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鼠妖患:童屍鼓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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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聽得雲裏霧裏,但看著李三笑眼睛裏那股幾乎要燒起來的專注勁兒,不敢怠慢,趕緊從自己破爛的裏衣下擺撕下一條還算幹淨的布條遞過去。
“哥,接著。”柱子小心翼翼地遞上布條,又瞄了一眼角落裏慢吞吞掃地的啞仆,“那老頭…掃地有啥好看的?”
李三笑沒接話,接過布條,用右手和牙齒配合,艱難地將那根枯硬的鬆枝緊緊綁在右手掌心和手腕上,綁得指節發白。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耗盡了力氣,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氣,嘴角又溢出一點帶著黑氣的血沫,但那雙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啞仆掃帚劃過的每一道弧線。
“柱子,”李三笑的聲音低啞,“看好石娃…還有丫丫和小崽子。”他頓了頓,視線終於艱難地挪開一瞬,掃過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了些的石磊,還有緊抱著嬰兒、小臉埋在柱子胳膊上的丫丫,“告訴那個王教頭…我們…就在這牆角…借住幾天…傷好了…就走…”
柱子連忙點頭:“哎!我這就去說!”他扶著牆壁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不遠處正指揮學徒清理院子的王教頭。
李三笑閉上眼,繼續對抗體內狂暴的薪火反噬和侵蝕的劇毒,但右手卻無意識地、微微顫抖地模仿著記憶中啞仆掃帚的動作軌跡,綁著枯枝的手腕極其細微地翻轉、牽引。
時間在風雪聲、學徒們的低聲議論和啞仆單調的掃地聲中緩慢流淌。王教頭默許了他們留在角落避風處,還差人送來了一床舊棉被和一點溫熱的米湯。
柱子笨拙地給石磊擦拭身體,更換敷額頭的布巾,丫丫用小手蘸著米湯,一點點喂給懷裏醒來的嬰兒。李三笑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調息,像一尊裹著破布、染滿血汙的雕塑,隻有右手五指偶爾會神經質地抽動一下,帶動那根綁著的枯枝劃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三天傍晚,風雪小了些。院子裏的學徒們結束了一天的操練,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飯閑聊。角落裏的李三笑忽然睜開了眼睛。他體內混亂狂暴的力量似乎被強行壓下去了一絲,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如鬼,但眼神深處的火焰不再那麽瘋狂跳躍,反而多了一種沉澱後的銳利。
“哥?你好點了?”柱子一直留意著他,見狀立刻湊過來,手裏還端著半碗涼掉的米湯。
李三笑沒看米湯,目光越過柱子,落在院子另一頭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學徒身上。他們臉色都有些發白,眼神躲閃,其中一個矮個子學徒正壓著嗓子說話,聲音裏帶著藏不住的懼意。
“…太邪門了!二狗子昨晚起夜,親眼看見的!後院柴垛旁邊那口薄皮棺材…裏麵…裏麵有動靜!咕嚕咕嚕的…像水燒開了!”
“別瞎說!”旁邊一個高個學徒強作鎮定地嗬斥,“劉管事說了,那是風寒沒挺過來的小師弟!早埋了不就沒事了?館主非說…非說要等什麽‘七七之數’…”
“七七?人都死硬了!等什麽?”矮個子學徒聲音發抖,“而且…你們沒發現嗎?那棺材…這兩天好像…好像變大了點?”
柱子聽得汗毛倒豎,下意識地抓住李三笑的胳膊:“哥…他們說的…”
李三笑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聽見了。死人…會鼓脹?”他動了動被柱子抓緊的手臂,“扶我起來…柱子,咱們去後院…看看貨。”
“啊?看…看什麽貨?”柱子一愣。後院?死人?
“看看這‘鎮遠武館’…到底是練武…還是養蠱!”李三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他用綁著枯枝的右手撐地,在柱子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兩人避開人群,柱子扶著李三笑,丫丫抱著嬰兒緊跟在後麵,小心翼翼繞過練武場,朝武館後院摸去。後院比前院荒涼許多,堆著柴垛和一些廢棄的兵器架,角落裏果然孤零零地放著一口薄皮白木棺材!
