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刃成:紅塵不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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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魂?”李三笑眉頭緊鎖,心竅深處的薪火似乎感受到了那青白火焰的氣息,微微跳動了一下,帶著一絲天然的親近與抗拒交織的複雜情緒。
    錦袍人沒有回答老者的驚駭,他那雙紫眸越過老者,直接落在李三笑身上,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清冽,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好純粹的殺意,好執拗的守護念…難怪能引動‘淨魂炎’為你調和陰陽。老頭,別發呆了,火候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間驚醒了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老者。
    老者猛地一個激靈,如夢初醒!他顧不上去探究那天魂烙印的驚世駭俗,鍛造師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那雙粗糙如老樹皮的手再次穩定下來,布滿汗水煙灰的臉上隻剩下熔爐般的專注。他雙手快如閃電地在爐壁幾個關鍵符文上飛速拍擊,口中噴吐著短促而古老的音節。
    嗡—— 幽藍色的陰爐火焰隨著他的動作驟然熄滅! 隻剩下那團青白色的純淨火焰依舊靜靜地包裹著那團暗金流質。
    “起!”老者爆喝一聲,雙臂虯結的肌肉墳起,猛地拉開爐膛深處一個隱藏的暗格!
    嗤啦——!!! 一股乳白色的冰寒氣流如同沉睡的冰龍,咆哮著從暗格裏衝出,瞬間灌入青白火焰之中!寒泉水的極寒與淨魂炎的奇熱猛烈對衝!
    刺耳的冰裂與火焰交織的異響充斥整個鍛造間!白蒙蒙的寒氣瞬間彌漫開來,視野一片模糊!
    柱子下意識地將丫丫和嬰兒護在身後,石磊緊張地握緊了刀柄。李三笑則死死盯著那片翻騰的白霧中心,凝聚了妖將脊骨、冰紋鋼、斷紅塵殘刃以及薪火意誌的最終形態,即將顯現!
    霧氣緩緩沉降。 石台上,一柄形態古樸的長刀靜靜懸浮於最後的絲絲寒氣之中。 刀身長約三尺有餘,比之前的斷紅塵略窄、略長,線條流暢如脊骨延伸,帶著一種天然的凶戾弧度。
    材質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骨白色澤,並非純粹的白,更像是深埋地底萬載、吸盡地脈寒氣的古老玉石,內裏流淌著極淡的暗金與冰藍交織的脈絡。刀鋒並非雪亮刺目,反而有種內斂的啞光,邊緣凝聚著一點令人心悸的幽芒。最奇異的,是整個刀身散發著一股凜冽的寒意,仿佛能凍結靠近它的空氣,刃口的鋒銳感卻直透靈魂!
    “成了…真的成了!”老者顫巍巍地伸出手,想去觸碰,指尖卻在離刀身還有半尺時猛地縮回,仿佛被無形的寒氣刺傷。他眼中爆發出狂喜和敬畏交織的光芒,“寒玉為骨,金煞為鋒,冰紋為絡…還有這…這源自天魂淨火的‘不染’之性…神兵!這是真正的神兵胚子!”
    “不染?”李三笑捕捉到這個關鍵的字眼,他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如鷹隼,直接問道:“什麽意思?”
    老者深吸一口氣,平複激動的心情,指著刀身解釋道:“尋常刀兵,飲血必汙,煞氣纏刃。但此刀…因那淨化一切汙穢的青白神炎熔煉,又經極寒淬火,刀身內外澄澈如一!血汙穢氣根本無法附著其上!揮刀斬過血肉,血珠如同落在最光滑的寒玉上,會自行滑落!”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狂熱,“這是‘不染塵’的聖潔之刃!老夫…老夫此生竟能參與鑄造此等神物!”
    不染塵? 李三笑看著那柄懸浮的骨白長刀,形狀是他熟悉的厚背砍山刀的流線演變,握柄處似乎保留了斷紅塵殘柄的某種弧度。刀身很美,骨白森然,寒光內蘊,帶著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潔淨與高傲。但…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想起斷紅塵折斷前飽飲的血汙,想起刀疤臉的獰笑,想起屠剛砸碎矮腳馬的血肉泥漿,想起一路泥濘風雪中掙紮求生…
    “聖潔?”李三笑嗤笑一聲,聲音嘶啞冰冷,“我不需要聖潔的刀。” 他猛地伸出手,五指箕張,毫不猶豫地抓向那柄懸浮的骨白長刀!
