臨時的防禦圈。子彈在空中呼嘯,打在水泥地麵和鐵皮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陸隊!他們有重火力!”頻道裏傳來隊員的警告。
話音未落,一個走私分子已經從車後備箱扛出一把改裝過的***。“轟”的一聲巨響,二組藏身的廣告牌被打得碎片橫飛。
陸辰眼神一凜。他沒有猶豫,迅速更換彈匣,然後猛地從掩體後衝出。他的動作快得幾乎成了一道殘影,借助廢棄車輛的掩護,幾個起落就拉近了距離。
“掩護陸隊!”周雨薇在指揮車裏大喊。
三發子彈幾乎同時從不同角度射向持***的歹徒。那人慘叫一聲倒地。陸辰已經衝入敵陣,一腳踢飛最近一名歹徒的手槍,槍口頂在對方太陽穴上:“放下武器!”
混亂持續了不到三十秒,但在場的每個人感覺像是過了半小時。當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歹徒被陸辰一個擒拿按在地上時,整個站前廣場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痛苦的**。
“清點人數,控製現場。”陸辰站起身,手臂被流彈擦傷,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淌,但他似乎毫無知覺。
“陸隊,你受傷了!”周雨薇從指揮車那邊跑過來。
“皮外傷。”陸辰撕下一截袖子隨意包紮,“貨呢?”
“已經控製,初步判斷是新型冰毒變異體,至少二十公斤。”周雨薇看著金屬箱,臉色凝重,“夠判死刑了。”
陸辰點頭,正要說話,耳麥裏突然傳來老劉急促的聲音:“陸辰!我們這邊撲空了!倉庫是假的!你們那邊怎麽樣?”
“已經控製,人贓俱獲。”陸辰簡短回答,“劉隊,目標很可能有後手,我建議你立刻帶人過來支援,防止他們在外圍有接應。”
“明白!十五分鍾到!”
通話結束,陸辰環視戰場。七個歹徒被製服,三人受傷,其餘抱頭蹲在地上。那個叫狼哥的平頭男人額頭中槍,已經沒了呼吸。這不是好消息——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陸隊,有情況。”一名年輕警員跑過來,臉色有些發白,“西側鐵軌那邊有動靜,好像有人想跑。”
陸辰立刻轉身:“幾個人?”
“至少兩個,帶著東西往貨運通道跑了。”
“周雨薇,你帶人控製現場。二組,跟我來!”
陸辰帶著四名隊員快速穿過廢棄站台。月光下,生鏽的鐵軌向黑暗深處延伸,兩旁的雜草在夜風中搖晃。遠處傳來奔跑的腳步聲,還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分開包抄,注意安全。”
五人分成兩個小組,從兩側包抄。陸辰帶著一名隊員鑽進一列廢棄的貨運車廂,從窗戶觀察外麵的情況。果然,兩個黑影正跌跌撞撞地沿著鐵軌奔跑,其中一人拖著一個手提箱。
“警察!站住!”
喊話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那兩人不但沒停,反而跑得更快,其中一人轉身就朝聲音方向開槍。
“砰砰!”
子彈打在車廂鐵皮上。陸辰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開槍暴露了對方的位置。他閃電般從車窗探身,瞄準,扣動扳機。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啊!”一聲慘叫,拿槍的歹徒捂著手腕倒地。
另一個歹徒見狀,竟然丟下同夥和手提箱,獨自衝向旁邊的圍牆。他動作靈活,踩著廢棄的油桶就要翻牆。
“想跑?”陸辰衝出車廂,在高速奔跑中舉槍。但他沒有開槍——圍牆外突然響起刺耳的刹車聲,然後是老劉熟悉的怒吼:
“警察!雙手抱頭!”
