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廢棄丹房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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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宗外門的雜役處,向來是宗門裏最不起眼的角落。青石鋪就的地麵坑窪不平,常年積著洗不掉的藥渣與塵土,連帶著空氣裏都飄著一股混雜著黴味的草藥氣息。淩薇抱著懷裏那小袋剛領到的低階靈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粗糙的麻布袋磨得掌心生疼。
    袋子裏的靈石約莫十餘塊,卻沒有一塊是完整的——邊角處布滿磕碰的缺口,甚至有半塊混著明顯的沙粒,注入靈力時滯澀得像是堵了團棉絮。這是外門管事對“廢物”的特殊“關照”,誰讓她是三年前被人半送半塞進來的孤女,沒背景沒天賦,煉氣三層的修為卡在這門檻上整整一年,連負責分發資源的劉管事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三分鄙夷。
    “喲,這不是我們的‘木頭美人’嗎?”一道戲謔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淩薇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同屋的張磊。這漢子生得膀大腰圓,仗著煉氣四層的修為,在外門雜役裏拉幫結派,最是愛欺負她這樣沒根基的弟子。
    淩薇腳步未停,隻想趕緊回那間四人共住的破屋,把靈石藏好。可張磊顯然沒打算放過她,幾步上前擋住去路,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那袋靈石“嘩啦”一聲掉在地上,半塊帶沙的靈石滾到泥水裏,沾了層黑汙。
    “哎呀,真不好意思。”張磊假惺惺地彎腰,卻一腳踩在那半塊靈石上,碾了碾,“你看這破石頭,沾了泥就更沒用了,跟你似的,占著茅坑不拉屎。”
    他身後跟著兩個跟班,哄笑起來。淩薇抿著唇,蹲下身去撿散落的靈石,指尖剛觸到一塊,就被張磊一腳踩住手背。
    “疼!”她忍不住低呼,手背被碎石硌得發麻,滲出血絲。
    “撿什麽撿?”張磊蹲下身,用腳尖把她的靈石踢得更遠,“外門的規矩忘了?每月例份,得給我們這些‘師兄’孝敬三成。你這摻沙的破石頭,留著也是浪費,不如給我換壺好酒。”
    淩薇用力抽回手,掌心的紅痕與血跡混在一起,她抬頭看向張磊,眼神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沉寂的冷:“我沒有多餘的。”
    她的靈米本就少得可憐,上個月張磊搶了她半袋,她硬是靠著挖野菜才沒餓死。這靈石若是再被搶去,連維持基本修煉都難。
    “沒有?”張磊挑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嗤笑一聲,“也是,像你這樣的廢物,留著靈石也突破不了。對了,你那點靈米呢?今天該領新的了吧?”
    不等淩薇說話,他已經轉身朝破屋走去,兩個跟班跟在後麵,顯然是要去搶靈米。淩薇看著他們的背影,握緊了沾滿泥土的靈石,指縫裏滲進血珠也渾然不覺。
    等她回到破屋時,果然看到自己那小袋剛領到的靈米被倒在地上,混著張磊他們吃剩的骨頭渣。張磊正翹著腿坐在她的鋪位上,手裏把玩著她唯一的那把舊木梳。
    “喏,給你留了點。”張磊用腳撥了撥地上混著渣滓的靈米,“夠你喝頓稀的了。”
    淩薇沒說話,默默地蹲下身,用一片破布將那些被汙染的靈米一點點攏起來。她的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做一件極其鄭重的事。張磊看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覺得沒趣,啐了一口,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直到屋裏隻剩下她一人,淩薇才停下動作。她看著布上那些混著骨渣的靈米,眼眶忽然一熱,有什麽東西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不是天生的懦弱,隻是三年前那場大火燒掉了她所有的尖銳。她記得火光裏母親最後的眼神,記得那句沒說完的“活下去”,所以無論受多少欺負,她都得忍著——活著,才有機會知道真相。
    夜幕降臨時,淩薇抱著那包髒汙的靈米,悄悄離開了破屋。她不能在這裏清洗靈米,張磊他們看到了,定會連這點殘渣都搶走。她想到了一個地方——雜役處後院那間廢棄的丹房。
    那丹房據說幾十年沒人用過了,門窗破爛,屋頂漏著天光,連老鼠都懶得光顧。淩薇曾遠遠看過一次,裏麵堆著些生鏽的破爐和斷了腿的丹碾,正好能避開人。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麵而來,嗆得她咳嗽了兩聲。借著朦朧的月光,能看到地上積著的灰足有半寸厚,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腳印。牆角立著一座丹爐,銅皮鏽得像塊爛鐵,爐口結著黑硬的藥渣,顯然是被徹底棄用了。
    淩薇找了個相對幹淨的角落,用破布擦了擦地麵,把靈米倒出來,又從懷裏摸出個小水囊——這是她省了三天的水,就為了能有幹淨的水清洗靈米。
    水滴滴落在靈米上,混著渣滓的泥土漸漸化開。她用指尖小心地挑揀著骨渣,動作專注得像在做什麽精細活。忽然,屋頂傳來“哢噠”一聲輕響,像是有瓦片鬆動了。
    淩薇警覺地抬頭,月光從屋頂的破洞裏漏下來,正好照在房梁上。她這才發現,這丹房的房梁竟是上好的鐵梨木,雖蒙著灰,卻依舊結實,不像是廢棄幾十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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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好奇心驅使,或許是想確認有沒有藏人,淩薇搬來牆角那個斷了腿的破凳,踩上去夠房梁。指尖剛觸到冰涼的木梁,就摸到一塊凸起的地方,與周圍的木紋格格不入。
    她用力一摳,那塊木板竟應手而開,露出個黑漆漆的暗格。一股陳舊的木香味飄出來,混雜著淡淡的、說不清的冷香。淩薇伸手進去摸索,指尖觸到一塊冰涼溫潤的東西,像是……玉?
