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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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被你發現了。”裴梓玥順勢笑了起來,掩飾住眼底的凝重,她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看似應景又合情合理的建議,“不過說真的,這鬼天氣,窩在宿舍裏吃火鍋豈不是絕配?我們去小賣部多買點吃的喝的回來吧,未來幾天看樣子是出不去了。”
    “這個主意棒!”室友立刻雙眼放光,對即將到來的“宿舍火鍋派對”充滿期待,同時也下意識地裹了裹衣服,點頭附和,“確實得多囤點,這天氣陰晴不定的,怪嚇人的。我剛剛回來路上,看見天邊那種黃不黃綠不綠的顏色,心裏直發毛。”
    兩人一拍即合。裴梓玥看著室友開始興衝衝地列購物清單,嘴裏念叨著肥牛、丸子、青菜,她心裏計算的,卻是米麵、罐頭、壓縮餅幹、瓶裝水,以及所有能儲存、能提供熱量、能支撐更久的東西。
    這頓火鍋,或許是暴風雨徹底降臨前,最後一點屬於日常的、溫暖的錯覺了。
    整個礦區僅有一家新開不久的小賣部,此刻成了唯一的物資補給點。裴梓玥和室友肖以檸趕到時,老板正忙著整理剛從市裏運來的新貨,店裏擠滿了人,比往常熱鬧許多,顯然大家都在為突如其來的停工儲備物資。
    裴梓玥一邊隨著人流移動,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每一張麵孔。她希望能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眼神——不是單純的焦慮,而是如同她一般,帶著洞悉真相的慌亂與急迫。可看來望去,人們大都隻是在討論買什麽口味的泡麵,或是抱怨天氣,選購火鍋食材的更是占了多數,氣氛緊張卻依舊停留在“應對壞天氣”的層麵,與她記憶中末日降臨前的死寂氛圍相去甚遠。
    “難道他們還沒被喚醒?”裴梓玥心中疑竇叢生,“係統不是說是同步進行嗎?按理,應該有人和我一樣知情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吱吱——!”
    一陣尖銳密集的嘶叫聲突然從角落的貨架後爆發!緊接著,十幾隻碩大的老鼠如同決堤的髒水般洶湧而出,它們不顧一切地在人群腳下瘋狂竄逃,撞翻了堆放的飲料箱,帶倒了倚牆的拖把,引起一片驚恐的尖叫和混亂的躲閃。
    兩人提著剛買好的物資,迅速退到店外。看著那些老鼠並非漫無目的,而是目標明確地朝著與礦區建築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一股寒意同時爬上了兩人的脊背。它們像是在集體逃離某個即將降臨的恐怖。
    “姐妹,我覺得不對勁……” 肖以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用力攥緊了購物袋,指節泛白,“這很可能是地震的前兆。我媽說過,動物出現這種大規模的異常行為,往往預示著地底下的動靜。”
    “地震?”裴梓玥心頭猛地一沉。她的記憶碎片裏隻有無垠的冰雪和刺骨的寒冷,怎麽會突然出現地震?難道末日的形態,遠比她想象的更複雜、更凶險?
    “你信我,” 肖以檸轉過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悲涼的篤定,“這幾天,我們真得格外注意。” 她那過於鄭重的神情,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得裴梓玥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裴梓玥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點了點頭。
    回到宿舍,兩人開始默默整理物資。裴梓玥背對著肖以檸,將罐頭和壓縮餅幹仔細藏進櫃子深處,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室友臉上那複雜至極的神情。
    肖以檸的目光落在裴梓玥忙碌的背影上,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她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包方便麵,塑料袋發出細碎而焦躁的聲響。她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一種強烈的、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衝動讓她繃緊了身體——她想告訴裴梓玥更多,想分享那深埋心底、與冰雪無關卻同樣恐怖的記憶碎片。
    但最終,那衝動還是被她硬生生壓了回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她迅速低下頭,掩飾住眼底翻湧的情緒,隻是將手中的方便麵捏得更緊,更加沉默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有些恐懼,在無法確認真相之前,說出來也隻會被當成瘋話,或者……帶來更不可測的危險。
    那頓火鍋帶來的短暫暖意,很快就被日複一日的嚴寒吞噬殆盡。兩人躺在床上,沉默地看著窗外那片似乎永恒不變的灰白天空,各自的心思都沉甸甸的。
    第一天,裴梓玥在手機天氣預報的尖銳警報中醒來。溫度計的數字觸目驚心:零下二十度。她清楚地記得,昨晚入睡前還是零下十度。這種幅度的驟降極不尋常。她立刻撥通了家裏的視頻,屏幕那頭的父母好似之前的事從未發生,抱怨著“秋老虎”的餘威,穿著單衣,窗外是明晃晃的太陽。她心頭一緊,不動聲色地掛斷,在手機備忘錄裏記下:“戈壁:20℃。市區:+5℃。溫差:25℃。”
    第二天,零下三十度。呼嘯的風聲如同冤魂的哭泣,從上午十一點準時開始,裹挾著暴雪,持續到下午四點,然後詭異地驟然停止,天空甚至會出現短暫的、慘白的晴朗。裴梓玥縮在窗邊,用凍得發僵的手指,在備忘錄上新增一行觀測記錄,並重點圈出了 “23:0016:00” 這個時間段。
    第三天,零下四十度。肖以檸開始變得異常焦躁。她不再像往常一樣賴床,而是天不亮就醒來,反複檢查窗縫是否漏風,嘴裏無意識地喃喃:“怎麽會這麽冷……這不正常……” 裴梓玥提出自己的觀察——“風雪的時段好像是固定的”,肖以檸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打斷她:“巧合吧!別瞎想了!” 眼神卻慌亂地避開了接觸。
    第四天,零下五十度。裴梓玥的驗證更加大膽。她在十點五十九分,將一杯熱水放在窗台外。十一點整,狂風準時呼嘯而起,杯中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凍結。下午四點零一分,風雪如同被關了閘,瞬間停止。她看著那杯已變成冰坨的杯子,心底的寒意比氣溫更甚。這精準得像一場編排好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