棺材很新,但樣式簡陋,此刻正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臭味,混合著木頭和泥土的氣味,格外刺鼻。更詭異的是,那棺材蓋的邊緣縫隙處,竟然微微向外拱起,仿佛裏麵有什麽東西在膨脹,要將棺材撐開!
“這…這…”柱子看著那明顯“鼓脹”起來的棺材,頭皮一陣發麻,“哥!裏麵…裏麵真有東西!”
丫丫嚇得小臉煞白,抱著嬰兒直往柱子身後縮。
李三笑推開柱子的攙扶,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距離棺材隻有幾步之遙。那股腥臭氣更濃了。他凝神感知,除了那令人不安的膨脹感,棺材裏還隱約傳來一種極其細微、如同無數小爪子撓抓木板的“嚓嚓”聲!
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脆響打破了死寂!棺材側麵一塊本就單薄的木板,竟然被從內部硬生生頂破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猛地噴湧而出!
窟窿裏,猛地探出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隻爪子!覆蓋著濕漉漉的灰黑色短毛,指甲尖銳彎曲,帶著暗紅的血汙!緊接著,一個尖嘴、綠豆大小、冒著凶戾紅光的眼睛出現在破洞後,死死地盯住了離得最近的李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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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尖利刺耳的嘶鳴聲瞬間炸開!那東西猛地一掙,大片木板被撕裂!一個半大狗崽般大小的怪物從棺材裏鑽了出來!它形似巨鼠,但皮毛肮髒粘連,獠牙外翻,滴著粘稠涎水,尾巴光禿禿的,布滿肉瘤,渾身散發著濃烈的妖氣和死氣!
鼠妖!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耗子,而是被妖氣和屍體滋養出來的邪物!
“啊!妖怪!”柱子驚恐地大叫,下意識地想把丫丫和嬰兒護得更緊。
那鼠妖剛從棺中掙脫,凶性畢露,被柱子的叫聲刺激,後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灰影,直撲柱子懷中的嬰兒!速度極快,腥風撲麵!
柱子嚇得魂飛魄散,想躲,腳下卻被積雪一絆!
千鈞一發! 李三笑動了!他重傷的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反應!綁著枯枝的右手閃電般探出,不是攻擊,而是極其精準地迎著鼠妖撲來的軌跡,枯枝尖端帶著一種模仿自啞仆掃帚的圓融弧度,貼著鼠妖的腰腹位置輕輕一引、一撥!
“吱嘰!” 撲在半空的鼠妖發出一聲怪叫,身形被這股突兀又柔和的力量一帶,攻擊方向瞬間歪斜,擦著柱子的肩膀狠狠撞在旁邊的柴垛上,撞得柴禾嘩啦作響!
“柱子!帶丫丫躲遠!”李三笑厲喝,聲音因為牽動傷勢而發顫,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剛才那一下,他嚐試運用了啞仆“卸力”“牽引”的皮毛,竟然奏效了!
“哦…哦!”柱子連滾帶爬,抱起丫丫和嬰兒就往院牆根跑。
撞在柴垛上的鼠妖晃了晃腦袋,綠豆眼中紅光更盛,顯然被徹底激怒。它低伏身體,發出威脅的“嘶嘶”聲,後腿肌肉繃緊,準備再次撲擊李三笑這個更近的威脅。
李三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頭的腥甜。他完好的左手緊握成拳,掌心一縷微弱卻凝練的金紅火苗艱難地跳躍起來。他盯著鼠妖,腳步微微錯開,身體重心下沉,綁著枯枝的右手橫在身前,腦海中瘋狂回放著啞仆掃帚處理那塊凍泥時輕旋、卸開的動作。
“來吧…畜生…”李三笑低語,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
鼠妖猛地彈射而出,快如離弦之箭!目標是李三笑的咽喉!
李三笑瞳孔收縮,時間仿佛變慢。他左腳後撤半步,身體側轉,綁著枯枝的右手再次劃出那道圓融的弧線,試圖如法炮製,卸開鼠妖的蠻力衝撞。同時,左手凝聚的微弱薪火蓄勢待發!
