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崖的風，是淬了冰的刀子。
    淩薇縮在一塊凹進去的崖壁後，背靠著冰冷的岩石，渾身凍得發僵，嘴唇紫得像塊浸了血的淤青。張磊臨走時那記窩心腳力道極狠，此刻肋骨處還隱隱作痛，每吸一口氣都帶著針紮似的疼。
    天色漸暗，一輪殘月爬上天空，給光禿禿的崖壁鍍上一層慘白的光。風聲嗚咽，像是有無數冤魂在哭嚎，聽得人心頭發緊。淩薇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些，粗布衣衫根本抵擋不住這刺骨的寒風，她隻能蜷起身子，用體溫溫暖自己。
    下意識地，她摸向懷裏，指尖觸到那半塊溫潤的玉佩。白天被張磊拖拽時，她生怕玉佩被搜走，特意把它塞進了貼身處的衣襟裏，此刻還帶著一絲微弱的體溫。
    借著朦朧的月光，她攤開手心。玉佩上的藤蔓符文像是活了過來，紋路間流轉著極淡的銀輝，原本模糊的線條變得清晰起來，那些纏繞的藤蔓仿佛在緩緩蠕動，最終所有的紋路都指向一個方向——身後的崖壁。
    淩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崖壁？那裏除了冰冷的岩石，還有什麽？
    “淨靈……”她無意識地摩挲著符文，口中喃喃念著母親臨終前那半句沒說完的話。話音剛落，掌心突然騰起一層淡金色的微光，正是白天淨化青靈草時出現的光芒。
    這次的金光卻有些不同，沒有像之前那樣轉瞬即逝，反而化作無數條纖細的光絲，順著她的指尖鑽進經脈，如同溫暖的溪流，緩緩流淌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原本因寒冷和疼痛而僵硬的筋骨漸漸舒展，連肋骨處的鈍痛都減輕了不少。
    最讓她震驚的是，當光絲流到丹田時，那片原本如同死水般滯澀的氣海，竟泛起了細微的漣漪。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卡在煉氣三層已久的靈力壁壘，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這是……在幫我修煉？”淩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她嚐試著運轉《基礎吐納法》，引導那些光絲在體內循環。金光與她的靈力交織在一起，原本駁雜的靈力竟變得精純了些，運轉的速度也快了幾分。雖然離突破煉氣四層還有距離，卻讓她看到了希望。
    這玉佩，這金光，絕非凡物。淩薇握緊玉佩，心中對“淨靈”二字有了更深的疑惑——這到底是一種功法，一種血脈，還是一件秘寶？
    三天的麵壁，在寒風與修煉中悄然度過。淩薇不僅沒被凍垮，反而因禍得福，靈力精進了不少，連精神都好了許多。當負責看守的外門弟子來通知她可以離開時，她甚至覺得有些意外。
    回到雜役房時，天剛蒙蒙亮。同屋的弟子還在熟睡，空氣中彌漫著汗臭和黴味。淩薇剛放下藥簍，準備去打些水洗漱，門“砰”地一聲被踹開，張磊帶著三個跟班堵在了門口，個個眼神不善。
    “喲，這不是我們的‘丹術天才’嗎？”張磊吊兒郎當地靠在門框上，上下打量著淩薇，“聽說你在思過崖藏了好東西？那枚上品凝氣丹呢？交出來，哥哥或許能饒你這幾日的不敬之罪。”
    他身後的跟班立刻附和：“就是！張師兄好心放你一馬，別給臉不要臉！”
    淩薇的心沉了沉。看來王長老並沒有替她保密，張磊顯然是知道了她藏藥的事。她下意識地摸向袖袋——那裏是空的，她藏在丹爐下的丹藥還沒來得及取回。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淩薇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警惕。
    “不知道？”張磊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搜她的身，“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不把丹藥搜出來，再打斷你的腿！”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淩薇衣襟的瞬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張磊，你在胡鬧什麽？”
    張磊的手僵在半空，回頭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王長老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裏還拿著一個藥杵，顯然是剛從丹藥房過來。
    “長、長老……”張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是跟淩薇師妹開個玩笑……”
    王長老沒理他，徑直走到淩薇麵前，把一個沉甸甸的藥簍扔給她：“去後山采五十株清心草，日落前回來，算你完成這個月的雜役任務。”
    清心草？淩薇愣了一下。她聽說過這種草，性涼，常用於煉製清心丹，可它偏偏長在荊棘叢生的陡坡上，采摘時稍不注意就會被紮得滿手是血，外門弟子沒人願意接這種活。王長老讓她去采，顯然沒安什麽好心。
    張磊在一旁看得幸災樂禍，眼神裏明晃晃地寫著“有你好受的”。
    淩薇接過藥簍，指尖觸到粗糙的竹編，沒有反駁：“是，弟子遵命。”
    她轉身要走，懷裏的玉佩突然又熱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催促她，快些離開這裏，快些去後山。
    “等等。”王長老突然開口，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的手……”
