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鐵骨草，黃一夢並未立刻使用。
    她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雜役居所人多眼雜，貿然服用靈草，且不說藥力衝擊可能引起的動靜，單是那逸散的微弱藥氣，若被某些鼻子靈敏或有心人察覺，便是禍端。
    她耐心等待了數日。期間，那百草園東側洞隙的鐵線蜈已被一位接取任務的外門弟子輕鬆剿滅，據說還得了一株品相不錯的鐵骨草，引得不少雜役羨慕議論。黃一夢聽聞，隻是低頭做事，仿佛與自己毫無幹係。
    這一日，她領了一個前往後山廢礦洞附近采集一種名為“鐵棘草”的普通藥草的任務，此草堅韌，常用於編織一些粗劣的器具。那地方偏僻荒涼，平日絕少人跡。
    正是處理鐵骨草的絕佳時機。
    她準備好采集工具，又將那株鐵骨草用布層層包裹，小心藏入懷中。
    後山廢礦洞，山風呼嘯，比別處更顯淒冷。嶙峋的怪石和廢棄的礦坑如同大地上的傷疤。黃一夢確認四周無人，尋了一處背風的巨石凹陷處。
    她取出鐵骨草。金屬色澤的葉片在昏暗光線下依然流淌著淡淡銀芒，觸手冰涼堅韌。她不敢整株服用，小心地撕下其中最小的一片葉子，約莫隻有小指甲蓋大小。
    將剩餘的鐵骨草重新包好藏嚴實，她將那片葉子放入口中。
    葉片入口竟不似草木，反而如同嚼鐵，極難咬碎。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將其嚼爛，一股辛辣苦澀、又帶著奇異金屬腥味的汁液瞬間湧入喉中，所過之處，宛如吞下了一口燒紅的烙鐵！
    “唔！”
    黃一夢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狂暴的熱流猛地炸開，衝向四肢百骸！經脈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鋼針穿刺，肌肉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酸脹感，劇痛襲來！
    她早有預料，死死咬住牙關，盤膝坐下，努力回想《引氣訣》中引導氣血的法門，試圖引導這股狂暴的藥力。
    然而藥力太過凶猛，她尚未引氣入體，經脈脆弱，隻能被動承受這淬煉之苦。汗水瞬間浸透衣衫，額頭上青筋暴起，身體微微顫抖。
    她緊守靈台一絲清明，前世三十年磨練出的意誌力在此刻發揮了作用。無論多麽痛苦，她都未曾出聲，隻是默默忍耐，引導著那股熱流盡可能均勻地衝刷身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劇痛逐漸轉為灼熱，仿佛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被煆燒、捶打。雜質伴隨著汗液排出體外，在皮膚表麵形成一層薄薄的灰色油泥，散發著腥臭。
    足足一個時辰後，那狂暴的藥力才漸漸平息。
    黃一夢緩緩睜開眼，長籲一口帶著鐵腥味的濁氣。隻覺得渾身脫力，像是被狠狠蹂躪了一遍，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隨之而來。身體似乎輕盈了些許，五感也變得更加敏銳，連遠處風吹過石縫的嗚咽聲都清晰可聞。
    她低頭看去，隻見裸露的皮膚下，隱隱透著一絲極淡的光澤，似乎堅韌了些許。
    “不愧是淬體靈草……藥效竟如此霸道。”她心有餘悸，若非隻服用了一小片，後果不堪設想。
    她不敢久留，強撐著疲軟的身體，迅速采集了足夠的鐵棘草，又仔細地將身上汙垢處理幹淨，確認沒有留下明顯痕跡，這才步履略顯虛浮地下山交還任務。
    之後大半個月，黃一夢每隔五六日，便借口各種理由前往後山偏僻處，服用一小片鐵骨草葉片，承受那痛苦的淬煉。
    效果是顯著的。她的氣力增長遠超尋常雜役，挑水爬山不再氣喘籲籲，動作愈發敏捷輕盈。最可喜的是，她終於隱隱感受到了天地間流淌的那絲微弱靈氣，並在一次淬體後的修煉中，成功引氣入體，邁入了練氣期一層！
    雖然隻是修仙的最底層，卻意味著她真正脫離了凡俗，踏上了道途。
    這一日午時，機緣冊再次提示： 【今日機緣：山下青石城坊市，散攤區東南角，老瘸腿攤主處，因其孫急需靈石繳納宗門學費，正低價處理一批積壓陳舊符紙，內摻有十張受潮卻仍可用的‘低階遁地符’殘次品。半個時辰後，其孫湊夠靈石，此批符紙將被收攤帶回。】
    遁地符？雖是低階且殘次，卻是保命的好東西！
    黃一夢心動不已。她如今已是練氣一層，體內有了微薄真氣，已能勉強驅動最低階的法器符籙。下山一趟，雖有些風險，但值得一試。
