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深入山林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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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心如同淬火的鐵,在冰冷現實的鍛打下,反而變得更加堅硬。但林墨深知,以此刻的狀態踏入妖獸橫行的山林,與送死無異。深入山林的“冒險”,第一步並非激情的衝鋒,而是極致的隱忍與近乎自虐的恢複。
    接下來的數日,洞穴成了他的囚籠與熔爐。他如同一塊被投入毒火反複煆燒的鐵胚,以意誌為錘,強行敲打著這具瀕臨破碎的身軀。
    食物與水源的獲取,是第一次冒險。他選擇在黎明前最黑暗、人跡最罕至的時刻,如同最卑微的蟲豸,貼著貧民窟最肮髒的牆角與排水溝移動。幹渴逼迫他飲下散發著腐爛氣味的坑窪積水,饑餓驅使他捕捉洞內肥碩的潮蟲與老鼠,生啖其血肉。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強烈的惡心與體內濁氣的微微躁動,但他麵無表情,隻是將這些東西視為維持這具“工具”運轉的必要燃料。
    傷勢的處理,是更殘酷的內在冒險。他不敢再動用那粗暴的龍血草殘渣,轉而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那混亂的能量戰場。以《殘陽訣》那陰損的功法路線為導引,小心翼翼地驅使噬靈蠱,如同最耐心的清道夫,一點一點“舔舐”、“剝離”左胸傷口深處那頑固的陰毒與衝突藥力。這個過程緩慢如抽絲,且每一次細微的觸動,都帶來錐心刺骨的劇痛和經脈的痙攣。汗水與汙血幾乎從未幹涸,但他能感覺到,那焦黑痂殼之下,新生血肉在汙濁靈力的滋養(或者說汙染)下,正以一種不正常但頑強的速度緩慢彌合。同時,他嚐試梳理體內駁雜的力量,將相對“溫和”的部分引導至四肢,恢複基本的行動力;將最“暴烈”的部分壓縮、禁錮在幾處次要經脈的節點,留待日後處理或作為極端情況下的“爆彈”。
    第七日,當洞穴外再次陷入深沉夜色時,林墨緩緩站直了身體。動作依舊僵硬遲緩,左胸傳來沉悶的隱痛,全身力量十不存三,但至少,他能夠較為穩定地行走、奔跑(短距離),並能勉強催動《斂息術》和“陰風潛影”步法(效果大減)。體內靈力依舊混亂,但那種隨時會炸裂的充盈感減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如同背負著濕透棉絮般的滯澀感。
    是時候了。進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深入”——並非獵殺,而是偵察與適應。
    他選擇了黑沼林更深處,一處據說有“鋼鬃暴豬”偶爾出沒的區域。這種妖獸皮糙肉厚,力量驚人,但相對遲鈍,感官也不算特別敏銳,適合他這種狀態進行初步接觸。
    夜色下的黑沼林,比外圍更加陰森可怖。參天古木的枝葉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地麵是常年累積的、不知深淺的腐爛落葉與泥沼,散發出濃烈的、帶有微弱毒性的腐敗瘴氣。各種稀奇古怪的蟲鳴、遠處不知名野獸的低吼、以及腳下枯枝偶爾斷裂的脆響,交織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林間夜曲。
    林墨將《斂息術》運轉到極致,身形幾乎融入陰影,每一步都輕如狸貓,盡量避開鬆軟的泥沼和容易發出聲響的枯葉。左眼的血瞳在黑暗中發揮出獨特的作用,不僅能看清模糊的輪廓,更能隱約“感知”到空氣中遊離的、稀薄而混亂的靈氣流向,以及某些區域更加濃鬱的……生命氣息與淡淡的威脅感。
    他如同最謹慎的探路者,走走停停,不斷調整方向,避開那些氣息過於集中或充滿危險意味的區域。途中,他遭遇了幾隻低階的腐毒蟾蜍和鐵線蛇,這些妖獸對他構不成太大威脅,但他並未出手,隻是悄然繞開,不願浪費一絲氣力,也不願留下任何可能引來更強存在的血腥味。
    越是深入,環境越是惡劣。瘴氣漸濃,帶著腐蝕性的水汽附著在皮膚上,傳來輕微的刺痛。腳下開始出現巨大的、如同犁耙翻過般的痕跡,以及零星散落的、碗口粗細的斷木——這是大型妖獸活動留下的印記。
    林墨的心跳微微加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高度專注下的本能反應。他攀上一棵相對穩固的古樹,藏身於茂密的枝葉中,屏息凝神,血瞳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掃視著下方昏暗的林間空地。
    等待。漫長而緊張的等待。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陣沉重的、如同悶雷滾動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個龐大的黑影,如同移動的小山,緩緩出現在林間空地的邊緣。
    正是鋼鬃暴豬!
    其體型遠比尋常山豬龐大,肩高近丈,渾身覆蓋著鋼針般豎立的、黑褐色的硬質鬃毛,在微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兩根彎曲粗壯的獠牙,如同兩柄出鞘的骨刀,從猙獰的嘴角伸出。它低頭在泥濘中翻找著什麽,粗重的呼吸噴出兩道白氣,每一次蹄足落下,都讓地麵微微震動。散發出的妖力波動,赫然達到了築基中期的水準,而且凝實、厚重,充滿純粹的蠻力感。
    林墨的血瞳死死鎖定著它,評估著:力量、防禦、速度(相對)、攻擊方式(衝撞、獠牙挑刺、可能的地震波?)、習性(覓食、領地意識)……每一個細節都被他貪婪地收入眼中,與腦海中預先搜集的零碎情報相互印證。
    他注意到,鋼鬃暴豬的脖頸與背部連接處,鬃毛相對稀疏,那裏或許是相對弱點?它的眼睛較小,視線可能不佳,更依賴嗅覺和聽覺?它在泥沼中翻找時,對身後的警戒似乎有所放鬆?
    觀察持續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直到鋼鬃暴豬似乎吃飽了,晃動著龐大的身軀,慢悠悠地消失在另一側的密林中。
    林墨沒有動,又在樹上潛伏了許久,確認安全後,才如同落葉般悄無聲息地滑下樹幹。
    這次“深入”,沒有戰鬥,沒有收獲任何實質資源。但他得到了遠比那些更重要的東西——對目標妖獸的第一手直觀認知,對這片危險環境的初步適應,以及……確認了自己目前的狀態,絕不適合正麵對抗這等存在。
    他轉身,循著來路,更加小心地開始撤離。體內靈力因長時間維持《斂息術》和高度緊張而消耗頗大,傷勢處也傳來隱約的刺痛。
    但他眼中,卻燃起了更加冷靜的光芒。冒險的第一步,是“看見”和“評估”。現在,他看見了。接下來,是製定詳細的獵殺計劃,並讓自己變得……足夠鋒利,足以切開那鋼鐵般的鬃毛與厚皮。
    深入山林的初次冒險,在無聲的觀察與評估中結束。帶走的,是沉重的壓力,也是更加清晰的目標與……一絲在絕境中悄然滋生的、屬於獵手的冰冷興奮。
    歸途,比來時更加沉默,也更加堅定。山林的黑影在他身後合攏,而一場針對這頭蠻荒巨獸的、生死狩獵的序幕,已在他心中悄然拉開。