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處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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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黑風寨比白日更顯猙獰。巡邏隊的火把在街巷間遊弋,投下幢幢鬼影;某些建築深處傳來非人的嚎叫,那是正在進行的血腥實驗;而最黑暗的角落,暗處的交易正在低聲進行。
    林墨蹲在西區一處廢棄地窖的通風口下,屏息凝神。地窖裏正在進行的,是他跟蹤了三個晚上的秘密集會——參與者不是黑風寨的匪徒,也不是玄天宗的長老,而是一群衣著各異、氣息陰冷的散修。
    “李長風答應我們的‘築基丹’,這個月必須到位。”說話的是個獨臂刀客,臉上橫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上個月寨主府截了我們三批貨,兄弟們已經等不起了。”
    對麵坐著個穿灰袍的矮胖修士,慢條斯理地撚著胡須:“急什麽?李長老既然承諾了,自然不會食言。倒是你們答應抓的‘陰年陰月’生辰的童男童女,還差七個。”
    “最近風聲緊,玄天宗外門巡邏隊增加到三班,寨子外麵那些村落都警惕起來了。”獨臂刀客壓低聲音,“不過……我聽說屍房那邊新來了個雜役,好像是‘四絕陰體’?”
    灰袍修士眼睛一眯:“你確定?”
    “八九不離十。老駝背那老東西透的口風,說那小子體內的濁氣濃鬱得不正常,但神智清明,正是煉製‘陰陽道種丹’的上好材料。”
    地窖裏陷入短暫的沉默。林墨的心跳加快了半分,但呼吸依舊平穩——這是他在遺棄之原躲避野獸時練就的本事。
    “四絕陰體……”灰袍修士沉吟,“這種體質百年難遇,難怪四當家把他留在屍房那種地方。不過這種材料,不是我們能碰的。四當家盯著,寨主也盯著,連李長風長老都注意到了。”
    “所以才要抓緊。”獨臂刀客眼中閃過貪婪,“趁他們還在觀望,我們先下手為強。煉了那小子,至少能出三枚道種丹,咱們兄弟分了,人人都有機會築基!”
    “你想動四當家的人?”灰袍修士冷笑,“那老瘋子護短是出了名的。上次有人動了他丹房一個燒火童子,第二天就被掛在寨門上剝皮抽筋。”
    “所以得做得幹淨。”獨臂刀客從懷中取出一枚暗紅色的符籙,“這是我從‘影蛛’那裏買來的‘化屍符’,金丹期以下,中者屍骨無存,連殘魂都不會留下。咱們找個機會,把屍房那一片全炸了,就說煉屍暴動,死個把雜役再正常不過。”
    灰袍修士盯著那枚符籙,眼中神色變幻。最終,貪婪壓過了謹慎:“什麽時候動手?”
    “三日後,月晦之夜。”獨臂刀客收起符籙,“那日子時,寨主會去禁地主持‘血祭’,四當家也要陪同。屍房那邊隻有老駝背和幾個雜役,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好,那就三日後。但我要四成。”
    “三成,不能再多。”
    兩人討價還價的聲音漸低,最終以“事成後丹成再分”達成了妥協。隨後又進來幾個散修,匯報各自負責的事務——有的是監視寨主府的動靜,有的是打探玄天宗巡邏隊的規律,還有的在寨外村落搜羅“材料”。
    林墨悄悄退走,像影子般融入夜色。回到廢棄礦洞時,已是醜時末。
    他沒有立即修煉,而是盤膝坐在洞中,開始推演三日後的種種可能。獨臂刀客和灰袍修士都是煉氣後期的修為,加上那枚化屍符,正麵衝突他必死無疑。但對方想殺人奪屍,就必須靠近屍房,這就是機會。
    “老駝背……”林墨想到那個神秘的屍房管事。此人看似隻是個駝背老頭,但能在黑風寨這種地方掌管屍房多年,絕非表麵那麽簡單。或許,可以借他的力?
    左眼的暗金光點在黑暗中微微閃爍。自從吞噬了李長風拂塵上的那縷劍氣,噬靈蠱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它不再隻是貪婪地吞噬一切能量,開始有了“偏好”。對玄天宗正統靈氣的渴望,明顯超過了對血煞之氣的需求。
    “是因為龍鱗金的能量中和了濁氣,讓蠱蟲開始‘挑食’了?”林墨內視丹田,發現那團灰金色的能量正緩慢旋轉,每轉一圈,就有一絲雜質被排出體外。那是血煞之氣中的怨念碎片,被龍鱗金的能量淨化後化作黑煙消散。
    這發現讓他心中一振。如果能找到更多龍鱗金,或者類似的高純度靈氣源,或許真的能遏製濁氣侵蝕,甚至逆轉這個過程?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三日後那一劫,必須渡過。
    第二日清晨,林墨照常來到屍房。老駝背正蹲在門口抽旱煙,看見他來,渾濁的眼睛在他身上掃了一圈。
    “昨晚沒睡好?”老駝背吐出一口煙霧。
    “做了個噩夢。”林墨平靜地回答。
    “噩夢?”老駝背笑了,“在黑風寨,活著才是噩夢。死了,反而清淨。”
    他站起身,用煙杆指了指寒冰窖的方向:“今天有批新貨送到,你去驗收。記住,眼睛放亮點,哪些貨能動,哪些貨不能動,心裏要有數。”
    林墨點頭,走進屍房。大廳裏已經堆了十幾具新運來的屍體,大多是戰死的匪徒,也有幾個衣著華麗的修士——看打扮像是某個小家族的子弟,不知怎麽惹上了黑風寨。
    他按照流程開始檢查。當翻到第七具屍體時,動作微微一頓。
    這是個年輕女修,穿著淡綠色的裙衫,胸口有個焦黑的掌印——那是玄天宗的“青罡掌”。但引起林墨注意的,是她腰間掛著的一枚玉佩。玉佩呈橢圓形,通體瑩白,正麵刻著一個“蘇”字,背麵是複雜的雲紋。
    靈視下,這枚玉佩散發著柔和的白光,與周圍那些屍體上的血煞之氣格格不入。更神奇的是,玉佩內部似乎封存著一縷精純的靈氣,其純度之高,遠超林墨見過的任何靈石。
    “清心玉……”老駝背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玄天宗內門弟子才有的護身法器。這女娃娃來頭不小,怎麽死在這了?”