    她尋了個由頭，向管事告假半日，言說家中托人捎來東西，需下山一趟。雜役弟子偶爾也可請假，管事並未為難。
    青雲宗山門距青石城不遠，常有修士往來。黃一夢運起微薄真氣趕路，倒也很快抵達。
    青石城坊市熱鬧非凡，人流如織。兩側店鋪林立，中間還有大片散攤區域，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修士凡人混雜其間，修為高深者氣息晦澀，低階修士和凡人則小心翼翼。
    黃一夢低調地融入人流，目光掃過攤位上那些閃爍著各色光芒的法器、丹藥、符籙，心中羨慕，卻深知囊中羞澀。她謹記目的，徑直朝著散攤區東南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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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頭發花白、腿腳不便的老者正守著一個小攤，攤上零零散堆著些陳舊符紙、低級藥材。老者麵帶愁容，不時張望。
    黃一夢走上前，故作隨意地翻看那些符紙。符紙質地粗糙，顏色暗淡，似乎存放已久，有些還受了潮氣。她暗中感應，果然從一疊厚厚的土黃色符紙中，察覺到幾枚微弱的土係靈力波動，隱晦而不穩定。
    “老丈，這些符紙怎麽賣？”她壓低聲音問道。
    老者眼睛一亮，忙道：“仙子好眼力！這些都是俺家以前存貨，質量頂好，隻因存放久了些……打包賣，隻要五塊……不，三塊下品靈石！”他聲音帶著急切。
    黃一夢心中了然，這價格確實低廉。她麵上卻露出猶豫之色：“這些符紙受潮了吧？靈力渙散，怕是十張裏難成一張。一塊半靈石，我拿回去練練手。”
    老者臉一苦：“仙子，這……這也太……”他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坊市入口方向，最終一咬牙：“兩塊！兩塊下品靈石，您全拿走！俺孫兒還等著俺……”
    “成交。”黃一夢不再還價，迅速取出兩塊下品靈石遞給老者，然後將那厚厚一疊陳舊符紙全部收入懷中布袋。
    老者接過靈石，千恩萬謝，匆匆收攤離去。
    黃一夢也不敢停留，正欲離開，忽聽旁邊丹藥攤前傳來一陣喧嘩。
    “你說什麽？一枚下品‘黃龍丹’要十塊靈石？你怎麽不去搶！”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叫道。
    黃一夢側目看去，竟是那張師兄，正帶著兩個跟班，在一個攤位前臉色難看地嚷嚷。
    攤主是個麵無表情的中年修士，淡淡道：“張師弟，坊市價如此，童叟無欺。黃龍丹對練氣中期突破瓶頸有奇效，供不應求，十塊靈石還是看在你青雲宗弟子的麵子上。”
    “你！”張師兄臉色漲紅，似乎囊中羞澀，又拉不下麵子，“哼！區區黃龍丹……小爺我不稀罕！”他甩袖欲走，目光卻不甘地掃過攤位上那枚龍眼大小、色澤瑩黃的丹藥。
    轉身時，他恰好瞥見正準備溜走的黃一夢。
    黃一夢心中暗叫不好，低頭加快腳步。
    “站住！”張師兄正在氣頭上，瞧見這昔日被他嗬斥過的雜役，頓時遷怒之心又起，“你一個低賤雜役，怎會在此？鬼鬼祟祟，莫非偷了東西？”
    他邊說邊大步走來，伸手就要去抓黃一夢的胳膊。
    黃一夢腳步一錯，險險避開，依舊低著頭：“回張師兄，弟子告假下山，購置些雜物。”
    “購置雜物？”張師兄懷疑地打量著她，尤其是她懷中那個略顯鼓脹的布袋，“買的什麽？拿出來看看！”
    周圍已有不少人好奇地望過來。
    黃一夢心念電轉。若被他當眾翻出那疊符紙，雖無大礙，但難免糾纏，若再被其發現遁地符，恐生事端。
    她正思忖如何脫身，那丹藥攤主卻皺了眉，冷聲道：“張師弟，坊市有坊市的規矩，無關他人之事，還是莫要打擾老夫做生意。”
    張師兄對那攤主似乎有些忌憚，聞言動作一僵，狠狠瞪了黃一夢一眼：“滾吧！別讓小爺再看見你！”
    “是。”黃一夢如蒙大赦，立刻轉身，快步融入人流，幾下便消失不見。
    直到走出坊市，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這修真界，果然步步驚心。若無實力，連安心買個東西都難。
    她摸了摸懷中那疊符紙，感受著其中那幾枚微弱的土係波動。
    遁地符……下次若再遇這等麻煩，或可多一種脫身手段了。
    得盡快提升實力。練氣一層，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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