然而,這一次—— 噗嗤! 枯枝尖端準確地觸碰到鼠妖的身體,但一股遠比剛才強大數倍的凶悍力量從鼠妖身上傳來!李三笑重傷虛弱,強行模仿的“卸”字訣徒具其形,力道根本不足以完全牽引開這凶猛一擊!
“呃!”李三笑悶哼一聲,身體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向後踉蹌,右臂劇痛,綁手的布條都差點崩斷!枯枝被撞飛出去!鼠妖的利爪帶著腥風,狠狠抓向他胸口!
生死關頭! 李三笑眼中狠色爆閃!一直蓄勢的左拳猛地轟出!不是打向鼠妖,而是砸向自己腳下被踩硬的雪泥地麵!
轟! 那縷積蓄的微弱薪火之力瞬間注入地麵!
嗤啦——! 地麵一小片冰雪被恐怖的高溫瞬間汽化!灼熱的白色蒸汽如同小型爆炸般噴湧而起,瞬間籠罩了李三笑和撲到近前的鼠妖!
“吱——!!!” 蒸汽中傳來鼠妖淒厲無比的嘶鳴!濃鬱的水汽和灼熱讓它瞬間失去了方向感和攻擊性!
李三笑借著這股反衝力和蒸汽的遮蔽,狼狽地向後翻滾,避開蒸汽中心。他劇烈咳嗽著,胸口撕裂般疼痛,但眼神死死盯著那片翻滾的白霧。
霧氣稍散,隻見那隻鼠妖在地上瘋狂翻滾掙紮,它身上的皮毛被高溫蒸汽燎焦大片,尤其是那隻抓向李三笑的爪子,冒著絲絲白煙,隱隱有烤熟的焦糊味散發出來,顯然受了重創!
“哥!你怎麽樣?”柱子躲在牆根焦急地喊。
“死不了!”李三笑喘著粗氣,掙紮著半跪起來,目光卻越過受傷的鼠妖,死死盯住那口被徹底撐破的棺材!
棺材的破洞處,更多的灰黑色爪子伸了出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抓撓聲和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吱”叫聲,一隻又一隻大小不一的鼠妖正瘋狂地從狹窄的破洞往外擠、往外爬!它們貪婪地呼吸著外麵的空氣,綠豆小眼裏閃爍著饑餓和瘋狂的紅光!
“一窩?!”柱子看得亡魂皆冒。一隻就那麽凶,這一窩湧出來還得了?
後院巨大的動靜終於引來了人!
“怎麽回事?誰在後院?!”王教頭威嚴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帶著幾個手持棍棒的學徒衝進後院,一眼就看到了滿地狼藉——破裂的棺材,翻滾掙紮的焦黑鼠妖,還有更多正從棺材裏鑽出的猙獰怪物!
學徒們瞬間嚇得麵無人色,握著棍棒的手都在發抖。
“鼠…鼠妖!這麽多!”王教頭也是臉色劇變,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怒火,“劉管事!劉管事在哪?!這棺材…這棺材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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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管事服飾、身材幹瘦、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劉管事)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尤其是那口破裂的棺材和蜂擁而出的鼠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館…館主!不好了!後院的‘飼妖棺’破了!”劉管事驚恐地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飼妖棺?!”王教頭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刺向劉管事,“劉能!你給老夫說清楚!什麽飼妖棺?!”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身上騰起,那是屬於真正武者的威壓!
劉管事被王教頭的氣勢所懾,腿一軟差點跪下,語無倫次:“我…我不知道啊!是館主…是館主吩咐的!說…說那是上宗賜下的秘法…用…用那童屍當爐鼎…七七四十九天養成妖兵…能…能壯我武館聲威!”
“放屁!”王教頭須發皆張,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旁邊一個兵器架上,精鋼打造的架子瞬間扭曲變形!“用孩童屍體養妖?!這是哪門子的正道秘法?!簡直是邪魔外道!畜生行徑!”他猛地指向那些源源不斷爬出、開始躁動向人逼近的鼠妖,“給我打!把這些妖物統統打死!”