    她將那東西掏出來,借著月光一看——是半塊玉佩,約莫掌心大小,玉質細膩,上麵刻著纏繞的藤蔓符文,線條古樸,不像是凡品。
    就在她的指尖完全握住玉佩的瞬間,一股劇烈的刺痛猛地從指尖竄向腦海!
    “轟——”
    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撞進她的意識:
    衝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
    滿地的血泊,粘稠得像化不開的墨;
    一個穿著黑袍的人,臉上蒙著猙獰的鬼麵,手裏的長劍滴著血,劍身上纏繞著黑色的霧氣;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發髻散亂,嘴角淌著血,卻死死護著懷裏的繈褓,眼神裏是燃燒的絕望;
    “守住……守住淨靈……”婦人嘶吼著,將什麽東西塞進繈褓,然後猛地轉身,撲向黑袍人,“快走——”
    劍光閃過,血色彌漫。
    “啊!”淩薇猛地捂住頭,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從破凳上摔了下來,重重撞在地上。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粗布衣衫,後背的舊傷像是被撕裂一般疼。
    她蜷縮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那陣劇痛才漸漸退去,隻留下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而那塊玉佩,正握在她的掌心,燙得驚人,像是一塊剛從火裏取出來的烙鐵。
    淩薇顫抖著攤開手,借著月光看向掌心——除了那半塊依舊發燙的玉佩,她的掌心竟浮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微光,像是有生命般流轉。更讓她震驚的是,剛才撿靈米時蹭到的泥汙,竟在那金光的籠罩下,一點點化作水汽,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幹淨的皮膚。
    這……這是什麽?
    淩薇愣住了,她下意識地抓起地上那把沾了泥的木梳,用帶著金光的指尖拂過。神奇的一幕再次發生——木梳上的泥汙如同遇到陽光的冰雪,瞬間消融,連縫隙裏的汙垢都消失無蹤,露出原本的木色。
    她想起剛才腦海裏的畫麵,想起婦人最後那句“守住淨靈”,心髒狂跳起來。這玉佩,這金光,一定和她失去的記憶有關,和那場大火有關!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了外門公告欄的方向。白日裏,那裏貼著一張泛黃的任務紙,上麵的字跡她看得清清楚楚——“凝氣丹任務:成功煉製十枚,可兌換一月份例靈石下品),額外獎勵靈米三斤”。
    凝氣丹是煉氣期修士最常用的丹藥,煉製不難,可外門弟子的成功率極低。張磊他們煉十爐能成一爐就算不錯,而宗門給的藥材又往往摻著雜質,更是難上加難。
    可……如果有這金光呢?
    淩薇看向牆角那座鏽跡斑斑的破爐,又看了看掌心流轉的微光,以及那半塊依舊帶著餘溫的玉佩。
    她的例份靈石被搶了大半,靈米被汙染,再這樣下去,別說修煉,能不能活到下個月都難說。張磊他們不會放過她,外門的欺壓也不會停止。
    或許,這破爐,這玉佩,這突然出現的金光,是她唯一的活路。
    淩薇握緊了玉佩,指尖的金光與玉上的藤蔓符文隱隱呼應。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裏那片沉寂的冷,漸漸被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取代。
    她走到破爐前,伸出帶著金光的指尖,輕輕拂過爐口的鏽跡。鐵鏽簌簌落下,露出裏麵還算光滑的爐壁。
    明天,去領凝氣丹的任務。
    淩薇在心裏對自己說。
    無論這金光是什麽,無論那場大火背後藏著怎樣的秘密,她都要先活下去。
    夜色漸深,廢棄丹房裏,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照在少女單薄的背影上,也照亮了那座沉寂了幾十年的破爐。無人知曉,一場關乎傳承與複仇的序幕,正從這滿是塵埃的角落,悄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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