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誰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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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花了前男友五塊錢的報應嗎?
    寧葉一點都不好奇邊尋是怎麽知道她地址的。
    作為員工,她的信息對他而言幾乎透明。而邊尋在國外幾年的狀況,她一無所知。
    唯一可知,前男友的刻薄記仇絲毫沒改。
    更糟糕的是,當年分手還是她主動提的。
    寧葉對自己的職業生涯一陣惆悵,忽然手機來電,一道殷切柔和的男聲在電話中響起:
    “尊敬的鉑月庭黑卡用戶您好!很榮幸為您提供定製化專屬服務。”
    寧葉嚇一跳。
    這是五塊錢應有的服務嗎。
    “持有此卡,您就擁有無預設的消費額度,支持全球多種貨幣結算;我們將竭誠為您提供生活特權,為您預留各大機場的貴賓廳席位,全球頂級賽事的VIP觀賞位,全球米其林三星餐廳優先訂位,全球頂奢VIC客戶體驗,以及私人飛機、遊艇的專屬護養服務;24小時管家隨時為您待命……”
    電話的最後,對方用溫柔磁性的嗓音問她是否需要預訂近期在阿布紮比的WTA網球賽,寧葉沉默了一會,說要問問助理行程安排;對方立刻表示理解,如沐春風地恭候她,輕輕掛斷。
    寧葉緩緩站起身。
    前男友的富有固然讓人悲憤,但手握他的財富又使人神清氣爽。
    其實剛認識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什麽寒門校草。寧葉大一,他大四,他們不是一個院係,全靠圖書館搶座認識的。
    寧葉大學四年每年都要爭奪獎學金,沒有早課的時候她都會早早去那個離熱水最近、電源最方便的靠窗位置。
    後來得知邊尋當然不是為了獎學金,他們家甚至還給學校捐錢。
    他搶座,是因為強迫症。
    他是那種認準某一事物,就不接受任何更改的神經病。
    在一起後邊尋帶她吃了十次同一個餐廳,在同樣的時間,坐同樣的位置,吃同樣的菜。
    並肩走在校園林蔭道上,必須他在左她在右,步速保持同頻,節奏感一致,才能牽手。
    他們也會親密,但隻在每周五的晚上,就算他跟瘋了一樣,也會控製固定時長。
    時間一到,立刻就拔,就跟辛德瑞拉的魔法棒似的。
    有時候寧葉會因為那副薄肌挺峻的線條和禁欲中燃燒的黑眸而繼續,但邊尋即便再如何難消,也是一周一次。
    理智自控的程度也很偽人。
    所以,盡管寧葉現在不知道孩子是怎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但那一定是個周五的晚上。
    並且是邊尋,確定要的。
    ……
    割裂,實在割裂。
    分手六年,一麵未見,對成年人來說已經約等於陌生人,還不如小區大爺和她熟。
    孩子的出現卻像是把他們倆的嘴巴牽到一起,把已經不該連接的地方再次連接。
    寧葉扯回思緒,一低頭,對上小朋友清澈的大眼睛,忽然有點羞恥。
    這孩子長得跟寧葉更像,仔細看隻有眉毛、發色、鼻梁像那個人。
    她的頭發是天然的茶色,而邊尋的發絲濃黑利落,兩人膚色一暖一冷,中和在小孩身上,就是一種柔白色。
    孩子倒是經常提起她爸爸,但是從沒主動說要去找他。
    其實寧葉也不是沒想過頂著尷尬,找邊尋攤牌孩子的事。
    但一想到邊家人,她輕鬆平和的心情就會籠罩不適。
    大學時曾有不少人津津樂道地扒邊尋家世,邊氏在京市盤根悠久,邊尋是這一代裏最出色的那個。他背後的家族派係複雜,規矩森嚴,用現在的眼光看簡直就是封建餘孽,卻又掌握著龐然可怕的權錢地位。
    這樣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一個“未婚先孕”的孩子。
    一旦被發現,難道跟他們說孩子是從未來穿越的嗎?