幾道強光從牆外打來,將那個正要翻牆的歹徒照得無所遁形。緊接著,牆外傳來打鬥聲,很快就安靜下來。
三十秒後,圍牆的小門被推開,老劉押著垂頭喪氣的歹徒走進來,身後跟著五六個刑偵支隊的同事。看到陸辰,老劉點了點頭,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劉隊,來得及時。”陸辰收起槍。
“少來這套。”老劉哼了一聲,但語氣裏沒了往日的火藥味,“人我按住了,箱子在那兒。清點過了,是現金,少說五百萬。”
陸辰走到手提箱旁,用戴手套的手打開。裏麵是碼放整齊的百元大鈔,在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黑吃黑?”老劉湊過來。
“不像。”陸辰搖頭,“更像是……交易保證金。看來今晚的買賣,比我們想的還大。”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淩晨四點,市局刑偵支隊燈火通明。
審訊室外的單向玻璃後麵,陸辰和老劉並肩站著,看著裏麵垂頭坐著的嫌疑人。那是最後被抓的那個歹徒,外號“老四”,是團夥的二號人物。
“審了兩個小時,一個字不說。”老劉抽著煙,眉頭擰成疙瘩,“嘴硬得很。”
“正常,他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陸辰抱著手臂,“但人抓到,物證也在,零口供也能起訴。”
“不夠。”老劉搖頭,“這種新型毒品,來源是哪兒,銷售網絡怎麽鋪的,買家是誰——這些才是關鍵。抓幾個馬仔沒用,要打掉整個鏈條。”
陸辰看了老劉一眼。老劉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怎麽,覺得我老古董開竅了?”
“有點意外。”陸辰誠實地說。
“少來。”老劉掐滅煙蒂,“今晚的事,我老劉記心裏了。倉庫那邊,我們蹲了六個小時,連個鬼影都沒見著。要不是你們線上組的情報準確,行動就徹底黃了。”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這人,認死理,也認事實。事實證明,你們那套有用。”
陸辰沒接話。他知道,對老劉這樣的人來說,說出這番話有多不容易。
“但你也別得意。”老劉話鋒一轉,又恢複了平時那副樣子,“審訊這種硬骨頭,還得靠我們的老辦法。你們那套算法模型,能算出他心理防線什麽時候崩潰?”
“不能。”陸辰說,“但能分析他的通訊記錄、銀行流水、社會關係,找出他的軟肋。”
老劉挑了挑眉:“比如?”
陸辰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張照片,貼在玻璃上。照片上是個十來歲的男孩,穿著校服,笑容燦爛。
“他兒子,今年十三歲,先天性心髒病。三個月前在省兒童醫院登記了心髒移植配型,但手術費至少要五十萬。”
老劉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老婆在紡織廠打工,月薪三千。他本人的銀行流水,過去三年每個月入賬不超過五千。”陸辰繼續道,“但就在上周,他的賬戶裏突然多了二十萬,來源是個空殼公司。”
“所以那五百萬現金……”老劉若有所思。
“很可能是他兒子的救命錢,也是他拚死抵抗的底氣。”陸辰轉身看向審訊室,“劉隊,你說如果告訴他,配合警方,他兒子還有機會得到救治;抗拒到底,人財兩空——他會怎麽選?”
老劉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是陸辰第一次看到這個老刑警露出這樣不帶任何火藥味的笑容。
“陸辰,你小子……”他搖搖頭,“行,這活兒我接。不過有個條件。”
“你說。”
“下次行動,線上組的情報分析,得跟我們刑偵提前通氣。別又搞突然襲擊,讓我們白白蹲點。”
陸辰伸出手:“成交。”
兩隻手握在一起。一個是年輕的技術專家,一個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在淩晨四點的審訊室外,完成了一次無聲的和解。
早上八點,案情分析會。
會議室裏坐滿了人,線上線下兩個小組的人第一次沒有分開坐,而是混在了一起。大屏幕上滾動著昨晚行動的照片和證據鏈。
“本次聯合行動,成功打掉一個特大跨境走私販毒團夥,抓獲犯罪嫌疑人九名,擊斃一名,繳獲新型毒品二十三點五公斤,毒資五百四十萬元。”老劉站在前麵做簡報,聲音洪亮,“這是我市近三年來破獲的最大毒品案件。”
掌聲響起。老劉抬手壓了壓,會議室安靜下來。
“這個案子能破,靠的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老劉的目光掃過全場,在陸辰臉上停留了片刻,“線下的兄弟們蹲守排查,線上的同誌們提供情報支持。特別是陸辰同誌,在關鍵時刻準確判斷了交易地點,並且在行動中表現出色。”
他頓了頓,繼續道:“以前,我總覺得破案靠的是腿腳、靠經驗、靠現場。對你們那套電腦啊、數據啊,不太看得上。這次行動給我上了一課——時代變了,辦案子的方法也得變。線上線下,兩條腿走路,才能走得更穩、更快。”
會議室裏很安靜。所有人都看著老劉,這個倔強的老刑警,用最直白的方式承認了自己的局限。
“所以我提議,”老劉提高聲音,“從今天起,線上線下兩個小組正式合並辦公,成立聯合辦案中心。陸辰同誌擔任副主任,負責技術和情報支持。大家有沒有意見?”