    “小心!”老者驚呼,他深知剛淬火的神兵寒氣極重,且蘊含妖骨凶煞,極易反噬!
    就在李三笑指尖即將觸及冰冷刀柄的刹那—— 嗡! 刀身猛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一股冰冷刺骨的抗拒意念夾雜著妖將殘留的凶煞之氣,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向李三笑的識海!同時,刀柄瞬間變得如同萬載寒冰!
    李三笑悶哼一聲,眼神卻更加凶狠!左臂的冰寒刺痛反而激起了心竅深處薪火的怒意! “斷紅塵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心中咆哮,那股焚盡匪寨的決絕守護意誌與對戰屠剛時熾烈的殺念轟然爆發!薪火之力雖未外顯,卻如同滾燙的烙印,狠狠撞向那股冰冷的抗拒!
    嗤! 仿佛冰水澆入滾油的聲音在李三笑腦海中炸響! 骨白長刀的嗡鳴驟然停止!那股凶煞冰冷的抗拒意念像是撞上了一堵燃燒的城牆,瞬間潰散!刀柄上那股欲凍結萬物的寒氣,在觸碰到李三笑掌心皮膚的瞬間,如同冰雪遇到了熔岩核心,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飛快地消退、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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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李三笑的手,穩穩地、結結實實地握住了刀柄!
    冰冷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像握住了一條活著的寒玉脊骨。刀身微微震顫,仿佛一頭桀驁不馴的凶獸被強行套上了韁繩,帶著不甘的餘悸。但下一刻,一種奇異的血脈相連感油然而生。刀身深處那縷暗金色的脈絡隱隱發亮,與他心竅薪火的跳動頻率隱隱呼應!
    “好沉的煞氣…好冷的刀…”李三笑掂量了一下,重量比斷紅塵更沉,重心卻異常完美地落在掌心前方三寸。他隨意地挽了個刀花,動作因傷勢還有些滯澀,但刀鋒劃破空氣,發出低沉如龍吟般的破風聲,留下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寒氣軌跡!
    “好刀!”柱子看得眼睛發直,忍不住低喝一聲。 石磊也屏住了呼吸,隻覺得那骨白的長刀在李三笑手中,似乎一頭沉睡的凶獸正在蘇醒,比他之前撿的任何一把厚背刀都要可怕十倍!
    老者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神兵初成,皆有靈性,擇主而噬!他本以為這柄融合了妖骨、冰紋鋼甚至疑似天魂烙印的神兵,其反噬絕非一個重傷未愈的少年能輕易承受。卻沒想到對方僅憑一股凶悍不屈的意誌,就生生壓服了刀中凶煞與寒意!
    “不染塵?”李三笑低頭凝視著骨白的刀身,指尖緩緩拂過冰冷的刃脊,眼神複雜。他想起雪地裏凍斃的無名孩童,想起血狼寨燃燒的糧倉,想起屠剛心口那個焦黑的窟窿…這雙手,早已沾滿血腥泥濘。 他抬起頭,看向老者,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帶著一股睥睨的痞氣:“這名字…太幹淨。”
    他猛地握緊刀柄,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刀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發出一聲輕微的錚鳴! “老子走過的路,殺過的狗,護著的人…哪一樣不是在泥裏血裏滾出來的?”他目光掃過緊張地抱著嬰兒的丫丫,掃過傷痕累累卻依舊挺立的柱子和石磊,最後落回手中森寒的刀鋒上,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從今以後,你就叫‘不染塵’!但老子偏要你染!” “染盡這世間該殺之狗的血!護該護之人的命!至死方休!”