    當天晚上小孩應該就會被綁走做實驗。
    寧葉一點也不想跟邊家再沾上關係,更何況,現在她和邊尋的關係比陌生人還不如。
    大企業內部耳目眾多,剛入職兩天,周姐就已經按捺不住和她科普了數個公司大瓜,其中還有女員工故意和邊總製造單獨相處機會卻被冷血無情轟走,全司廣為流傳。
    寧葉聽得直害怕,在升到她想到達的那個職級之前,不希望自己成為任何瓜主。
    當然,不讓邊尋知道的最直接原因是——
    他錢到位了。
    寧葉拿著手中的黑卡,心裏盤算。
    五塊錢隻是小試牛刀,要養一個孩子,那要花的錢可太多了。
    “明天,咱們先去看房子。”她告訴小孩。
    預算一旦上來,她能挑的房源簡直多到感動。
    小朋友聽後乖巧地點了點頭。
    通常來講,媽媽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她實在不解:“媽媽,我們有那麽多房子,為什麽要租房呀?”
    寧葉猝不及防被前男友的實力再次壕到,倒吸一口氣,解釋道,“因為……現在那些房子不是我們的,我們住進去,算私闖民宅。”
    “怎麽會私闖呢?”四歲小女孩理解力就已經非比尋常,她撓了撓頭,“榮台新城5號樓21層的快樂之家,密碼是180230呀。”
    寧葉一愣,好耳熟的數字。
    這不……這不她大學學號嗎?
    小孩的記性竟然非常好,很快又嘟嚕出一串地址:“廣華府17號院的大門密碼是190217哦。”
    這是她和邊尋在一起的日子。
    寧葉沉默了。
    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麽記得。
    “還有寧禦花園8單元801,密碼是896085。”
    這是……這是什麽?
    她半天沒想到這串數字的意義,直到她領著吃完月餅的孩子去洗了手臉,擦幹淨睡水,抬頭看見鏡子裏勻停細致的身影,才陡然明白過來。
    那是她的三圍……!
    寧葉的臉直接通紅。
    邊尋這大廈避風了吧?
    …
    得益於小朋友圈定出來的範圍,寧葉成功將有邊尋房產的小區排除在外。
    長假第一天,寧葉已經在找房地圖上圈出了公司周圍的幾個小區。
    無疆集團地處京市最核心的位置,房價自不必說,租金也相對溢價。
    她要找的房子必須以她公司通勤為主,其次是附近有幼兒園。
    本來她還擔心放假沒有中介上班,沒想到租房app上一彈鏈接就有人帶看房源,還熱情地問她是不是在無疆集團上班,他們這個小區有好多她的同事。
    寧葉沉默了一下,果斷選擇了再遠500米的夏露小區,剛好那小區旁邊就是個幼兒園。
    線上溝通好,寧葉帶上孩子就出門了。
    她們倆坐地鐵,小女孩特別高興,緊緊揪著寧葉的手,在地鐵上七拐八拐找到了座位,獻寶似的要讓寧葉坐。
    寧葉一開始還不太自在,在別人眼中,如此相像的兩人當然是母女。但她才剛參加工作兩年,不到二十五歲就帶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這似乎為時過早,難免讓人聯想到“戀愛腦”“早早圍著老公孩子轉”“受教育程度不高”等等社會印象……
    她讓孩子坐下,自己站在她身前,感受著斜後方頻頻投來的視線,保持著鎮定。
    過了兩站,擋在過道的人下了車,寧葉終於聽見身後的竊竊私語。
    “她媽媽好年輕!好漂亮!”
    “她小孩也好可愛!啊啊啊你快問出那個問題快啊!”
    “她家寶寶肯定能當童模!!”
    寧葉一愣,低下頭,看見女孩仰著黑葡萄的圓眼睛朝她笑,一隻小手還努力托著她身側的包。
    “孩子爸爸肯定也很帥!”
    “那也不一定。”
    “很帥的話不至於讓老婆孩子坐地鐵。”
    寧葉:“……”尷尬。
    等她們和中介匯合,就進入小區開始看房源。
    夏露小區門口,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下。
    男人淡漠地靠坐在後排,聽章助理回頭道:“邊總稍等,按您要求,邊子文的那些違規合同資料在我家放著,很安全,我這就拿下來。”
    邊尋掀起黑眸,看著小區外的商戶,“住這兒?”