短暫的沉默後,更熱烈的掌聲響起。周雨薇興奮地碰了碰陸辰的胳膊,陸辰卻隻是微微點頭,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散會後,陸辰被老劉叫住。
“小子,我那番話是發自真心的。”老劉遞給他一根煙,陸辰擺擺手,他就自己點上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主犯還沒開口,案子還不算完。”
“我知道。”陸辰說,“但至少方向對了。”
“對了,”老劉想起什麽,“那個‘老四’,按你說的辦法審了,有鬆動。他承認貨是從南邊來的,但具體渠道,說要見到他兒子手術安排才肯說。我已經讓人聯係醫院了。”
“這是個突破。”陸辰點頭。
“是啊,突破。”老劉吐出一口煙,眼神複雜,“但我在想,一個父親為了救孩子,走上絕路……這世道啊。”
兩人沉默地站在走廊裏。窗外,天已經大亮,晨曦照進公安局的樓道,在地上投出長長的光影。
“對了,還有件事。”老劉掐滅煙蒂,壓低聲音,“技術科在分析那些毒品包裝時,發現了一個標記。很隱蔽,像是個符號。”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上麵是毒品包裝袋的放大圖,在密封口的邊緣,有一個不到一厘米的印記——三條波浪線,托著一輪殘月。
陸辰盯著那個符號,瞳孔微微收縮。
“見過?”老劉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反應。
“在檔案裏見過。”陸辰的聲音很輕,“三年前,雲南邊境一個被搗毀的製毒工廠,現場留下的標記就是這個。但那個案子……所有嫌疑人都死了,線索全斷。”
老劉的表情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
“這個團夥背後,可能比我們想的更深。”陸辰收起照片,“劉隊,申請並案調查吧。我覺得,我們可能碰到了一個老對手——一個三年前就該死,但現在還活著的幽靈。”
老劉盯著陸辰看了幾秒,緩緩點頭:“我打個報告。不過在這之前,先撬開‘老四’的嘴。我有種預感,他知道的,比我們想的要多得多。”
兩人正說著,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年輕警員臉色蒼白地衝出來,看到老劉,聲音都在抖:“劉隊,不好了!老四他……他突然抽搐,口吐白沫!”
“什麽?!”老劉臉色大變,拔腿就往審訊室跑。
陸辰緊隨其後。審訊室裏,那個叫老四的男人癱在椅子上,渾身劇烈抽搐,白沫不斷從嘴角湧出,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已經散開。
“叫救護車!”老劉吼道,但自己也知道來不及了。
陸辰衝到男人身邊,翻開他的眼皮,又看向他發紫的嘴唇。短短十幾秒,抽搐停止了。男人歪著頭,眼睛還瞪著,但已經沒有焦距。
“***中毒。”陸辰站起身,聲音冰冷,“他嘴裏應該藏了毒囊。”
“怎麽可能!”審訊的警員聲音發顫,“我們搜過身,嘴裏也檢查過……”
“不是今天藏的。”陸辰蹲下身,仔細查看男人的牙齒,“看這裏,左下第三磨牙,是空心的。毒囊早就埋在牙裏,需要的時候咬破就行。這是死士的標準配置。”
會議室裏死一般寂靜。剛剛還為案件突破而振奮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老劉一拳砸在牆上,臉色鐵青:“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人弄死了!”
陸辰沒說話。他站起身,走到單向玻璃前,看著裏麵已經失去生命的男人。就在剛才,這個男人還承載著破獲大案的希望,還懷著對兒子手術的期盼。
現在,他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而那個三條波浪線托著殘月的標記,在陸辰腦海中不斷放大,像一個無聲的嘲諷,也像一個冰冷的鉤子,把他拖向三年前那段塵封的記憶。
“劉隊,”陸辰轉過身,聲音異常平靜,“並案調查的申請,我來寫。這個案子,我要跟到底。”
老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陸辰的眼神裏有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那不是憤怒,不是挫敗,而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實質的決絕。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老劉沉聲問。
“知道。”陸辰說,“三年前,我師父就是追查這個標記時失蹤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
“現在,它又出現了。這一次,我要一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