學徒們看著那些眼中閃著凶光、呲著獠牙的鼠妖群,雖然害怕,但在王教頭的怒吼下,也隻能硬著頭皮,呐喊著舉起棍棒衝了上去。
後院瞬間亂成一團! 棍棒揮舞,鼠妖嘶鳴!學徒們武藝粗淺,麵對數量眾多、動作迅捷又悍不畏死的鼠妖,頓時險象環生!慘叫和怒喝聲混雜在一起。
“我的腿!啊——!” “救命!它咬住我了!” “別慌!結陣!背靠背!” 一隻鼠妖咬住一個學徒的小腿瘋狂撕扯,另一個學徒衝上去掄棍猛砸,鼠妖吃痛鬆口,轉身就撲向他的麵門!
李三笑靠在牆邊,冷眼看著這混亂的廝殺。他體內的力量在剛才強行催動薪火後更加紊亂,劇毒侵蝕的麻痹感順著左臂蔓延上來。
“柱子!”李三笑低喝。
“哥!我在!”柱子抱著丫丫和嬰兒,緊張地回應。
“看好孩子…”李三笑喘息著,目光掃過戰場。他看到王教頭勢如瘋虎,一雙肉掌開碑裂石,掌風呼嘯,每一掌拍出都有一隻鼠妖筋斷骨折!但鼠妖數量太多,悍不畏死,而且似乎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瘋狂,將王教頭也纏住了。
更多的鼠妖則繞過戰團,開始向他們這個角落逼近!紅眼睛裏閃爍著對鮮活血肉的渴望!
“哥!它們過來了!”柱子聲音發顫,下意識地擋在丫丫和嬰兒前麵。
李三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一陣眩暈襲來,差點摔倒。他強行定住心神,目光死死盯住衝在最前麵那隻體型最大的鼠妖。它似乎有些靈智,知道李三笑不好惹,狡猾地繞了個弧線,避開李三笑的正麵,直撲柱子懷裏的嬰兒!
“丫丫!捂住弟弟眼睛和耳朵!”李三笑猛地嘶吼出聲!同時,他完好的左手五指猛地張開,不顧一切地強行催動心竅中那顆沉重搏動的“情芯”!守護的執念如同烈火烹油!
一縷比剛才明亮數倍的金紅火苗,帶著焚盡一切的意誌,驟然從他掌心噴薄而出!目標不是那隻狡猾的鼠妖,而是那隻被撕開、流瀉出無數鼠妖和濃烈屍臭的——棺材!
“給老子——燒!”李三笑的聲音撕裂夜空!
嗤——! 熾烈的金紅火焰如同一條狂暴的火蛇,瞬間吞噬了那口破裂的薄皮棺材!淒厲的“吱吱”聲瞬間達到頂點! 火焰不僅點燃了腐朽的棺材板,更點燃了裏麵尚未爬出的鼠妖幼崽、殘留的腐敗血肉和滋養妖物的屍氣!
熊熊烈火衝天而起,將那口孕育妖邪的棺材徹底化為一個巨大的火炬!焦臭味、屍臭味混合著鼠妖被焚燒的腥臭衝天而起!
這突如其來的衝天烈焰和蘊含奇異力量的灼熱,讓所有正在廝殺的鼠妖動作猛地一滯!源自本能的恐懼壓倒了對血肉的貪婪! 那隻撲向柱子的鼠妖首領,也被這恐怖的火光和熱浪驚得怪叫一聲,硬生生在半空扭身,放棄了攻擊,驚恐地看向那焚毀一切的火源!
後院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隻有木頭焚燒的劈啪聲和被火焰吞噬的鼠妖發出的最後慘嘶。
王教頭一掌拍碎最後一隻撲向他的鼠妖頭顱,緩緩收勢,喘息著看向那衝天的火焰,又看向牆邊臉色慘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卻依舊維持著左手前伸姿勢的白發少年。
月光與火光交織,映著他布滿血汙的臉和那雙燃燒著餘燼般火焰的眼睛。
那個角落,一直沉默掃地的佝僂啞仆,不知何時也停下了動作,渾濁的老眼透過火光,第一次清晰地投向李三笑,枯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握著掃帚柄的指關節,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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