    林墨不動聲色地將玉佩取下,收入懷中:“可能是私奔出來的世家小姐,遇上了黑風寨的巡邏隊。”
    “也許吧。”老駝背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這具屍單獨處理,別和其他貨混了。玄天宗的東西,沾上了就是麻煩。”
    一整天,林墨都在屍房忙碌。但他始終分出一絲心神,留意著周圍的動靜。果然,午後來了兩個生麵孔的雜役,說是管事調來幫忙的,但眼神總在他身上打轉。
    是獨臂刀客的人。林墨心中了然。
    傍晚收工時,那兩個雜役湊過來:“林師兄,晚上有空嗎?西區新開了家酒鋪,老板娘釀的血米酒可是一絕,咱們兄弟請客。”
    “多謝好意。”林墨搖頭,“我晚上要修煉,四當家交代的功課還沒完成。”
    聽到“四當家”三個字,兩人臉色微變,訕訕地走了。
    回雜役院的路上,林墨繞了個彎,去了趟貢獻堂。他用這幾天在屍房“順手”收集的幾件小法器,換了二十貢獻點,全部買了“爆炎符”——這是最低階的一次性攻擊符籙,威力不大,但引爆時會發出巨響和強光。
    “你要這麽多爆炎符幹什麽?”登記的匪徒好奇地問。
    “屍房那邊老鼠多,嚇唬嚇唬。”林墨隨口敷衍。
    夜深後,他再次來到礦洞。這次沒有修煉,而是開始布置。洞口、通道、甚至洞頂,都被他貼上了爆炎符。每張符都用細線連接,隻要觸動一根,所有符籙會同時引爆。
    這不是為了殺敵——爆炎符的威力殺不了煉氣後期的修士。但巨響和強光足以引起巡邏隊的注意。到時候,看獨臂刀客還敢不敢在寨子裏動用化屍符這種大殺器。
    布置完陷阱,林墨取出那枚清心玉。玉佩入手溫潤,白光柔和,竟讓他體內躁動的噬靈蠱都安靜了幾分。他嚐試將神識探入,立刻被一股精純的靈氣包裹。
    那不是普通的靈氣,而是一種……帶著“道韻”的靈氣。像是某個高階修士長期佩戴,玉佩中殘留了其修煉時的感悟。
    更讓林墨震驚的是,玉佩深處,竟然封存著一段殘缺的影像——
    月夜,竹林,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而立。她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身透明如冰。忽然,她轉身揮劍,劍光如月華灑落,在虛空中斬出一道細微的裂痕。裂痕對麵,隱約可見暗金色的世界。
    影像到此中斷。但林墨認出了那一劍——與村老在祠堂最後一戰中,斬向玄天宗弟子的劍招有七分相似。
    “這玉佩的主人……認識村老?”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左眼的暗金光點劇烈跳動,噬靈蠱傳來強烈的渴望——不是對玉佩靈氣的渴望,而是對那段影像中斬出的裂痕的渴望。仿佛那裂痕對麵,有什麽東西在呼喚它。
    林墨握緊玉佩,深吸一口氣。
    三日後,他要活著。不僅要活著,還要弄清楚這玉佩的來曆,弄清楚村老的真實身份,弄清楚界域裂痕對麵的世界。
    而在黑風寨最深處,禁地的血池旁,寨主正看著池中翻滾的血水。水麵上浮現出無數扭曲的麵孔,都是這些年死去的“材料”的殘魂。
    “還不夠。”寨主喃喃自語,“界門開啟需要的血祭之魂,還差三百七十一具。三日後月晦之夜……必須湊齊。”
    他身後,李長風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玄天宗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隻要界門一開,掌教真人會親率三大長老前來接應。”
    “希望你們守信用。”寨主轉身,眼中血光一閃,“否則,我不介意讓玄天宗也成為血祭的一部分。”
    兩人相視而笑,笑容裏都沒有溫度。
    暗處的交易,低語的陰謀,在這血腥的寨子裏交織成網。而身處網中央的林墨,正在為破網積蓄力量。
    三日後,月晦之夜,一切都會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