    章助理一笑,“其實前邊那個小區離公司更近,但我家孩子不是要上幼兒園了嗎,所以選的這裏。”
    說完他忽然想起,邊總似乎極其討厭小孩子,頓時適可而止地收聲,下車去取文件。
    國慶長假看似風平浪靜,實際集團內已經暗潮洶湧,就快拍下第一個浪頭了。
    有些人的上位注定不會平凡。
    陳舊家族的力量將會逐一洗牌。
    而風暴中心的男人隻是靜靜仰靠著,清冷的眉目半闔。
    …
    小區裏。
    寧葉跟著中介走了好幾戶,心裏還挺滿意。
    這樓盤不算很新,但是房況很好,跟她現在租的比起來要好太多。小區內基礎設施完善,中介看她帶著孩子,順帶把旁邊的幼兒園情況都介紹了一遍,是一家不錯的公立幼兒園。
    寧葉是個工作中很踏實的人,具體情況她還得再考察,光聽中介說的並不靠譜。不過看了一圈,心裏已經看上了一套7500的小兩室。
    人一旦有選擇的餘地,就是很放鬆,中介絲滑推銷小連招,她也沒馬上定下來。
    這錢她會出一部分,畢竟房子她也要住。
    走了一上午,從北門走到南門,小孩悄無聲息地把寧葉往小區對麵商場拉,等到了奶茶店門口她才後知後覺,小朋友已經累了。
    她讓孩子先在店裏坐著,自己繞到窗口點單,沒留意到馬路對麵緩緩降下車窗的邁巴赫。
    邊尋抬眼時,正看見她仰著頭看菜單。
    奶茶店裏人來人往,小孩有三兩個,她站在中間,襯衣衣擺在身後蕩成一個幹淨的弧度,像朵從未染色的茉莉花。
    邊尋視線淡漠,眉骨下的眸光藏在陰影中,又一哂。
    六年過去了,她還在喝這種廉價的垃圾。
    寧葉正在有條不紊地操作。
    先給小朋友點了杯熱的純牛奶,劃了邊尋的黑卡。
    然後給自己點了杯大紅袍奶蓋,用的是自己的支付寶。
    等奶茶的時候她想起和邊尋認識的初期,她還鬧過“你的那杯13”這種笑話。
    搶座之爭結束後,邊尋還是經常出現,有次和她肩並肩一起進了奶茶店。
    進了之後,他也不點,隻是蹙眉看著那些盛奶盛小料的桶。他不掏手機點單,卻又站在寧葉旁邊,寧葉出於尷尬,隻好先一起點了兩杯,然後再找他A。
    後來才知道大少爺根本不喝這種劣質奶精,大學好友知道她找邊尋A奶茶錢之後都是拍床爆笑,覺得這事很喜感。
    後來他到底A沒A她錢?寧葉也不記得了。
    她餘光一瞥,看見好多行人對著路邊某輛豪車發出驚呼,再一看,忽然看到一張帶著諷意的臉。
    寧葉一驚,好在從他的角度看不見店內,她拿好奶茶拎著孩子就從商場裏溜了。
    你的那杯12,給孩子的。
    替你全款拿下了哈。
    奶茶店門鈴再次響起。
    清貴挺拔、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走進,室內頓時一片靜寂。上位者的氣息無法壓製,格格不入。光線自優越的眉骨而下,鼻峰側影如琢如磨,薄唇弧度如工筆,滿身矜貴疏離的冷清。站在逼仄的奶茶店裏,英俊得近乎突兀。
    幾個坐在店裏閑聊的學生剛剛還在感歎店裏的那位年輕媽媽好漂亮、她家女兒好可愛,這會就迎來了第二□□擊,壓低聲音地尖叫互相示意。
    邊尋漠然走到點單台,看著價目表,心底冷嗤。
    和他分開後,她過得也沒多好。
    財富的懸殊已經從鴻溝成了天塹。
    邊尋滿心濕冷的譏嘲,眼神卻精準地找到了其中一款。
    “好的,您要一杯三分糖去冰的大紅袍奶蓋是吧……”
    沒區別,都是垃圾。
    邊尋抽出卡,屏幕價格顯示一杯垃圾12萬。
    “?”
    半晌後,清冷的西裝男端著一杯奶茶麵無表情離開,出了門,手機扔給章助理,“查查病毒。”
    他是有錢,不是有病。
    他的貨幣體係疑似遭到了攻擊。
    商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