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是那山穀的風 第9章 輕傷不下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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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阪”是少數民族對鞍部地形的稱呼。
新疆、青海和內蒙把這種地形稱之為達阪,藏區則叫埡口,其實是一個意思。
至於這裏為什麽叫“4544”,是因為軍用地圖的標記和海拔有關。用數字標記地名是新疆的特色,這邊許多地名都帶有數字。
“4544達阪”橫亙在天地間就像一道門檻,讓人無法窺探喀喇昆侖山脈深處的秘境。
艾山並不是要帶大家翻越這座門檻,而是去了下麵一座小山,正對著河穀轉彎處的“迎麵山”。
在他的印象裏,半山腰的山坳裏有處斷裂的山崖,那裏有許多與周圍顏色不一樣的岩石,具體是什麽就不清楚了。
光聽他這樣一描繪,鍾磊、周誌旺等人就已經開始激動了。斷裂的山崖多半是斷層活動的直接產物,而斷層又是找礦的關鍵指標。
地殼深處的岩漿和含礦熱液會湧入斷層造成的縫隙中,大量礦物元素隨著壓力、溫度的變化開始析出、沉澱和富集,最終形成礦床。
找礦隊如果順藤摸瓜搞清楚整片山區的斷層走向、延伸長度和深度,這次普查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
不過想要爬上這座小山卻不容易。
艾山在前麵帶路,從河穀中的陡崖下起步,繞過山脊線來一片坡度超40度的山坡。他讓後麵的人排起一字縱隊,跟著腳印走“之”字形上山。
稀薄的空氣讓人腦袋昏沉,肺葉像拉風箱一樣快速翕張,但攝氧量仍然無法滿足身體的需求,大家還必須手腳並用小心攀爬,稍有不慎就會滑倒摔下山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山坡上光禿禿的,隻有少數雜草紮根在石頭縫裏,大量基岩暴露在表麵,有沒有礦體露頭一目了然。
夏問荊走兩步就要歇一歇,腿腳就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感覺向上攀登的每一步都像爬一整層樓那樣累。
他後悔答應陪周誌旺一起上山了:“我明明是個無人機飛手,站在山下擺弄遙控器就行了,幹嘛非得爬上來啊!”
老周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學地質的最重要的是嚴謹務實,你不爬到山上去近距離撫摸岩石,不俯下身子仔細傾聽,不經過嚴謹的野外驗證,憑什麽敢斷言這裏有礦?”
夏問荊一開始還據理力爭:“我們采集數據,再基於大數據分析得出結論,是有科學道理的。”
“狗屁的道理!”周誌旺忍不住爆粗口了,“找不到礦就怪數據太少,等我們野外把數據采集出來,不用什麽大數據也知道礦在哪了。你小子想在我這裏偷奸耍滑刷存在感,門兒都沒有!”
就這樣,夏問荊被拽上了山,開始了長達3個小時的艱難跋涉。不管別人怎麽稱呼這段路,反正他認為其難度堪比“上青天”。
中途他多次打退堂鼓,故意提醒周誌旺:“老周同誌,你爬這麽高身體受得了嗎?難道不應該趕緊下山吸氧?”
周誌旺笑笑,竟從背包裏抽出個便攜氧氣罐顯擺:“我呀,早準備好了!”
這位地質“老炮兒”別看平時摸魚擺爛,真發現了找礦線索,幹起活來比誰都拚。
大家在中午時分翻過小山,在背陰處找到了艾山所說的斷崖,發現果然與周圍環境明顯不同。花崗偉晶岩鑲嵌在片麻岩之中,呈現出典型的“圍岩脈體”共生現象。
好不容易抵達了目的地,夏問荊一屁股坐在原地,一步也不想動彈。唯獨周誌旺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跌跌撞撞爬到斷崖下麵,掄起地質錘一通猛敲。
金屬錘頭落到岩石上,發出“叮叮”的聲響,周誌旺的手掌被震得發麻,可岩石卻毫無反應。
“嘿,我還不信了……”
老周的脾氣上來了,挽起袖子朝掌心吐口吐沫,再次掄錘猛擊。
可他把錘子砸得火星四濺,那塊鑲嵌在片麻岩中的偉晶岩愣是紋絲不動,定睛一看上麵隻是多了幾個白點。
夏問荊笑他年紀大了,力氣不行腦子也不好使,為什麽不在岩石邊緣下錘呢?說著他就一錘砸下去了。
周誌旺在旁邊攔都來不及,眼睜睜看著岩石邊緣被砸得四分五裂,崩飛的碎石像爆炸破片一樣飛濺,其中就有幾片直撲夏問荊的麵門。
“呀哈——”
毫無防備的夏問荊發出一聲驚呼,下意識扭頭躲避,但已經來不及了,左臉顴骨位置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拿手背一抹,殷紅的血跡揉花了半張臉。
“別揉!”
鍾磊第一個撲上來製止夏問荊的動作,迅速從背包中翻出急救紗布、消毒碘伏等清創止血。
老周扒開夏問荊的下眼瞼查看一番,欣慰地來了句:“還好沒崩到眼睛裏,要不然你這隻眼就廢了。年輕人就是莽撞,下手沒輕沒重的,不講究方式方法……”
夏問荊聞言可不樂意了,捂著臉嘟囔還嘴:“嘿,我好心幫你,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那我現在就下山,以後都不跟著你了!”
“還能說話,看樣子是沒什麽大問題,”周誌旺摸著下巴繼續逗他,“就是傷口容易留疤,萬一破了相以後不好找媳婦嘍。”
夏問荊信以為真,連忙拿出手機自拍。可半張臉都被紗布蓋住,他又看不出什麽,擔心地拉著鍾磊求證真偽。
這番小插曲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爬山的疲憊感悄然消散。
鍾隊長就地布置任務,測繪組、化探組、槽探組以這片斷崖為中心展開工作,在地圖上逐點標注岩性、構造和礦化跡象,對周邊進行采樣和逆源向上追索,尋找蝕變和可能的礦化體等。
夏問荊輕傷不下火線,看大家都在忙,也跟上老周的步伐,繼續去和那些堅硬如鐵的頑石做鬥爭。
山坡上“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此起彼伏,就這幾個人,卻給人一種“大幹快上”“熱火朝天”的工作氣象。
找礦隊每個人都在忙,唯獨鍾磊坐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攤開地質手圖和野外記錄本,望著山下的河穀犯愁:“在這麽高的地方展開作業麵,天天爬上爬下可太耽誤事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