    淩薇這才發現，昨天在思過崖被岩石劃破的傷口還沒愈合，此刻又被藥簍的邊緣蹭到，滲出了細小的血珠。她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無妨，小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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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長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雜役房。張磊等人不敢再攔，隻能眼睜睜看著淩薇走出房門，眼神陰鷙。
    後山的路比淩薇想象的還要難走。剛過雜役處的範圍，路就變成了陡峭的斜坡，遍地都是半人高的荊棘，枝椏上的尖刺閃著寒光，稍不注意就會被勾住衣服，劃破皮膚。
    淩薇小心翼翼地撥開荊棘，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她的手很快就被劃破了，血珠滴落在枯黃的草葉上，綻開一朵朵細小的血花。但她沒有停下，隻是咬著牙，按照記憶中清心草生長的方向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心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懷裏的玉佩突然變得滾燙，燙得她幾乎要握不住。
    與此同時，一道微弱的金光從玉佩中透出，指向左側一處陡峭的峭壁。
    淩薇順著金光的方向看去，眼睛猛地亮了——那處峭壁的石縫裏，竟長著一片鬱鬱蔥蔥的清心草！
    那些草葉比尋常清心草要寬大許多，葉片翠綠飽滿，上麵還掛著晶瑩的晨露，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幹淨得仿佛剛被人精心清洗過，連一絲雜質都沒有。
    “這是……”淩薇驚訝地走過去。她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的清心草，更奇怪的是，這裏的荊棘明明比別處更密，可這叢清心草周圍的荊棘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斬斷了一樣，留出一片幹淨的空地。
    她放下藥簍，伸手去采摘。指尖剛觸到草葉，手背上未幹的血珠不小心蹭了上去。
    奇異的一幕再次發生——
    被血珠碰到的草葉，竟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與她掌心的光芒遙相呼應。草葉中的靈氣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變得更加精純。
    淩薇心中一動，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難道這淨靈之力，不止能淨化藥材裏的雜質？它還能……滋養靈草？
    她試著用帶著金光的指尖拂過另一株清心草。果然，草葉上的細微灰塵瞬間消散，靈氣流轉得更加順暢，連葉片都似乎舒展了些。
    這發現讓她心頭劇震。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不僅能煉出高品質的丹藥，甚至能培育出更優質的靈草！這在資源匱乏的外門，簡直是逆天的優勢！
    淩薇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開始快速采摘清心草。有金光的加持，那些尖刺根本傷不到她，草葉上的晨露也沒有打濕她的衣衫，不過半個時辰，藥簍就裝滿了，足足有六十多株，遠超王長老要求的數量。
    她背起藥簍，準備下山。轉身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峭壁深處，那裏似乎有一個黑沉沉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著，若不是玉佩的金光剛才隱隱指向那裏，根本發現不了。
    淩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那裏會有什麽？玉佩為什麽會指向洞口？
    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最終，她還是決定去看看——直覺告訴她，那裏或許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撥開藤蔓，走進洞口。一股潮濕的寒氣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泥土腥味。洞不深，借著從洞口透進來的光線，她看到洞壁上刻著一些模糊的符號，與玉佩上的藤蔓符文有幾分相似。
    洞中央的石台上，放著一本破舊的小冊子，封麵已經看不清字跡，隻能隱約辨認出“靈族考”三個字。
    淩薇拿起小冊子，吹去上麵的灰塵。剛翻開第一頁，懷裏的玉佩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山洞照得如同白晝。
    小冊子上的字跡在金光中變得清晰起來，第一行字就讓她渾身一震：
    “淨靈氏，上古靈族分支，以淨靈之力滌蕩萬物濁氣，掌界淵封印之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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