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廢棄的儲物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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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死寂,灰塵在微弱天光中緩緩浮沉。林墨蜷縮在雜物箱籠的陰影裏,如同最耐心的壁虎,一動不動,隻有右眼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這片廢棄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那扇半開的小側門,大廳再無其他明顯的出入口。四周堆積的箱籠大多腐朽不堪,覆蓋著厚厚的蛛網和灰塵,有些箱體已經破裂,露出裏麵同樣腐爛的布料、破碎的陶瓷片,或是早已失去靈氣的金屬零件。空氣裏彌漫著陳腐的黴味、鐵鏽味,以及那絲若有若無從側門內飄出的令人不安的黴味氣息。
    左眼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左眼的疼痛感從眼眶蔓延至半邊臉頰,甚至牽動著太陽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那種眼球即將爆裂的錯覺。體內的濁氣也因環境的改變(從純粹的汙穢地下,到這混合了人造物腐朽氣息的室內)而產生了微妙的波動,與《殘陽訣》靈力的衝突似乎更加隱晦而深入。
    他不能在此久留。大廳太空曠,一旦有人從側門或未知的入口進入,他將無處遁形。必須立刻轉移,找到一個更隱蔽、更安全的臨時據點。
    目光最終落在大廳深處,靠近內側牆壁的一片區域。那裏堆放的箱籠格外高大密集,幾乎頂到了低矮的穹頂,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由雜物構成的“洞穴”狀空間。更重要的是,那片區域的光線最為昏暗,且地麵上散落著更多破碎的雜物,行走不易,巡查人員(如果真有)想必也懶得深入。
    林墨再次確認四周無異動後,才如同一縷真正的陰影,貼著地麵和箱籠的縫隙,悄無聲息地向著那片“洞穴”區域移動。每一步都落在灰塵最厚的地方,盡量避免留下清晰的腳印。
    “洞穴”內部比預想的更寬敞一些,足夠他蜷縮或盤坐。箱籠大多是實木打造,雖然腐朽,但堆疊在一起仍很穩固,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角落。角落裏甚至還有一個傾倒的、半人高的粗陶甕,甕口破裂,裏麵空空如也,但甕身厚重,可以提供額外的遮蔽。
    就是這裏了。
    林墨先小心地清理出一塊僅容自己坐下的地麵,將灰塵和碎屑輕輕掃到旁邊的箱籠底下。然後,他從懷中掏出那個裝著汙穢粉末的小皮囊,極其均勻地將粉末灑在自己來時的路徑和“洞穴”入口附近的灰塵上,並用一根從破箱子上拆下的細木棍,模仿自然痕跡,輕輕掃動,掩蓋氣味和足跡。
    接著,他開始檢查周圍的箱籠。大多數箱內已空,或隻有毫無價值的朽爛物。但在一個角落的、相對完好的小木箱裏,他發現了幾塊早已幹硬、失去藥性的低級草藥殘渣,以及幾卷完全腐爛、字跡模糊的獸皮紙——可能是早已過期的記錄或賬目。這些廢物正好,可以用來進一步偽裝。
    他將草藥殘渣搓碎,混合著灰塵,撒在“洞穴”入口和內部,增添一絲陳腐的藥草氣息,與自己身上可能殘留的密道氣味混合。又將那些腐爛的獸皮紙碎片,小心地塞進周圍箱籠的縫隙,仿佛它們本就屬於這裏。
    做完這些,他才真正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盤膝坐下,背靠冰冷的陶甕。將殘骨刃放在觸手可及之處,左臂上那顆夜光石也被他取下,用布徹底裹緊,塞進陶甕的裂縫裏,隻留下絕對黑暗。
    黑暗,此刻是最佳的掩護,也能讓他更好地集中精神處理體內的麻煩。
    他閉上右眼,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首先處理左眼。劇痛已經有所緩解,但那種冰冷、空洞、仿佛不屬於自己的異樣感,卻更加清晰深刻。他嚐試以最溫和的《殘陽訣》靈力去溫養、探查,卻發現靈力一旦接近左眼區域,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冰冷的空洞感吞噬、同化,反而加劇了不適。血瞳本身,更像是一個獨立而危險的能量器官,與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保持著一種詭異的、脆弱的平衡,目前隻能暫時維持現狀,無法安撫,更不能觸動。
    他隻能暫時放棄對左眼的處理,將注意力轉向體內翻騰的濁氣和略顯滯澀的靈力。連續的戰鬥、奔逃、使用血瞳能力,以及深入汙穢環境,讓濁氣的積累達到了一個新的臨界點。靈力運轉時,那股沉滯感如同無形的枷鎖,甚至隱隱傳來經脈被汙穢侵蝕的細微刺痛。
    他不敢在這裏大肆運轉功法吸收靈氣(此地靈氣稀薄且駁雜),更不敢嚐試祛除濁氣——那需要相對安全的環境和更多資源。他隻能以《殘陽訣》最基礎的內循環方式,極其緩慢地梳理、壓縮體內的靈力,同時以強大的意誌力,強行“約束”那些翻騰的濁氣,將其壓製在經脈和丹田的特定角落,如同將沸水暫時封入厚實的陶罐,延緩其擴散和對靈力的進一步汙染。
    這個過程枯燥而痛苦,如同在體內進行一場無聲的、永無休止的拉鋸戰。每一次靈力流轉,都伴隨著與濁氣的摩擦與對抗。每一次壓製,都消耗著寶貴的心神。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兩個時辰。左眼的劇痛終於徹底平複為深沉的冰冷,體內的濁氣也被暫時“安撫”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靈力運轉雖然依舊滯澀,但至少恢複了基本的流暢。
    林墨緩緩睜開右眼。黑暗中,他隻能勉強看到近處箱籠模糊的輪廓。聽覺和嗅覺變得更加敏銳。
    大廳依舊死寂。那扇半開的小側門內,也沒有任何新的動靜傳出。熏香藥劑的氣息似乎淡了一些。
    暫時安全。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從懷中摸出那份包裹在油膩羊皮中的簡易地圖。在“分舵西南角廢棄舊庫區”的標記旁邊,他用指甲(沒有用炭筆,怕留下痕跡和氣味)極其輕微地刻下了一個新的符號,代表這個“廢棄儲物間”的臨時據點。
    然後,他開始在心中默默規劃下一步。
    首先,需要確認此地的絕對安全性,並探查那扇小側門後究竟有什麽。其次,需要尋找機會,了解分舵內部更具體的情況,尤其是戒律堂的方位和劉副執事的蹤跡。最後,才是尋找複仇的機會。
    這儲物間,將是他潛入分舵後的第一個巢穴,也是他黑暗行動的前哨站。
    他緩緩靠在冰冷的陶甕上,右眼透過箱籠的縫隙,望向大廳遠處那扇半開的、仿佛通往未知深淵的小側門。
    廢棄,往往意味著被遺忘。
    而被遺忘的角落,有時正是陰影最好的棲身之所。
    他需要利用這份“遺忘”,如同最致命的病菌,在這龐然大物的體內,悄然滋生、蔓延,直到找到那顆名為“劉副執事”的心髒,然後,給予致命的一擊。
    黑暗中,林墨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毫無溫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