    話音落下,刀身驟然光華內斂,那股外放的冰寒煞氣瞬間收束,仿佛一頭凶獸收斂了爪牙,蟄伏待機。隻剩下骨白如玉的刀身,在昏暗的鍛造間內,散發著幽幽的冷光。
    “好一個‘偏要染’!”一直沉默旁觀的錦袍人忽然撫掌輕笑,打破了片刻的沉寂。他踱步上前,那股冷冽如霜雪的奇異幽香更加清晰。狹長的紫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三笑和他手中的“不染塵”,目光深處似乎流轉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東西是好東西,”錦袍人聲音依舊清冽,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指尖輕輕點了點墨玉閣厚重的牆壁,仿佛在感知什麽,“可惜,流雲集這攤渾水,快要被你們點著的篝火燒沸了。血狼幫主龐梟,還有那群鼻子比狗還靈的宗門禿鷲,聞到味兒了哦。”
    李三笑瞳孔驟然一縮,握刀的手瞬間繃緊!血狼幫主龐梟!這個名字像是一根冰冷的刺,瞬間紮進他的腦海!他毀了血狼幫的分寨,宰了他的副幫主屠剛,焚了他的旗,搶了他的糧…這仇,是死仇! “宗門?”他嘶啞地問,眼神銳利如刀,“什麽宗門?”他帶著丫丫和嬰兒,隻想找地方療傷安頓,不想再卷入更大的麻煩。
    錦袍人紫眸微眯,似乎看穿了他的警惕:“天劍閣的棄徒,在流雲集搖身一變成了土皇帝。你宰了他看家的狗,掀了他的食盆…你說,他背後的主子會不會覺得臉上無光?”他輕笑一聲,那笑聲如同冰珠落玉盤,“至於我嘛…隻是覺得這刀不錯,這火…更有趣。
    順便告訴你一聲,城西的‘雨巷’暫時還算清淨,適合養傷,也適合…磨刀。” 說完,他根本不給李三笑追問的機會,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眨眼間就消失在鍛造間通往店鋪的厚重門簾之後,隻留下那縷若有若無的冷香和一句飄散在空氣中的話: “墨玉閣的賬,清了。後會有期,…白發小子。”
    “墨離?”李三笑心中猛地閃過這個名字,這是那錦袍人留下的唯一線索。妖族?他想起對方妖異的紫眸和那奇特的幽香。
    “哥!這家夥神神秘秘的…”柱子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門簾方向。
    “他說龐梟背後有天劍閣…”石磊臉色發白,他聽過天劍閣的威名,那是人族頂級的龐然大物。
    老者此時也回過神來,臉色凝重地點頭:“那人說得沒錯。龐梟能在流雲集站穩腳跟,橫行無忌,就是因為他曾是…天劍閣的外門執事!雖然被驅逐,但宗門棄徒的身份,反而讓此地的宗門勢力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些勾連!你們燒了他的黑風坳,殺了他最得力的人屠剛…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李三笑沉默地撫摸著“不染塵”冰冷的刀身,骨白的刃麵倒映著他蒼白而冷峻的臉龐。血狼幫主是天劍閣棄徒?這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心湖。他想起刀疤臉嘲笑他夢想時的嘴臉,想起匪徒腰牌上刻著的“替天行道”…偽善!果然是一丘之貉! 胸口的悶痛和左臂的冰寒提醒著他此刻的狀態。柱子他們疲憊不堪,丫丫和嬰兒需要安穩。他需要時間,需要恢複,需要徹底掌握這柄新的武器! “雨巷…”他低聲重複著錦袍人留下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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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李三笑抬頭,看向老者,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雨巷在城西何處?可有便宜的院子?”
    老者見他這麽快就定下心神,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出門左拐,走過三條街,看到掛著褪色藍幌子的藥鋪右轉進去就是雨巷,多是些老舊的空院子,租金便宜,但也魚龍混雜。”他頓了頓,補充道,“你們最好趁天黑前過去。夜晚的流雲集…不太平!”
    李三笑點點頭,不再多言,將“不染塵”插入腰間臨時用破布纏好的簡陋刀鞘。寒意隔著布縷透入肌膚,左臂的麻木似乎都被這刀身的冰冷暫時壓製了幾分。
    “柱子,石磊,收拾東西,我們走。”
    暮色四合,流雲集狹窄的街道上行人匆匆,空氣裏彌漫著劣酒、油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氣息。李三笑抱著疲憊睡去的丫丫,柱子小心翼翼地抱著熟睡的嬰兒,石磊則警覺地背負著裝有最後一點糧食和雜物的包裹,手中緊握著那把厚背砍刀。
    按照老者的指點,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個掛著褪色藍布幌子的“陳記藥鋪”。藥鋪旁邊,一條僅容兩人並肩通過的狹窄巷子延伸進去,地麵濕滑泥濘,兩旁是低矮破舊的瓦房土屋,牆壁斑駁,散發著潮濕的黴味和淡淡的尿臊氣。這裏就是雨巷。
    巷子深處,一處相對獨立的破敗小院映入眼簾。院牆塌了半邊,門扉歪斜,院內雜草叢生,隻有兩間看起來勉強能遮風擋雨的瓦房。
    “就這兒了!”柱子眼睛一亮,壓低聲音,“夠偏,門也爛,省去踹門的麻煩!”
    推開吱呀作響的破門,一股濃重的塵灰味撲麵而來。屋內空空蕩蕩,隻有一張缺腿的破桌和幾塊墊腳的磚頭。屋頂有破洞,月光從瓦片的縫隙裏漏下來。
    “收拾一下。”李三笑把丫丫小心地放在牆邊還算幹燥的稻草堆上,用一件破襖給她蓋上。柱子也把嬰兒安置好。石磊立刻放下包裹,麻利地開始清理角落的蛛網和浮塵。
    李三笑走到院中,抬頭望著流雲集上空那片被燈火和陰影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密的雨絲,冰冷地落在臉上。他抽出腰間的“不染塵”。
    骨白的刀身在微弱的月光和雨絲中,泛著一種清冷幽寂的光澤。雨水落在刀身上,竟沒有絲毫停留,如同落在最光滑的荷葉上,匯聚成細小的水珠,順著那完美的脊骨曲線無聲滑落,滴入泥濘的地麵,不留一絲痕跡。
    不染塵…血滑不染。 李三笑看著那雨水滑落的軌跡,眼神幽深。他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一把不會被汙血鏽蝕、阻礙殺戮的刀。這柄刀,符合他的要求。
    他緩緩抬起手臂,傷勢牽扯著肌肉,動作有些僵硬,但握刀的手異常穩定。 嗡… 刀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意誌,發出一聲極輕微的顫鳴。 李三笑眼神一厲! “斷流——!” 心中低喝!他沒有灌注薪火,純粹依靠身體的力量和這柄新刀的重量、鋒銳! 手腕翻轉! 骨白的長刀在細雨中劃出一道森冷的弧光!沒有以前斷紅塵大開大闔的沉重感,卻多了一種凝聚到極致的穿透力!仿佛能切開雨幕,剖開夜色!
    唰! 刀鋒過處,空中一串飄落的雨珠被整齊地從中切開!細小的水花無聲炸裂! 刀鋒之上,雨水依舊無法停留,瞬間滑落幹淨。刀身光潔如初,骨白森然,不染纖塵。
    李三笑保持著揮刀的姿態,細細體會著刀鋒劈開雨水的微妙觸感,感受著刀身傳來的冰冷回饋。很輕,很快,但似乎…缺少了什麽。 他低頭看著光潔的刀身,想起斷紅塵每一次劈砍時,刀身承受巨力震動傳來的嗡鳴,想起刀柄被血汗浸透磨礪出的溫潤…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不染塵…”他喃喃自語,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 指尖緩緩拂過冰冷的刀脊,眼神卻漸漸熾熱起來,如同冰層下湧動的熔岩。 “叫你這名字,是提醒你…” 他猛地抬頭,望向漆黑巷口如同怪獸巨口的方向,那裏仿佛隱藏著來自血狼幫乃至天劍閣的洶湧惡意。 “——提醒你,別怕沾血!” 聲音低沉,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回蕩: “這世間的肮髒血債,你我一起…染個痛快!”
    刀尖斜指泥濘地麵,一滴雨珠順著冰冷的鋒刃滑落,砸在渾濁的水窪裏,濺起微不可查的漣漪,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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